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羽柔
「邵麒,你別擔心,我讓玉婷吃過藥馬上就會好的。你多陪陪玉婷,我到樓下收拾一下。」趙母整理了一下床鋪,臨走前對邵麒說。
「好。」他抬頭回應趙母。
臥室裡又陷入了一段很長的沈默。
玉婷終於鼓起勇氣,睜開眼睛尋找邵麒。她看見他的嘴裡逸出一聲沈沈的歎息,他的眼神傳送出憐憫的感情——
許久後,她幽幽地傾吐:「我說過,你如果離開我,我會死,你如果真的那麼狠心,那麼你就離開……我要是死了,你的良心會譴責你一輩子。」須臾,她又換成另一種溫柔的語氣。「邵麒,你知道……從我懂事以來,心裡就只有你一個人,我一直有一個願望,就是穿上白紗成為你的新娘。我連要什麼樣的婚禮都已經想好了……我們結婚後,要生兩個孩子,你可以決定取什麼名字,可是說好哦——我們不能太寵他們。媽媽說過,我們結婚後可以搬進這棟大樓,讓她方便照顧孫子,因為我的身體不好,會很需要人幫忙,生小孩雖然危險,可是我一點都不怕。邵麒,我想,我們的小孩一定會很漂亮……」
玉婷夢囈般的沈醉在自己編織的未來裡,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穿著白紗的美麗身影。
邵麒一語不發地聆聽著,這些話她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計劃的完美未來,卻沒有人敢輕易打破她的夢想,包括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幫兇,幫她堆築出一座謊言的城堡。
可是,今天他必須說出來,畢竟同情不能當作愛情,他們都必須看清這個事實。
他面色凝重的看著玉婷兀自沈醉的臉龐,清了清嗓音,用著具有磁性和說服力的聲音說:「玉婷,你沒有病。」
玉婷驚訝地張著眼睛,一雙瞳孔不斷的放大……
「你胡說,我明明身體不好,時常看醫生,你還說我沒病,是不是要我真的死了,你才會相信?」
「玉婷,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我和醫生也談過了,你的心臟沒有問題,你時常昏倒、心悸、呼吸困難,都是心理的因素。」
玉婷蹙眉,生氣地大聲回應:「你是說我有神經病嗎?邵麒,你想離開我,所以就編這種可怕的謊言來原諒自己,對不對?」
邵麒不理會她的指控,站起身走到床頭櫃前,上面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藥瓶。
他隨手拿起其中幾瓶,讀出瓶上的英文標示。「Prozac、Ativan,這些都是抗憂鬱沮喪、緩和情緒的藥物。其他外面寫著治心臟疾病的藥瓶,裡面裝的全是維他命。玉婷……不要再繼續欺騙你父親、欺騙我、欺騙自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和你媽媽以為,只要你一直生病下去,就可以留住你父親、留住我,所以你們就一直躲在自己編織的幻想裡面,不願面對現實。可是……你不覺得這是一種折磨?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有關心你、愛你的人。這樣下去,你一輩子也無法發現外面的世界還有很多驚奇、美麗的事物。玉婷,總有一天你會找到真心愛你的人,而不是因為同情而愛你的人——」
「不要不要!我沒有裝病!我不會這樣,我不是這樣……我不是!我不是!」玉婷瘋狂的搖頭,緊抱住自己的頭。
邵麒的話,像一顆炸彈,轟地一聲從她的腦裡炸開來,所有的謊言、欺騙和假裝,像碎片一樣的散了開來,頃刻間,把她辛苦築起的城堡夷為平地。
趙家父母聽到玉婷的聲音,兩人同時來到房間,驚慌地察看發瘋似的玉婷。
「玉婷,你怎麼了?媽媽看看,來……不要這樣,冷靜一下!」趙母上前攬住女兒,不斷地安撫著歇斯底里的玉婷。
「邵麒,你是怎麼了?你對玉婷說了什麼話?」趙父看到眼前的情景,直覺地責問邵麒。
邵麒緩緩地走到趙父面前。「伯父、伯母,我很對不起……我想以後我沒有辦法常來這裡了。我的力量有限,玉婷的病不是我一個人能夠解決的,沒有人幫得了她,玉婷需要自己站起來,學習獨立以後,才學得會堅強。」
趙父大聲的打斷他的話。「你在說什麼?你來這裡就是要告訴玉婷這些話嗎?你忘了今天是玉婷的生日,她不需要你來說這些話,她需要的是你……」
「伯父,我做不到。」
「你……」趙父看到言邵麒眼中的堅持,頹然的放下手。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妻子和女兒時常利用嬌柔軟弱的一面來留住男人,這一招對自己有效,可是卻不見得對別的男人有效!
「不要說了,玉婷會受不了的!」趙母回頭小聲的制止丈夫。
趙父看見女兒慌亂蒼白的臉,語氣頓時軟了下來。「邵麒,如果你離開玉婷,我在董事會裡,不會手下留情的。」
邵麒微微地牽起笑容,大步的從趙父身邊走過,來到臥室的門口,回頭自信的說:「伯父,我會盡力改變你對公司的想法,讓董事會繼續支持言家,這對公司的未來只有好處。但是,我和玉婷不能再繼續勉強下去了。伯父,我希望王秘書每天中午送給你的資料會有幫助,那都是我刻意造假的文件,你如果拿給同業的對手,只會讓他們對達信作出錯誤的評估。如果對手答應合併,發現裡面的數字都是編造的,到時候受害最大的人,可能不是達信證券,而是你。」
最後,他又說:「還有——伯父,竊聽是一件不合法、也不道德的事情。」
邵麒回頭凝望玉婷母女,他希望今天這番話對趙家會有一點幫助,讓趙母和玉婷能勇敢的面對現實,走出自己想走的路。
他到底知道多少?趙父在這一刻才發現,言邵麒是怎樣的一號人物。當初他支持言董事長讓邵麒來改革公司的營業狀況,無非是要邵麒來做代罪羔羊。因為邵麒大刀闊斧開除的幾個不做事、毫無貢獻的主管,其實都是他從前延攬來的人,現在那些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他計劃要慢慢孤立言家的勢力,和其他企業聯合起來合併達信證券。他野心勃勃,就算言邵麒將來會成為他的女婿,他也不想因此打斷自己的計劃。但想不到,他的計謀全被言邵麒給識破!他不但被反將了一軍,連他和王秘書的曖昧關係、裝竊聽器材的把柄,都被抓住了。
言邵麒的能力超出了他的想像,此時他不得不對言邵麒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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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的長夜,就這樣一分一秒的煎熬著。
從生日宴會回來以後,曉瑜就輾轉難眠。她看著床頭上的小鬧鐘,都已經過了午夜了,腦袋裡的思緒還是沸騰不已,幾次想要吶喊出聲,但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底,說不出來。
沒有人理解她的徬徨煎熬,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卡在這個關口?她好像不得不作出選擇。和母親出國,原本只是一個單純的想法和期望,現在因為言邵麒的關係,一切都變得混亂,再也無法輕易的作出選擇。
「叮咚!」曉瑜聽見了門鈴聲,卻仍逕自失神煩惱,無暇想這個時候還會有誰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曉瑜母親的房間離門口較近,她已經披起外套,走到門口察看了。
「你找誰?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曉瑜的母親語氣十分不善。
「對不起,我知道很晚了,我是曉瑜的朋友言邵麒,我可以找曉瑜嗎?」
曉瑜的母親懷疑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神情焦慮、外型斯文俊秀的男人。曉瑜在房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飛快的從床上跳起來,衝到客廳。
「不行!我不管你是誰,都十二點多了,大家都在睡覺了!她明天還要上班,有什麼事情白天再說,現在不方便!」曉瑜的母親送給言邵麒一個好大的閉門羹。
「邵麒!」曉瑜從母親的身後走出來,輕聲喚著他。
言邵麒充滿熱切的走上前說:「曉瑜,我有話要對你說,你方便出來嗎?」
「這……」曉瑜顧忌的看著母親:心裡很想跟著他走。
曉瑜的母親迅速擋在兩人中間,她抓著曉瑜的手臂,很堅持地說:「曉瑜,這麼晚了,我不准你出去!你外婆一定從來都沒管你,媽媽可不會這麼好說話。」
曉瑜懇求著母親。「媽,我也有話想要對他說——」
「他就是你外婆說的姓言的男朋友嗎?」
曉瑜點了點頭。
想不到曉瑜的母親開始自作主張的說:「言先生,我們曉瑜要和我回美國了,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最好現在就解決,可是,我要你知道,曉瑜是不會為了你留下來的……」
曉瑜氣急敗壞的對母親說:「媽!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不要替我隨便作主。」
「曉瑜,媽媽費了好多工夫把出國的手續都辦好了,機票也買了,你不能猶豫啊!」她回頭又斬釘截鐵的對言邵麒說:「我想,你應該不會阻止曉瑜出國吧!我和曉瑜已經計劃好幾年了,她也一直很期待出國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我可不想讓她在還沒有多作選擇、多到外面看看之前,就隨便的一頭栽進愛情和婚姻裡。你如果讓她為了你而放棄一切努力和期待,她將來會很遺憾,一定會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