第2頁 文 / 朱拾夜
田湘美抓住他的辮子前進,直到將他抓到椅子前才放掉,又迅速的往他後膝蓋一弓,一八九公分的他就跌進了椅子裡。
同為籃球社社員的廖啟富走過來,悲憫的拍拍他的肩,「阿整,你認命吧。」他又歎著氣走開,看得陳邑整想往他臉上揍一拳,但礙於田湘美在身後,於是忍下來。
她重新抓住他的辮子。
突然,陳邑整站了起來,他幹麼要這麼忍氣吞聲的,再怎麼說他也是阿美的學長,她該做的是尊重他而不是拿著剪刀威脅要剪掉他辛辛苦苦留了兩年多的辮子。
「阿美!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他做出最兇惡的表情對她,「我說不准剪就是不准剪,你要敢剪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田湘美只是拿一雙又黑、又大、又晶亮的眼睛與他對望,全場一片靜默,氣氛緊張。
三分鐘後,他首先敗下陣來,頹喪的跌進椅中。
看來他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堂堂男子漢要被她那雙眼睛莫名其妙的克一輩子了。
「阿美,有必要這樣嗎?你也看得很清楚,是那個人故意讓我的辮子纏在他自己手上的,怎麼能怪罪於辮子呢?放它一條生路吧!」他試著做最後的努力。
「可是被判犯規的是你,就是因為你這條辮子讓對方罰球進兩分,讓我們以一分之差輸球,想到這個我就恨!」她在說「恨」字時,同時發洩怒氣,剪刀一卡,他的細辮子脫離了它的兄弟,跟陳邑整說拜拜了。
圍觀的學生看到辮子被剪下,全不約而同的「呀」了一聲。
陳邑整叫得比他們大聲,「呀!」他跳起來,一手摸著腦後。不見了!真的不兒了!
他心痛的看著田湘美一手拿著凶器,一手拿著與他朝夕相處了快三年的髮辮,情不自禁的流了一滴男兒淚。
「阿美!你真的剪了!天呀!沒想到我居然連一根辮子都保護不了……嗚嗚」
比賽輸了、辮子剪了,還有什麼事比一天同時經歷這兩件事還要悲慘的呢?
圍觀同學漸漸散去,他不是第一次落淚,大家已經沒興趣了。
「哭什麼呀!比賽輸了不哭,辮子剪了就在哭,是不是男人呀你!」她罵道。
罵歸罵,但她還是一把拉高陳邑整的球衣——總不能拉她自己的吧,胡亂的抹了把他涕淚縱橫的臉。
「阿整,別哭了,你沒了辮子還是比我帥啦!」何昭融打了下他粗壯的手臂,口是心非的安慰他。他也是籃球杜的一員。
何昭融十八歲,高三生,一八五公分高,高二才加入籃球社,曬了兩年就變得像個黑人一樣了,有四分之一原住民血統,五官立體深邃,迷死一堆女學生。
「往好的一面想,至少不會有人藉機纏住你的辮子,害你犯規了。」廖啟富又捶了下他的手臂。
廖啟富是籃球社裡最「粗勇」的,身高一九八公分、體重一二○公斤,已經被業餘球隊預約走了,人憨直得可以,屬於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那一型。
「我覺得你剪了辮子更帥了,說不定明天又會收到一大堆情書。」葉文雄同樣是籃球杜的一員,也捶了下他的手臂。
在四名長人裡,葉文雄僅有一六六公分,是最矮的,但矮子矮、一肚子拐,他精靈得很,腦筋轉得快,從他打的位置是後衛道點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兩小時前就是他們——陳邑整、何昭融、廖啟富、葉文雄還有田湘美五個人跟富強高中打籃球友誼賽。
大概是五人在球場上奔馳、跳躍、扣籃、灌籃的帥氣動作所致,每個人都各有一堆女球迷擁護,田湘美更是男女通吃。
他們幾個說的話,就屬葉文雄說的最中聽。
她看他不哭了,重重捶了下他的手臂,「走啦!去阿融家吃冰,去去霉氣。」她對揉著手臂、齜牙咧嘴的陳邑整說道。何昭融家裡是賣熱食冷飲的小吃店,自然也就成為他們五個聚集的場所。
被連續打了四下同一個地方,他手臂會痛是正常的,他各自飆了打他的人一個白眼,除了田湘美以外。
「吃冰可以去霉氣嗎?」葉文雄一臉狐疑,看了眼被丟到角落的陳邑整的辮了,他認為那才是霉氣。
「阿美說可以就是可以,你□NFDC4□唆什麼?」陳邑整罵。
「阿美叫你去死,你去不去?」葉文雄回罵。
「阿美沒你那麼變態!」
「為了根辮子哭哭啼啼的,你才變態!」
「你!」
就在兩人要開打的同時,兩個書包朝他們飛來,兩人全在書包砸中臉時接住。
田湘美走過來,「不夠的話繼續罵,我們三個先走了。」她對陳邑整、葉文雄揮揮手,何昭融、廖啟富吃吃的恥笑他們兩個,得意的跟在她身後。
陳邑整與葉文雄急匆匆跟上去,還不甘心的互打著。
此時籃球場另一邊的足球場上,足球隊正在練球。
足球隊的隊長黎志優,是學校的另一位風雲人物,黎志優是高三生,身高一八七,長得玉樹臨風、斯文俊秀。
和人高中足球隊的成就比籃球隊還要高,所分配到的教室或球具都比籃球隊還要好,甚至連零用錢的申請都比籃球隊還要容易。
籃球隊對種種不平等待遇很不服氣,但是足球隊比他們好又是不爭的事實,於是籃球隊對足球隊的心結日深,直到陳邑整這一代,更是水火不容了。
黎志優外表好也就算了,沒想到他連功課都比老是吊車尾的籃球隊好上一大截,更讓籃球隊又嫉又恨。
他站在場內大聲指導學弟們,眼角瞥到田湘美他們,先是對他們笑笑,才又繼續對球場上奔馳的學弟們咆吼。
「那小子!」陳邑整怒沖沖的準備向他走去,卻被何昭融跟廖啟富給拉住。
「你們幹什麼?難道你們沒看到他剛才在恥笑我們嗎?」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那小子竟還敢挑釁!
葉文雄走到他身邊,冷靜的睨著他,「是在恥笑你吧?」葉文雄還故意瞄了他後腦袋一眼。比賽輸了、辮子剪了,不被恥笑才怪。
陳邑整飛快的舉手摀住自己後腦。
「別遮了!」葉文雄努努下巴,「哪,有人幫咱們出氣去了。」
田湘美昂首闊步的走過籃球場與足球場之間的跑道,來到黎志優面前。
「你剛在笑什麼?牙齒白呀!」她對他怒目而視。
「有人規定不能笑嗎?」他故作不解。
「是沒人規定不能笑,但你對著我們笑就不行!」她依舊盛氣凌人,看著他就想朝他吐口水。
他顯得更迷惘了,「我有對你們笑嗎?我只是對著你們的方向讓我的牙齒呼吸新鮮空氣罷了,不行嗎?」他還故意問她。
田湘美抿緊嘴唇,「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對我們露出牙齒,我就將你的牙齒全打掉!
娘娘腔!」她威嚇完後,鄙夷的叫出她給他封的綽號。
「尿床娃,不要比賽輸了就故意找我吵架出氣,太沒水準了。」黎志優也傲慢的叫她的乳名。
尿床娃?!他竟還敢這麼叫她!
「你……你……」田湘美氣得說不出話來,乾脆很狠的踢了他的腳脛一腳。
他慘叫一聲,蹲下身去抱住受傷的腳脛。該死!他早該料到她會輸不起的,真是太陰險了!
陳邑整他們四人在跑道另一邊看到這大快人心的一幕,禁不住興奮的手舞足蹈,還大聲為她喝采。
田湘美站著三七步,得意的睨著腳邊的他。
「這只是給你一個教訓,下次再敢嘲笑我們的話,我就將你的腳筋給挑了,看你再怎麼踢球!」她哼了聲,又昂首闊步的走回頭與陳邑整他們會合,一起往校門口走去。
陳邑整一臉崇拜的看著她,他就是喜歡她這個性,所以才會處處讓她,是「讓」喲,可不是「怕」,他從不承認他的確是「怕」田湘美的。
「跟那種自大又驕傲的人住在一起,一定很難過吧!」何昭融同情的問,邊轉動手上的籃球。
「誰跟他住在一起呀!我跟我媽自己住在另一間屋子裡,跟他們才不相干哩!」她駁斥。對她來說,隔了道牆就是另一間屋子。
「不是差不多?你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每天要見到他的臉,更痛苦。」廖啟富憨直的說。
「是很痛苦,所以你們不要再問了!」她覺得煩死了!
田湘美板起臉,同行的四人即使有一肚子問題,但也只能暫時吞下肚去。
這「恰查某」!黎志優又惱又痛的瞪著那五個人的背影,而後勉強站起身來,發現足球隊隊員們土停止了練球,呆站在球場上看著他。
他們全看到了籃球隊的「男人婆」踢了他們隊長一腳的那一幕。
「發什麼呆!」他勃然大怒,「下個禮拜就要跟強恕高中一戰高下了,你們還有時間發呆!是不是準備跟籃球隊一樣吃敗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