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子澄
「我媽?」貝苡芙挑起眉,聽到這兩個字,她立即感到大禍臨頭。
「可不是。」這次大家可都是指名道姓,明明白白的指出消息來源。「而且,院長也沒否認呀!」他只是露出招牌笑容,這不是承認了是什麼?
貝苡芙深吸口氣,恍若看見白金珠掛著奸詐笑容的臉,和甘憬琛那副似笑非笑的俊顏,兩張臉孔在眼前交錯,而她,有種被出賣的錯覺……
「叮!」
電梯的警示鈴敲醒了她的幻覺,她振了振精神,不理會跟在她背後喳呼的郁茹,自顧自地大步離開。
「喂,系例不是光老大『七仔』?」看著她們走進電梯,其中戴墨鏡的年輕人仰起頭,瞪著電梯顯示板說道。
「是吧?」另一個背靠著牆,自以為帥氣地看著電梯前走來走去的人。
「你有沒有聽到?她好像要結婚了!」她旁邊那個女生說的。
「她不是說沒有?」
「你不懂啦!你沒聽說『無風吹沒浪!」
「錘子,是『無風不起浪』。」
「啊,青菜啦,總歸一句話——」
「要跟光老大說嗎?」
「當然嘍,架大條歹志當然要講!」
「走吧!」
***
想當然耳,劉大光得知貝苡芙要結婚一事,自然是火冒三丈,凡事順遂的他何時曾受過這種窩囊氣?
「唉,光老大,要不要來拼一場啊?」一個梳著油頭的小子,拍了拍劉大光的肩,問他要不要來一場賽車較量。
「就憑你?」劉大光陰狠地睨了對方一服,擺明了沒把他放在眼裡。
「別這樣,賞個臉嘛!」油頭小子涎著笑說道。
劉大光是這個場子裡的唯一高手,只要打敗他,自己的地位立刻會水漲船高,因此每天都有認不清實力、妄想闖出名號的小賽車手邀他一起出賽。
「大爺我心情不好,不比!」他還惱著貝苡芙的喜訊,哪有心情跟這小子哈啦兼打屁?
「哦——光老大不會是怕了吧?」不賞臉?那就來個激將法怎麼樣?
「怕?」劉大光的濃眉挑了起來,他嗤笑道。「開什麼玩笑,我的字典裡沒有『怕』這個字!」
沒錯,從他開始玩車,憑借的就是家裡龐大的財力,就算出了麻煩。玩出問題了,只要拿筆錢塞塞對方的牙縫,保證那個人連半句回嘴的膽量都沒有。
尤其在玩車的過程裡,他認識了不少道上的兄弟,那些人靠他吃、靠他穿,自然聽命於他,也讓他的膽子越玩越大。認為沒什麼事是他劉大光做不到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嘛!他只要懂得運用新台幣的方式就夠了。
他的確不曉得「怕」,這個字怎麼寫。
「那麼……」油頭小子用下巴頂了頂賽車場的方向,意圖十分明顯。
劉大光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好,大爺我就陪你玩玩!」
沒多久,在場邊聚集越來越多觀眾之際,賽車跑道上的兩輛改裝車也發出「轟——轟——」的引擎叫囂聲,彷彿在比較準的引擎汽缸較為有力,轟隆隆地叫囂個沒完。
「加油!大光!」
「加油!打倒他,別讓他老是專美於前!」
「加油!加油!」
場邊雙方的擁護者約五五對半,每個人都彷彿使盡吃奶的力氣,為自己支持的一方加油,那種氣勢完全不輸給選舉時,各大候選人的造勢活動。
當裁判手上的旗子往下揮後,兩輛車就像裝了噴射器的子彈往前衝,甚至因高速較勁而產生大大小小的擦撞,不過這都是賽車時耍的小手段,並不構成違規。
劉大光在一個大迴旋處,惡意用轉動快速的後車輪去撇稍稍落後油頭小子的前輪.對方一驚,不自覺踩了煞車,然而在高速行駛之下,急踩煞車會造成整輛車嚴重打滑現象,油頭小子的車終究因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而整輛翻覆,無法完成賽程。
劉大光得意地笑了,他緩緩減低車速,停在稍遠的地方步出車外,看著另一頭冒著煙的車屁股和狼狽逃出車外的駕駛,他的笑變得更為陰沉——
沒錯,比賽是需要必勝的技巧,而不是君子風度。對賽車抱持此等理念的劉大光,對貝苡芙一事,也以同樣的心態視之。
既然無法如願得到貝苡芙,不如就毀了她,包括她的「姦夫」甘憬琛,省得傳了出去還有損他的顏面!
心下有了決策,劉大光的神情多了分篤定,嘴角的笑紋漸次擴大、再擴大,渲成龐大的陰影,悄悄地籠罩在那對沉浸情海、尚無所覺的小情侶頭上……
***
事發突然,劉大光的手下先堵上落單的甘憬琛。他正參加完一場醫學演講準備離開,才走離會場不到二十公尺,在幽暗的停車場邊便被劉大光和一大票聲勢浩大的混混們給堵上了。
「有事嘛?劉先生。」這張臉甘憬琛才看過一次,卻印象深刻。
「膽於不小嘛!甘院長。」劉大光走近他,狂風吹亂了他的黑髮,配上他略帶猙獰的臉龐,看起來像極了平空冒出的鬼剎。「怎麼?看到我這些兄弟,怕不怕啊?」他瞟了眼身後的混混,笑聲極為刺耳。
「劉先生好興致,這麼晚還帶朋友出來賞月嘛?」明知在劫難逃,甘憬琛依然笑臉以對。「天氣轉涼了,別忘了加件外套。」
混混們發出「哈哈」的訕笑聲,摩拳擦掌地向前一大步,停在劉大光橫舉的手臂之前。
「聽到沒有,甘院長不改醫生本色,把我們當他院裡的小朋友照顧呢!」意欲引起眾人激憤,劉大光故意曲解他的好意。
沒意外的,後頭又響起不屑的嗤笑和吐痰、低咒聲。
「唉,看來我的兄弟很不滿哦!」劉大光盯著甘憬琛的眼,靠近他的身形在距他一步之處停了下來。「你好膽量,敢跟我劉大光搶女人?」當然,這句話是極小聲的,只有他們兩人聽見。
「愛情是搶不來的。」甘憬深無懼地回視他。「如果苡芙對你有意思,她不會願意跟我在一起。」既然他不顧聲張,甘憬琛也小聲回答。
「只要你答應離開她,從此不再見她,我有自信贏回她的目光。」劉大光顯然還不願意對貝苡芙死心。
甘憬琛看了他良久,看得他心浮氣躁。「看什麼看?答不答應一句話!」身後開始有了騷動,看來甘憬琛挑起了那班兄弟的噬血因子。
「你說呢?」他沒有試圖移動,因為情勢是緊繃而易裂的,稍有動靜,那幫野獸便會一擁而上。「我希望可以跟你講道理。」
「媽的!老子沒那時間!」劉大光粗野地吐了口痰,野性盡露。「乾脆一點說啊!答不答應?」
「真可惜啊,劉先生。」他惋惜地搖了搖頭,暗諷他失去理智c「我辦不到。」
迅雷不及掩耳的,他在劉大光出手之前,一記結實的右勾拳直接黏在劉大光的腹部,不僅立時讓劉大光弓身低嘔,也引爆了他身後那群黑道份子的暴力傾向,為數眾多的混混們朝他直撲而來。
剛開始甘憬琛還能抵擋幾個拳頭,之後更多數不清的拳頭。大腳不斷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背上、四肢,他只能做最基本的防身措施,彎起身軀抱緊頭部,只要頭不受到撞擊,他相信肢體上的傷害很容易便可痊癒。
不知過了多久,全身除了痛之外,他察覺不到任何感覺,然後在失去意識之前,他隱隱約約聽到交錯的口哨聲和狗的吠叫聲,他霍地放鬆全身的神經,任由麻痺的痛感神經支配他的身體,安心地昏厥過去,因為他僅存的神智清楚地知道——
他獲救了。
第九章
一滴、二滴、三滴……一滴接著一滴,溫溫涼涼的水珠像涓流不停的泉水,不斷地落在他發熱的臉上。
眼睫微顫,甘憬琛在極不甘願的情況之下張開眼,在一瞬間闖入眼瞳的,是貝苡芙淚濕的小臉,臉上爬滿了交錯的淚痕。
「你怎麼哭了?」原來她就是那股源源不斷的泉水之母。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熱,很熱。除了熱,只有痛,像被卡車輾過般的疼痛,然後,就沒有了。
「你醒了?」她的聲音裡透著驚喜,看到他乾燥的唇瓣,她連忙拿起置物櫃上的水杯,用大棉花棒沾濕他的唇。「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甘憬琛苦笑地搖了搖頭,但僅就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就令他疼皺了雙眉。「我好熱。」
「嗯,你輕微發燒。」說沒兩句,淚又控制不住地落下。
「別哭。你今天是怎麼了,這麼愛哭?」歎了口氣,他永遠無法適應淚汪汪的貝苡芙,他想。
「你為什麼會傷成這樣?」全身上下多處挫傷、踢傷,甚至散佈著大大小小的傷口,就是因為傷口有發炎現象,才會導致他發高燒。
不過還好,溫度漸漸褪了。
甘憬琛盯著天花板,什麼話都沒有說。
「唉,你倒是說話啊!」莫名其妙的災難平空而降,她怎麼也料不到他會被打成這副模樣。「要不是巡邏警察正好經過那兒,搞不好你現在就不是躺在這裡了!」而是躺在太平間,不過這話她可不敢亂說,畢竟這是中國人的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