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子澄
「嗯,女兒都不見了,還散什麼步啊?」蹺起二「娘」腿,馮茵茵準備來個「開堂審問」,「到哪兒去了?現在才回來。」
「呃……」急中生智,平日不甚靈活的腦袋硬是擠出一個還算合邏輯的理由,「我……我去吃早點。」
「是喔。」由茶几底層拿出修指甲的磨刀,馮茵茵慢條斯理地修起指甲來了,「幾點出門的啊?」
「啊?」怎麼口氣像在審問犯人似的?岳幼堇有絲委屈,「五,……五點吧。」不是她不確定,而是她根本「謊報」。
脫著指甲,馮茵茵還有問題。『用我四點五十分就做好的早點,你怎麼不吃?」
哇咧!岳幼堇傻眼了。老媽早八百年前就不再為她準備早點了,怎麼第一次「嘗鮮」作怪,就被老媽堵個啞口無言?
「你昨晚根本就是出去了對吧?」吹掉指面上磨出來的細粉末,她等著死丫頭自己招供,「是誰有這麼大的魁力,讓你等不到天亮就偷跑去幽會?」
不是她愛管女兒的戀愛事,但她至少要知道「兇手」是誰;日後萬一不小心留了什麼後遺症,也好找得到債主來負責吧。
「我……我……」岳幼堇「我」了半天,驚嚇之餘竟擠不出半個字來。
「我個屁啊我!」算了,這丫頭也沒交過什麼男朋友,最近在她身邊晃的男人,數得出來只有那個小
白臉,她還能指望誰?「你長大了,我也不需要管你,不過你要知道你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是我最基本的要求,OK?」最後還秀了個漂亮的英文ending,完美!
「嗯。」岳幼堇頭垂得低低的,小臉上滿是歉疚。
原以為會被老媽海罵一頓,沒想到老媽臨時轉了性,用她最無法抵擋的「柔性喊話」打擊她脆弱的小小心靈,害得她差點沒把昨晚的事全盤供出——不,她不能說,絕對不能說,不然譚恪亞就慘糟了,十有八九會被她害死。
她一個人造孽就夠了,不需要拉那個倒霉鬼陪葬。
「知道就好,我要出去散步了。」將磨刀放回原位,馮茵茵拍了拍運動褲站了起來,「這幾天你不是放假嗎?看你那兩隻眼紅得跟猩猩沒兩樣,還是快去補個眠吧!我走嘍。」交代完畢,她便出門而去。
可能是昨晚根本沒時間睡,被譚恪亞擾到天亮,此時不知怎得她竟酸了鼻頭。「媽……」
「怎麼?」挑起眉,馮茵茵已打開大門,腿都跨出一隻在門外了。
「沒,你慢走。」
「知道了!」
大門閥上之前,岳幼堇還可以聽見老媽滿嘴牢騷和嘀咕:「散步本來就是慢慢走,我又不跟人家參加競走。這丫頭啥時變得這麼有禮貌了?挺不習慣的……」
心頭漾起溫暖的熱流,成功阻擋了清晨的寒意;她極不文雅地打個呵欠,渾身酸痛地回房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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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愣地看著天上浮動的白雲,譚恪亞沉寂得像一尊雕像,個把個鐘頭沒半絲動靜。
「園長,好無聊喔,你都不陪人家玩。」綁著兩條可愛麻花辮的小女孩嘟著嘴,無聊地撥弄著沙丘堆裡堆疊好的城堡邊緣。
「嗯?」童稚的聲音稍稍拉回他的思緒,不甚清醒的眼終於移轉到小女孩身上,「對不起咪咪,園長在想事情,有事嗎?」
雖然在放新年連假,但咪咪的外公生了病,大人們趕著去處理她外公的住院事宜,不得已才將她丟到幼兒園裡來;反正他一個人也閒得發慌,便順理成章地接下照顧這個小女生一天的工作。
「圓長在想什麼事啊?」大班的小女生雙眼骨碌碌轉動,精明的神態像極了小大人。
什麼事?他要如何對一個才六歲的小女孩來解釋他心裡解不開的愁緒?
「不是什麼太特別的事,味咪不用擔心。」扯開輕淺的笑,卻不似平日那般自然。
「真的嗎?」小女生顯然不是很相信他的話,她將沙叉叉在沙土堆上,拍了拍蓬蓬裙站了起來,緩步朝他走近,「園長,你是不是在想岳姐姐?」
他愣了下,唇邊的笑意微斂,「咪咪怎麼會突然提起岳姐姐?」
「因為岳姐姐好久沒來跟咪咪玩了。」偶爾,在有上課的禮拜六,岳姐姐總會跑來跟他們一起上園長的體能課,但是她好一陣子沒來了,咪咪有點想念她,「園長,你打電話叫岳姐姐來好不好?我們一起去吃麥當勞。」
對小朋友而言,麥當勞是他們的天堂,也是款待朋友最好的場所,因此她想和岳姐姐一起去麥當勞的遊樂區玩。
「恐怕不行喔,咪咪。」他也想她,但……「或許岳姐姐有事要忙,所以她可能不能來陪咪咪。」推吧,除了推拖他別無他法。
「為什麼?」大大的眼蒙著懷疑,「岳姐姐不是園長的女朋友嗎?為什麼她不能來跟我們一起吃麥當勞?」
爸爸媽媽也都放假啦,要不是因為外公生病了,爸媽也會陪在她身邊。既然岳姐姐是園長的女朋友,為什麼她放假的時候,不想跟園長在一起呢?
喉嚨像梗了一大塊硬物,他不曉得該怎麼跟咪咪
解釋大人之間複雜的感情。
「不是……園長……沒有女朋友。」閉了閉眼,他多希望咪咪的童言童語可以成真。
淺淺的秀眉不甚明白地擰了起來,「是嗎?那園長不是很可憐嗎?」
小舅跟園長差不多大,可是小舅舅都有女朋友,而且他女朋友的肚肚裡還有小baby。媽媽說小舅舅就要和女朋友結婚了,而且很快就會當爸爸了,以後一定會很幸福;但是園長什麼都沒有,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小baby,這樣他不是太可憐了嗎?
譚恪亞苦笑,對她的問題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沒關係啊園長。」小女生拉了拉他的毛衣,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咪咪當你的女朋友好了,那你就不會可憐了。」
「咪咪要當園長的女朋友?」見小女生認真地點著頭,他不禁摸了摸她的髮辮,「那小健就沒有女朋友了,不就變成小健很可憐了嗎?」咪咪和小健就像一對小冤家,常被園裡的老師提出來調侃。
「小健吶……」小眉心打了好幾個結,這個問題對她而言太難了,「可是咪咪只有一個啊,不能同時當園長和小健的女朋友……」
輕歎口氣,咪咪無疑擊中他心頭的痛處。世上也只有一個岳幼堇,她不可能分裂為兩個、三個甚至更多,所以她的心也只能給一個男人。
可惜,他成不了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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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假的最後一天,天氣有點陰,但還算晴朗,是個適合郊遊烤肉的日子。
岳幼堇搭著搖搖擺擺地晃到終點站,由於陳立揚特別交代,叫她不用攜帶任何用具,所以她全身的行囊就只有身後的小背包;跳下公車,她一個人悻悻然地往約定好的橋頭走去。
那天離開譚恪亞的公寓前,她曾留了一張紙條給他,希望他能來參加這次的同學會。
其實會邀請他來參加也是一時興起,因為不想讓同學們太過注意她決定和魏塏堂交往一事,所以她又自作主張地拿譚恪亞當她的擋箭牌,希望他能模糊同學們的焦點,至少可以為她保留一點兒顏面。
仔細想想,自己對譚恪亞並不公平。總是憑恃著好朋友的關係,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他……說利用好像太過誇張,但他的確是她不可或缺的支柱,至少在心情不好或遇到困難時,是很好的發洩對像或軍師。
要不是他的「以暴制暴」,她和高二B不會演變成目前和平相處的情勢,更別提參加他們的同學會了。她這樣算不算太過依賴他呢?
「……老師!岳老師!」
「這邊啦!你竟然最後一個到,像烏龜在爬似的。」
「拿出你的魄力啊!賽跑的時候不是跑得很快嗎?快啊!我們等得快昏了!」
遠遠看到吊橋,學生們的吶喊聲就像啦啦隊在加油似的,彷彿擔心她聽不見,卯足了勁兒拚命喊,喊得週遭的遊客都帶著好笑的神態看著她,教人挺不自在的。
歎了口氣,她拔開腿往吊橋頭直衝。這些死孩子,就會抓時間損她,她怎能軟腳地中了他們的計呢?她才不讓他們有嘲笑自己的機會。
「喔,岳老師,你真的很慢耶——」一個小平頭摘下棒球帽直搖晃,早已等得不耐煩了,「魏老師和你朋友都來了,就屬你最後一名。」
她頓了下,下意識尋找譚恪亞的身影,才一抬頭,就發現他站在吊橋頭倚著纜繩,對她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說不出心頭是怎樣的歡喜,她不覺愣愣地望著他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