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左晴雯
初家寧刻意漠視他的存在,把焦點轉向「冷血華陀」譏誚的訕笑,「看來似乎不幸讓你言中了!」
「冷血華陀」事不關己的聳聳肩。
「我走了!」她不能不走,否則下一秒鐘,她的眼淚便會背叛她,懦弱張狂的放肆奔竄。所以,她像鬥敗的獅子,狼狽不堪、倉惶踉蹌的逃奔遠去。
別走!家寧!別走!武敘鈜在心中泣血的?喊,他的魂早就瘋狂的追了過去,隨摯愛遠揚;然而,他殘破不堪、早已失去生命力的軀殼,卻動也不動的癱在原地,像生了根、又像灌了鉛,完全癱瘓。???一逃離武敘鈜舉目可及的視界,初家寧的淚水便天崩地裂的潰決奔竄。
在淚眼□□間,她突然感到右手臂一陣痛楚,原來是有人追上來,攫住她的手臂──「敘鈜──」她癡傻狂喜的回眸,毀天滅地的絕望在接下去的一秒鐘,吞噬了她殘存的妄想,決堤的淚海更加囂張跋扈的淹沒她。
不是武敘鈜,追上來的是何少昂。
「冷靜點,你應該知道那並非敘鈜的真心話,他──」原來他都聽到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敘鈜是不想連累我……他認為劇毒未解、前途渺茫的自己沒有能耐給我幸福……更沒有資格要求我等他……所以他才會故作冷漠絕情的說出那番違心之論……?的就是要氣走我……讓我恨他,不要再等他……這些我都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
初家寧淒哀的潸然淚下,「但是我更知道……敘鈜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更改的……如果我不走,那麼接下來,走的一定是他──他會走得乾乾淨淨,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永遠也找不到他……我不要那樣,我承受不了……所以我走……這麼一來,至少我可以確定,他人在『風谷』,在我知道的世界另一個角落……我……哇──」
她失控的淚灑君懷,「我愛他──我是這麼愛他──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何少昂歎了一口氣,維持慣有的冷靜道:「因為他太在乎你、太愛你了,遠超過你所想像的那般深愛著你,像他那一型的男人,是無法忍受因自己的無能,而牽絆住愛逾生命的女子的情況發生的;所以他必須這麼做、不得不這麼做、也只能這麼做,直到他功成名就,他才會主動去找你、追求你,到那時,如果你身邊有了另一個男人,而且是個他認為比他還能給你更多幸福的男人,那麼,他會主動退出、默默遠走,在天涯海角祝福你;
如果他發現你依然名花無主,或者在你身邊那個男人不及他愛你,不足以給你幸福,他就會不顧一切的掠奪,把你搶回自己身邊,自己給你幸福。他就是那種男人,好傻好傻不是嗎?但,你就是因為知道他是那種男人,所以才會更愛他的,對吧!?」
這個男人,怎能如此冷靜透徹的剖析她心中真正的想法為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因他那句見血的精譬言論而痛哭失聲,「他要我恨他、忘記他、別再來找他、見他,我都會照做──我會的──一定──我會變成一個令人讚不絕口,摒住呼吸的絕世美女……讓他追得頭破血流的天上明月──如果這就是他的心願──我一定會照做的──我……哇──」
風谷的天空,向來充滿盎然生氣,適合熾愛,可惜的是今天卻顯得格外陰鬱,似罩上了一層絕望的外衣。???「她走了……對不對……」
何少昂的腳步方至,武敘鈜失了心和魂的殘破軀殼便發出了游絲般的顫音。
「如你所願的,頭也不回的揮淚離去。」何少昂輕描淡寫的道。
「是嗎?」武敘鈜一聽到她的淚,殘存的意識幾乎蕩然無存。「我……」
「什麼都別再說了,我瞭解你的想法……」何少昂不想再摧殘這個傻得可憐又癡得可悲的男人了。
凝望著何少昂漸行漸遠的身影,武敘鈜滿腦子都是何少昂那句話。
家寧流淚了……別哭──別哭啊!家寧!這並非他心所願,他是不得已的。雖然他的雙眼已恢復視力,但是體內的劇毒全數解除之日卻遙遙無期,而且從今而後,為了躲開「紅門」的眼線,他必須隱姓埋名、躲躲藏藏,否則放他一馬的夏侯鷹會失去立場;一無所有的他,連養活自己都有問題,更甭談給心愛的女子幸福。這一切還得感謝「冷血華陀」,若非他那天的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真會被自私和獨佔欲蒙蔽,將愛逾生命的珍寶至愛,推入不幸的深壑幽塹,真便成那樣,就算他萬劫不復也來不及挽回了。
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能夠要求心愛的女人遙遙無期的等他嗎?
不能!至少他做不到,怎麼樣也做不到!
所以,現在的決定是最好的、對家寧最完美的結局──雖然他的心,早在她轉身絕塵而去之際,便已徹徹底底的死了。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傳言性格古怪的你,為什麼會一口就答應替我醫病?『冷血華陀』不應該有這麼好的心腸。」他早就想問這個問題,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如果他的大膽猜測沒錯,這個男人很可能是──「你心裡已經有底了,認定我就是當年離開『紅門』,從此消失無蹤的那個製毒奇才,不是嗎?」「冷血華陀」並不意外他會有此一問,甚至可以說是意料中事。
「果然是你!」
「你接下來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突然脫離『紅門』,而且還肯?你治病?」不等他響應,「冷血華陀」便自作主張的往下說,聲音是帶點淒涼的,眼神是飄向遙遠的過往的──「我一直深深愛慕著武夫人,所以當五年前的一個深夜,她偷偷摸摸、慌慌張張的單獨來見我,哭著求我什麼都不要問,要我只留下『七日追魂』的劇毒,從此脫離『紅門』、消失無蹤時,我在問明她的企圖後,便在她淚眼攻勢下,帶著駭人的秘密離開了『紅門』,從此如她所願的銷聲匿?。」
「那個秘密就是設計我?」武敘鈜沒想到武貴妃的謀殺案背後,竟還有這麼一段不眾人知的曲折插曲。「所以當你獲知我死裡逃生,卻因為『七日追魂』而雙目失明並深受奇毒侵襲時,你便心存愧疚,而爽快的答應?我治病。」
「冷血華陀」沉寂無聲,算是默認,他遠眺的視線,變得更加飄忽迷□。「女人是這世界上最卑劣殘忍的生物,千萬別相信女人,尤其是女人的承諾!」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對武敘鈜的殷殷忠告。他不希望武敘鈜步他的後塵,他只能做這樣的彌補。
武敘鈜已無力再多說什麼,也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麼,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女人究竟可不可靠,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此時,初家寧的形影,再一次襲上他的心頭,再一次殘酷的攪亂他早已乾涸的心湖。
家寧──他無奈悲傷的撕心?喊,卻怎麼也喚不回佳人倩影,和自己那早已隨佳人遠去,忘了飛回來的心魂……等我!我一定會功成名就,風風光光的去迎娶你,然後我們就可以生生世世相隨、雙宿雙飛,再也不必分離──用費裡克斯和菲妮西亞的名字!
一直到失去至愛的此刻,他才敢透露自己沉澱在內心深處的祈求渴望。
他的耳畔不禁輕蕩起在「雲崗」時,家寧經常唱的那首「雲且留住」的最後兩句──雲且留住雲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物換星移、人事全非的此刻,再一次重溫往昔的歌聲與歡笑,那種仿若天淵之差的悵然和創痛,豈是唏噓二字可以形容?
「家寧──」
他無力的仰天?喊,卻無法喚回早已逃離他的生命,自他的靈魂剝離的深情摯愛。
紅歷九十三年仲冬的天空,竟是如此的淒楚愴恨……
第七章
「舵主,『姬百合』來了!」負責監哨的探子,熟練敏捷的向等待消息的主子報告。
「確定是『花間集』那個『姬百合』初家寧?」被尊稱?舵主的是「唐邦」英國倫敦分舵的現任當家孟擎風。
「絕對沒錯,那頭黃金色的頭髮就是『姬百合』最醒目的標誌。」
「原來如此,那就按照計劃,把她抓來。」孟擎風完美俊逸的側臉上,寫著沉穩內斂的冷傲。
「是!舵主!」???「開門!快點開門!你們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法紀,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隨便把人擄來監禁,我要向ICPO報案,叫他們派人來抓你們。快開門,聽到沒,除非你們想坐牢!」初家寧氣急敗壞的猛捶厚重的門板,聲嘶力竭的咒?,奈何卻徒勞無功,始終只有自己在唱獨角戲,根本沒人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