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子澄
「妳不留下來陪我吃頓飯?」她是什麼意思?他車都停下來,泊車小弟也站在車門旁,她還在問什麼見鬼的捷運站?!
「我為什麼要留下來陪你吃飯?」故意忽略心口竄上來的驚喜,她面無表情地猛拉車門鎖。「欽,這門怎麼打不開?」
「當然打不開。」這女人,分明想氣死人嘛!「中控鎖還鎖著咧。」跟她作對似的,兩人就在車內僵持不下。
「叩叩!」
車窗被敲了兩下,竇嗣丞訕訕地按下車窗,面對笑容太過僵硬的泊車小弟。「幹麼?」
「呃,先生用餐嗎?需不需要泊車?」泊車小弟笑得臉快抽筋了,可看眼前這輛黑頭車,少說也值個三、五百萬,著實不敢得罪,只得輕聲細語地發問。
「你問那位小姐!」指了指身邊的女人,他把決定權留給甄孝齊。意思是,如果她大小姐不賞臉留下來吃頓飯,他老兄也不爽吃了,管他泊車小弟笑到顏面神經麻痺,他老大就是走人一條路!
甄孝齊頭皮一麻,沒想到他會做這麼卑鄙的事──他竟然威脅女人?太……太偽君子了!
泊車小弟的額上多了好些黑色線條,還好天色已轉為深暗,車裡的人應該不至於看得太過清楚,否則他只有丟飯碗一途可走。「那,小姐……妳的決定是?」
惱恨地瞪了竇嗣丞一眼,她揪緊原本放在大腿上的皮包。「你還不開門?」
一句話讓泊車小弟鬆了口氣,笑容變得自然可愛許多。竇嗣丞挑挑眉尾,死不承認自己因她的妥協而感到愉悅,但嘴角卻不自主地揚起笑紋,在微聳了下肩後,輕輕鬆鬆地按開中控鎖。
待兩人下車、竇嗣丞將鑰匙丟給泊車小弟時,望著他臉上得意的笑臉,泊車小弟呆呆地跟著笑了──
看來這位有錢的大哥很滿意這種「下場」,他得好好地將這輛黑頭車停個好位置,有空的時候拿條抹布來清清玻璃上的灰塵,說不定等一下他的口袋就「麥克麥克」了,因為那位老兄給的小費鐵定……嘿嘿!
※※※
狼吞虎嚥地吞食著可口的食物,甄孝齊以秋風掃落葉之姿橫掃桌面,直教竇嗣丞的下巴險些因她太過豪放的吃相而合不起來。
「妳……真有這麼餓嗎?」老天!她看起來像是吃得下一整條牛般飢餓!
狠狠地咬下雞腿肉,甄孝齊漂亮的眼裡滿是怨恨。「你管我?!」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就算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又怎麼樣?天皇老子來都管不了她!
「妳在鬧什麼彆扭?」閉了閉眼,竇嗣丞直想歎氣。
「我哪有鬧彆扭?」她睜著眼說瞎話,其實她氣得快得內傷了!「肚子餓犯法啊?那你叫警察來抓我啊!」
可惡!還不都是他害的!
剛才不小心看了眼菜單上的價錢,每一道菜後面的阿拉伯數字都令她感到反胃──像她盤裡的炸雞腿,平常自肋餐店裡七十塊就買得到,還附三樣青菜和免費的湯,想不到這家店是黑店,一份雞腿餐加上服務費就要七百七,足足可以讓她吃十一個便當!
要是不吃個精光怎麼夠本?她可不想落個暴殄天物的罪名,更不想走在雨天的路上無端遭雷劈!
這樣還不叫鬧彆扭?竇嗣丞簡直是哭笑不得。「好,算我說錯話可以了嗎?」
結果甄孝齊賞了他一記「本來就是」的白眼。
「真看不出來妳的食量這麼大。」就他記憶所及,她好像每天都帶便當,可那便當並沒有很大啊,難道她的便當是聚寶盆還是無底盒?真教人匪夷所思。
「不是我的食量大。」事實上她已經快撐不下了,可是她就是氣不過,氣不過自己白白被這餐廳坑了這條錢!「難道你不知道這隻雞是鑲金子的嗎?」邊說還邊小心地注意,有沒有讓一旁的服務生偷聽了去。「不把它吃光我不甘心!」
竇嗣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因她咬牙切齒的理由而失神了將近一分鐘,回神後,他又忍不住笑了。
「你還有時間笑?」發覺他盤子裡的餐點幾乎沒動到,甄孝齊對於他的浪費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快吃啦!你媽媽沒教你不能浪費食物嗎?」何況是這麼貴的食物!
搖了搖頭,竇嗣丞總算專心地拿起刀叉切肉。「沒有,都是我奶奶教我的。」
「嗯?」剛含進一口油膩的炸雞肉,她將那塊肉擠到口腔右側,爭取說話的空間。「怎麼可能?媽媽怎麼可能沒教這種事?你是她兒子欸!」她一副逮到他在說謊的樣子。
「真的,我媽沒教過我這些道理。」優雅地叉起一塊牛肉,他凝著甄孝齊的眼很是清明。「他們打理事業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管我?」他彷彿事不關己地陳述著。
擠在口腔右側的雞肉一直停滯在那個地方,直到口腔受不了刺激而分泌出唾液,她才驚覺地抽了口氣,將逼近嘴角的口水吸回嘴裡。「你……」
「我是奶奶帶大的。」或許是父母不似爺爺那股深具生意頭腦,因此管理起「另類」龐大的事業體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他等於是被放逐了。「還好我奶奶閒得很,全部時間都花在我身上了。」他慢條斯理地將肉塊含進嘴裡。
「啊?」怎麼可能?他奶奶可是老董事長的夫人欸!有錢人家的夫人據說不是那麼好當的,她真有那麼閒嗎?「閒得很?你開玩笑的吧?」
細細吞嚥下牛肉塊。「我很少開玩笑。」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
「呃……」甄孝齊語塞了,她的確很少聽見他說些五四三、沒營養的話。「那你……不就很寂寞?」
雖然她的生活很清苦,也沒過幾年太好過的日子,可是至少父母、哥哥都很疼愛她,在他們都還在的時候;即使是現在,也還有母親和小薇圍繞身邊,至少心靈上她是富足的。
「寂寞?」他訕笑,沒做正面回答。「我為什麼要告訴妳?」
「嗄?」也對,他沒必要告訴她這種私密的事,畢竟他們之間只能算同事,幾乎沒有任何交集。「是你自己……提起的嘛!」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喔∼∼
「嗯,沒錯。」這回他倒是沒再笑她,大方地承認了。「不是不可以告訴妳,只是我有條件。」
「什麼?」她不過是好奇。再加上有那麼點軟心腸作祟,頂多也只不過是聽他傾倒心靈的垃圾而已,這樣還得答應什麼條件?她都被他搞織塗了。
勾了勾手指,將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可以告訴妳任何事,但先決條件是,妳得答應做我的女人。」
第四章
當事情超過設想的範圍太多的時候,下場通常是一團混亂。
甄孝齊在聽完他「驚世駭俗」的條件之後,當場狠抽了口冷氣,她幾乎是直覺反應地乍然起身站直,結果在沒計算到椅子與桌子之間的活動距離之下,腰側因這急躁且不經考慮的大動作而撞上桌緣,導致整塊桌子強力晃蕩了下,並發出不小的杯盤碰撞聲響,讓附近的服務生臉上明顯浮起憂色,卻踟躕地沒上前觀看。
竇嗣丞連忙穩住遭受撞擊的桌子,較擔心的其實是她受創的腰部;單憑想像,他便不難猜到那個部位明天肯定會青紫一片。
「不必這麼激動,妳可以慢慢考慮。」她該感謝現在不是在路邊攤的小吃店,不然經她這麼一撞,可能桌翻湯倒、杯盤狼藉。
「你瘋了!」幾乎是咆哮,甄孝齊這輩子從沒有這麼失控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答案,根本不需要考慮了。」
由於是高級餐廳,大廳裡除了細細的輕音樂之外是全場安靜,甄孝齊的失控已經引來附近食客好奇的目光,並低低地竊竊私語起來。
「哦?」可憐的甄孝齊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引起的騷動,但冷靜的竇嗣丞卻已經發覺不安的空氣隱隱流動。「我倒想聽聽妳的決定。」他很好奇她接下來的表現,即使他很清楚這倔丫頭的答案絕對跟他想要的不一樣。
「我就算會好奇到死,也不會為了那窮極無聊、愚蠢到不行的念頭,做這種出賣自己的事,你、休、想!」她惱火地吼完後,拉起掛在椅背上的皮包,無視於眾人驚異到不行的眼光,由皮包裡抽出一張仟元大鈔,猛力拍平在桌面上。「再、見!」
雖然她很想對他吼「永不相見」,可惜她理智的腦袋仍殘留著正常運轉的功能;即使她現在爭一口氣又怎麼樣?她可禁不起丟掉工作,然後再找一份穩定工作的空窗期……
哎∼∼果然人為財死!
這段插曲顯然為沈悶的餐廳注入新的生命力,幾個附近餐桌的食客忍不住笑出聲音,就連難聽的訕笑也跟著出籠了──
「欸,那女的是不是在作白日夢啊?」
「現在是晚上,哪來什麼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