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左晴雯

    第三章

    坐在俱樂部餐區的一角，晴晴就像甫進城的劉姥姥一般，睜大雙眼四處張望，臉上的表情更是千變萬化。

    沈仲凌有趣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妳不要一臉呆像，好像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我是真的沒看過這麼豪華氣派的地方呀！」晴晴坦白地說道。

    沈仲凌喜歡她的坦白，不會像有些人死要面子裝懂。

    「唷！我說是誰呀！原來是好久不見的沈大少爺呢！」一個嗲聲嗲氣高八度的聲音，在他們的旁邊響起。

    晴晴抬頭一看。

    嚇！這女人還真省布料呢！

    她看得小嘴微張，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女人看了看晴晴，便轉向沈仲凌，風情萬種的把香滑白皙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絲毫沒把晴晴放在眼裡。

    「仲凌呀！這陣子怎麼都沒約我呢！害得人家好想你哦！」那女人媚態盡出。

    沈仲凌面不改色，依舊面帶微笑，瀟灑的淺酌他手中的酒。「我忙著結婚呀！」

    那女人毫不客氣的拉開椅子，逕坐在他們兩個之間。「該不會就是這個不起眼的黃毛丫頭吧！」

    沈仲凌還沒來得及開口，晴晴便搶著笑道：「正是我這個黃毛丫頭。」

    「妳──」那女人將視線瞄向沈仲凌，只見他向她擺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沉唉！我該怎麼稱呼妳才好呢？是叫妳七夫人呢！還是七少奶奶！」她存心挑釁。

    晴晴不是愛惹是生非的人，但對於惡意冒犯她的人，她也不想令對方太過失望。「叫我晴晴吧！我不習慣那些跟不上時代的稱呼，倒是小姐妳，我該怎麼稱呼妳呢？哎呀！我連妳的編號是兩位數，還是三位數都不清楚呢！」

    「妳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連妳是我老公編號第幾號的情婦，都還沒弄清楚呢！」晴晴一臉真誠。

    「妳」那女人氣得雙肩微抖，但是，很快的，她又回復一臉媚笑。「晴晴嗎？妳不介意我和你們同桌吧！」

    晴晴笑得好迷人。「我當然介意，妳難道不知道，新婚夫婦約會最討厭別人介入嗎？」

    「妳」她一臉尷尬，老羞成怒的轉向沈仲凌。「仲凌，你倒是說說話啊！

    你看看你這個第七任老婆，可真是欺負人呢！」

    「妳不必找我老公，我老公懼內！」晴晴笑得很可惡。

    「仲凌」那女人大發嬌嗔。

    沈仲凌輕觸額際，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笑出聲音。

    那女人老羞成怒，轉身就走。

    「你的老情人氣走了，你不趕快去追，還在那裡傻笑什麼？」

    「我懼內嘛！」沈仲凌難得幽默。

    晴晴被他逗笑了。

    晚餐在快樂的氣氛下進行，儘管週遭的人不時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眼光，但是這對眾人眼中的「名人」，卻很有默契的忽略那些視線。

    「我可以外帶一份嗎？」

    「妳沒吃飽？」他訝異於她的好胃口，但是他還是向服務生交代了。

    「我是想待會兒去看我爸爸，買給他吃的，我不大會賺錢，從沒機會讓我爸爸嘗嘗這種高級料理。」晴晴眼裡透著淡淡的哀愁。

    「他根本不值得妳對他好！」一提起左大貴，他就一臉不屑。

    「不要批評我爸爸！」

    沈仲凌不想又起爭執，便不再接腔。只說了一句，「反正我不准妳去看他！」

    「我一定要去！」晴晴斬釘截鐵。

    「我一定不准！」他堅定不移。

    「你」晴晴不斷思索，究竟要如何才能打開這個僵局。「我要去洗手間！」

    沈仲凌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晴晴回座。

    怎麼回事？她總不會是在盥洗室裹迷了路吧？！

    如果真是這樣，他會糗死她的！

    「沈先生，有你的留言！」服務生把字條遞給他。

    仲凌：謝謝你的晚餐，我先走一步了！

    晴晴留沈仲凌將手中的字條揉成一團，氣得七竅生煙。

    「這個小女人，膽敢耍我！」他二話不說，簽完帳便迅速離去。

    握著方向盤加速往前衝，沈仲凌更加生氣了。

    她倒真夠精打細算的，連打包的食物也不忘帶走！！

    沈仲凌愈想愈氣。

    憑他的財勢，他是不會把那一客晚餐放在眼裡的，令他氣憤不已的是，晴晴竟然將他耍得如此徹底。

    「待會兒看妳怎麼向我解釋！」他惡狠狠的啐道。腳下猛踩加速器，直向左家駛去。

    晴晴望著父親大塊朵頤後的滿足相，她心裡相當高興，她看看時間，知道自己該走了。

    「爸！你喜歡今天的晚餐嗎？」

    「當然喜歡，我活到今天，才知道什麼叫做山珍海味！」左大貴打了一個嗝，粗魯的剔著牙。

    「爸」晴晴一陣心酸，又帶點自責。她怪自己太差勁，一直沒能給爸爸過好一點的生活。

    左大貴清醒的時候，總算還有那麼一點良知，看自己的女兒一臉沮喪，他便粗聲粗氣的吼道，「妳該走啦！別在那兒擺個臭臉給我看，好像在埋怨我對不起妳似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的，爸」晴晴急急的解釋。

    「快走！我不想看到妳！」左大貴說著便把晴晴推出門口，用力甩上門。

    「爸！我會再回來看你，你多保重，少喝點酒呀！」晴晴在門外大聲叮嚀，然而屋內卻悄然無聲。

    唉！晴晴歎口氣，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轉身離開。

    她心不在焉的走出巷口，當她轉向大馬路邊時，一個龐大的身影，條地跳出來，擋在她的眼前，把她嚇得魂魄差點出竅。

    「我們又見面了，小騙子！」沈仲凌似笑非笑的說道。

    「原來是你！」看到他，晴晴才又想起在俱樂部開溜的事！「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小心翼翼的端詳他，想從他的言行舉止中找出一些火藥味。

    「來一陣子了！」他淡淡的說道。

    「呃﹗」晴晴有點兒訝異，她以為他會直接殺到她家去，然後把她揪出來大加審問一番，沒想到他竟有這副好性子，乖乖的站在巷口等她出來。

    「謝謝你！」她誠心的道謝。

    他看了她一眼，佯裝不知情的說：「謝我什麼？！」

    「我，」晴晴本想解釋，但回心一想，於是，她改口道：「你明明知道，為何要我明說呢！」

    他臉色一變，眼看又要發火，晴晴趕在他發火之前，搶先滅火。「人家真的很感激你，你對我真好！」她又是撒嬌，又是甜言蜜語的。

    沈仲凌被她嗲得一愣一愣，不知該如何是好。方纔還一肚子氣，現在被她這樣一搞，他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你還在生人家的氣呀！」晴晴用可愛的雙眼揪住他，一臉無辜又楚楚可憐的模樣。

    他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了。「我哪敢生妳的氣呀！」他的態度終於軟化，語氣也顯得溫和許多。

    「那」晴晴眼珠子一轉。「你不會反對我回來看我爸爸了？」

    「我」

    沈仲凌還沒來得及說話，晴晴就又開始對他灌迷湯。「仲凌，你不要這麼小器嘛！我爸爸就我這麼一個女兒，現在我嫁給了你，能陪他的時間已經很少了，他總是我爸爸呀！何況人家也依了你，不去幼兒園上班了，你」

    「妳說的是真的？」沈仲凌掩不住心中的興奮。

    「什麼是真的？」晴晴故意裝作不知情的反問。

    「就是妳不上班了。」他極力掩飾自己的心意。「我話可說在前頭，我可沒說妳不能去上班。」

    「這麼說你是要我繼續去上班囉？」晴晴故意和他搗蛋。

    「不可以！妳剛才說妳不去的，怎麼可以出爾反爾！」沈仲凌急急的抗議。

    晴晴看他那副著急的模樣，忍俊不住，放聲大笑。

    沈仲凌尷尬極了，乾脆氣沖沖的背向晴晴，不理她。

    晴晴拚命想忍住笑，偏偏不能控制自己。

    半晌，她總算止住了笑。看看沈仲凌，他還是背對著她，一言不發。她悄悄的挨到他的身邊，柔聲細語的說：「不要生氣嘛！我又沒有惡意，我不去上班就是了！」

    沈仲凌真的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他總覺得，只要碰上了晴晴，他的腦筋就會變得很不靈光，智商減退了許多，老是被晴晴牽著鼻子走。

    「仲凌」

    晴晴確定他已不再那麼氣憤時，立刻轉回正題，「我以後可以常常回來看我爸爸吧！」

    「不行。」

    「就這麼說走了，到時，你可得當我的司機唷！」晴晴不管三七二十一做下決定。「好了，我們該回去了！」她說著，便拉起他的手，催促他移步。

    「我可沒有答應妳。」他嘴巴雖嚷嚷，口氣卻軟得沒有半點兒說服力。

    「不管！就這麼說定了，你要負責載我來看爸爸！」晴晴摸透了他的心思。

    「唉！誰教我懼內！」沈仲凌打趣道。其實他心裡快樂得不得了呢！

    晴晴朝他扮了扮鬼臉，她不想搓破他，因為她心裡明白，沈仲凌是很開心的。

    在車子裡，晴晴低著頭想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