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子心
這晴天霹雷的大內幕,驚震了凌斐斐的每根神經,而且這對她而言,無疑是個諷刺,諷刺著她的無知、她的有眼不識泰山。
算了,反正以她的性子,她也不可能留下來了,她絕對不會為五斗米而折腰的。
不語的轉身,她頭不回的筆直朝門外走。
「雖然我不教了,但記住,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要為自己的承諾負責,所以下星期三前,記得還是要將考卷寫完。」
越過周廷豈身旁時,她語重心長的留下這一串話。
第二章
車子平穩地往前滑行,車窗外的街景、霓虹向後飛掠。
一如往常,坐於前座的駕駛——老王.專注沉默地開著車子,而房車的後座.則坐差周紹軼父子倆。
經過冗長的沉默,也彷彿是作過了審慎的思考,在鼓足了勇氣後,揚起頭來的剎那,周廷豈的眸底閃動著堅毅的光彩。
「老爸,你罰我禁足三個月好了!」對一向好動的他而言,禁足無疑已是最嚴厲的責罰了。
周紹軼放下手中文件,側過頭來看了兒子一眼。
「知錯能改,你還不算沒救。」微掀的嘴角透露了些許贊意。
正所謂,知子莫若父。平日裡,他雖不是很有時間陪伴兒子,但並不表示,他全然不瞭解自己的小孩。
說到他這兒子,天生好動,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禁足這事,而既然他會主動提出,表示他確有改過之心。
「學校的事,我承認是錯了。」低著頭,心裡難免嘀咕。但一想起學校裡那些無聊的課程.還有老師們如撲克牌的臉孔就讓他感到生活無趣。「不過,老爸,我覺得今晚你不該對斐斐老師說那些話,還有妄自決定開除她。」偷覷了父親一眼,他難得仗義執言。如果將斐斐老師,與學校裡的那些撲克牌擺在一起相比較,他當然是喜歡斐斐老師了。雖然有時她嘮叨了點、難纏了點、噪門大了點、行為粗魯了點……不過,那都是出於對他們這些學生的關愛。平日裡他雖不說,卻知道斐斐老用是真心關懷他們的。所以,如果斐斐老師真的不教了,他相信補習班裡有很多學生會很失望的。「喔?」紹軼略瞇起眼,對於兒子居然會開口為一個老師抱不平,感到十分詫異。
他知道過往兒子最討厭的,莫過於這些所謂的傳道、授業、解惑者。「你認為我要偉豐開除她,是件不公平的事?」揚起瞼來,周紹軼的神情轉為肅穆。其實,他不得不承認,今晚的情緒失控確屬異常。如今回想起那女子素淨臉上的倔然,與一臉不服輸的神情,他開始有些好奇,她是怎樣一個人,能讓他這個目中無人的兒子,開口為她抱屈。周廷豈重重地點頭,大眼眨也不眨的看著父親。「其實在補習班裡,大家都很喜歡斐斐老師。」他實話實說,凌斐斐的人緣一向很好。「而且從小到大,除了你和杜叔叔之外,我還沒想過一個像她一樣,真心關心我的人。」
包括他的母親在內吧?那個從小就不要他、獨自離去的媽媽。青澀的表情上,有份過度的早熟,他撇撇嘴,抬眼看著父親,將說了一半的話吞回肚子裡,貼心的不想觸及父親心口的傷。
「真心關心你?」索性收起手中文件,周紹軼放下交疊的雙腿。說也奇怪,他很難忘懷腦中那深植的影像——她掄著拳頭,半開玩笑地敲著兒子腦袋的畫面。
以他的標準認定,一個老師該有的行為舉止,應是端莊、有尊嚴,而不該是如此自降身份與小孩嬉鬧在一起。
「老爸,你不了。她就是被歸類於那種人人喜歡、而且優秀,又真心會關懷人的。」察言觀色,周廷豈反過來研究起父親的神情來。他的小腦袋中已飛快地臆測著,老爸為何會討厭斐斐老師,只是單純的因她回了話、頂了嘴嗎?
「是嗎?」單手輕撫著下顎,周紹軼的語氣中充斥著懷疑。「如果她真有那麼優秀,為何偉豐沒開口替她求情?」
每一個優秀的職員,都有可能為公司帶來無可衡量的財富,所以一個好的管理者,是不可能錯放任何一個會為自己生財的員工。「老爸,你剛才那麼生氣,杜叔叔怎麼敢開口替她求情?」拜託,老爸難道不知道自己板起臉來有多嚇人嗎?
從小到大,他看了這麼多年,唯一敢頂撞爸爸的,就屬斐斐老師一人了!「你所說的,我會向偉豐求證,不過這並不表示,我就認同她的行為。」隨手抬起一本財經雜誌,他表明了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
斐斐老師的行為!?
老爸是指,今晚斐斐老師在門口敲他腦袋一事嗎?看來老爸真的誤會了!
「老爸、嗯、我……」沒打算放棄勸說.不過他得先想好理由。「如果斐斐老師真的被你開除了.我看以後在補習班,我會很難混下去!」他說得煞有其事。
「喔,是嗎?」紹軼卻半點也不以為意,只是緩慢的抬起眼來看他。
又是拚命的點頭,周廷豈一臉的乞求。
脾睨了他一眼,紹軼調回視線。「我沒說過,要讓你繼續留在補習班裡上課。」
以偉豐對廷豈的寵溺狀況來看,將兒子留在補習班裡,很難端正他的行為舉止,所以,他該考慮讓兒子換個環境,別讓他再到補習班上課。
「老爸!」真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聽,周廷豈沮喪著臉。
到補習班上課,可是他目前枯燥無味的生活中唯一的樂趣,老爸怎能狠心剝奪呢?
「你還有意見嗎?」聲音轉為沉斂,表示此事已不容商榷。
「我……」懾嚅不語,看著父親漸轉沉的臉色,周廷豈豈敢再開口。
時節雖已立春,但正午刺眼的烈陽,卻融不了陰鬱人兒秀容上的寒霜。
握於手中的攪拌用肉桂薄片,已經是第三次被人放入咖啡杯中狠狠攪動。
鄭姿姿先抬眼緊盯著那可憐的肉桂片兒,然後略略抬頭,順著纖纖細指,再看向那不斷攪動著咖啡的凌斐斐。
「斐斐,你怎麼了?」這會兒,恐怕連豬頭都看得出來斐斐有心事。
她的情況很糟,倒著眉、沮喪著臉,還有些心不在焉、神情落寞,甚至精神也有點恍惚。
畢業至今兩年多來,姿姿從未見過斐斐有這等落寞神情,哪怕是那段失業、經濟嚴重受挫、靠著羅幔幔接濟生活的那段日子裡,斐斐也未曾出現過此等沮喪的樣子。
終於停下手中的攪拌動作,端起杯子來,輕啜了一口咖啡。斐斐抬起眼來準備開口,卻瞥見羅幔幔以快速的步伐朝兩人走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拉開座位,她扯了扯裙擺,坐了下來。「幔幔,你小心一點啦,肚子都這麼大了,還用跑的。」視線落在那已明顯隆起的小腹,姿姿眼中難掩擔心。
「放心好了,醫生說他健康得很。」低頭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幔幔的嘴角綻著幸福的笑。
眼前的兩位好友,對於她腹中小孩的關心度,半點也不亞於她家裡那批緊張大師。
「今天怎麼只有你?」斐斐嘴角扯開勉強的笑,視線落於幔幔身後,一陣搜尋。
過往,只要幔幔一出現,不到幾秒,必定會有跟班的人出現。
對於她這兩位死黨,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們會在短短半年內,都各自談了戀愛,而且目前一個已是已婚的身份,另一個恐怕也好事將近。
「沈雋到歐洲出差了,而我是好不容易才由基隆監獄裡逃了出來。」聳聳肩,幔幔一臉淘氣笑意。
基隆監獄!?
「拜託,你也別把你家說成了監獄,那太誇張了。」姿姿笑彎了腰。
誰不知,沈家已有好幾代單傳,而幔幔目前懷著的小孩,可是沈雋一家人日夜祈禱、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才盼來的。
所以嘍,那沈家大宅裡,自從喜獲了這新生命的消息開始,上至沈雋的爺爺、下至廚房打掃的小妹,每人每日皆神經緊張。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小孩的母親,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的早日誕生。
「你們都不知道,他們擔心我身體狀況,已到達了所謂病態的地步。」抬頭看著斐斐手中的咖啡,饅饅露出羨慕的眼光,微張著小嘴吁出一口長長的氣息。
哎!咖啡呀,真是懷念的芳香滋味.那是她自從懷孕後,就被嚴聲禁止的飲料。
「真有這麼嚴重嗎?」暫且拋開自己煩悶的心情,凌斐斐湊近身來。
「對呀、對呀,說來聽聽嘛!」姿姿也跟著瞎起哄。
幔幔眨著長長的眼睫,點點頭,沮喪的半吁著氣。「以今天早上來說好了,一大早我才剛起床,就端了一盅雞湯要我喝下,那麼油膩、又高熱量的東西,我怎麼喝得下?」深深吸氣,幔幔甚至還感覺到,那令人反胃的油膩,一路由胃部竄至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