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於晴
他嘴裡念著念著,忽然之間,瞄到少爺動了動,往他這裡看來──
身後,輕浮的笑聲出現:
「哎,今天怎麼下起雨來了?阮爺,你看起來真精神……二郎,你也在啊。」
原來不是往他這裡看來,是往他後頭的門看去。
不禁暗讚少爺耳力絕佳,竟然比他還厲害。
「杜畫師,這時候你不都在府裡走來走去嗎?」
「是啊,我走著走著下了雨,想躲雨,就瞧見秋樓在前頭,來借把傘。」
「傘……好啊,我去拿!」
杜三衡笑著拂去身上的雨珠,瞧見阮臥秋側耳細聽,她走上前,明知他看不見,仍向他拱禮。
「前晚,真是謝謝阮爺了。要不是你陪我過夜,我可嚇都嚇死了。」她笑道。
「小事一樁。」他淡淡道。
「對你是小事,對杜某可是件大事呢。」
「這世上沒有鬼,一定是你胡思亂想,不都找出陳恩那孩子在裝神弄鬼了嗎?」他強調。
杜三衡微微笑著,好奇地往桌上看去,微微脫口叫了聲:
「《花妖傳》?」
「怎麼?」
她的臉色有點古怪,碰了一下書,然後又收手。
「杜畫師,傘來啦!」鳳二郎拿著把傘進屋。
「等等,等等,別碰我。」
「幹嘛啊?我又不是妖怪,你怕什麼?」
阮臥秋聞言,不知道這兩人間發生了什麼事,但聽她聲音古怪,不由得起身。
「二郎,杜畫師是女子,你休得無禮!」他不悅道。
杜三衡往後一退,正撞到他,她連忙又避開。
阮臥秋蹙眉。「杜畫師,你怎麼搞的?」避他如蛇蠍似的,有這必要嗎?前晚還怕得直拉住他,心裡莫名的不是滋味。
「沒沒沒,我沒事。」她連忙退到門口,很委婉地試探問:「二郎,你每天都唸書給阮爺聽?」
鳳二郎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點頭:「是啊,下午杜畫師不畫畫,由我或鳳春唸書給少爺聽。」不過以後都由他來念。
「……方纔,你念這本書給阮爺聽的?」
「這本書怎麼了?」阮臥秋問。他方才根本沒有細聽,一聽她如此說道,書中必有問題!
「這本書……啊!」鳳二郎想起書中內容,立刻滿臉通紅,立刻合上,叫道:「少爺要聽,我自然一定得念啊,不干我事不幹我事!」他還很純潔,願意最純潔的身子獻給鳳春啊。
她瞧向一頭霧水的阮臥秋,訝道:
「原來阮爺喜歡讀這種書,那杜某不打擾了不打擾了……」很好心地幫忙合上門,還能聽見鳳二郎大聲抗議:「杜畫師,不干我的事,不要告訴鳳春,是少爺要聽,他聽得很入迷啊──」
「到底是什麼書?嚇得她奪門而出?這書能吃人嗎?」屋內,阮臥秋罵道。
「少爺,你別裝傻啊,方纔我念得很清楚,你聽得很專心啊!」
「方纔我在想事,你在扯些什麼?到底是什麼書?」
顯然鳳二郎知道再不明說,一定會被阮臥秋的脾氣折磨到死去活來,一時之間只聽到他哭喪的聲音:
「是《花妖傳》啊。少爺,明明我看你聽得入迷,我念到周秀才跟阿珠嘴碰嘴時,你還摸著自己的嘴唇,我差點以為你、你……」接下來的話是打死也不能說的了。
「我摸我的唇,跟你嘴裡說的什麼周秀才有什麼關係?」那語氣火大得緊。「哪來的《花妖傳》?有這本書嗎?」
「有有有,少爺,你可別全部贓了我啊!明明方纔我是在這兒拿的,你也知道我不愛讀書,還是為了少爺你去學識字的,我怎麼會無聊地看起淫書來?」
「淫書?」
「少爺,別裝了啊!《花妖傳》是這幾年出的,八成你是找鳳春去買,她好歹也是個姑娘家,不如下回你找我去買吧!我保證買得火辣辣──」
「住嘴!我房裡哪來的淫書!」
「少爺,現下屋內只有我倆,杜畫師走了,我再繼續念給你聽吧。幸好,你不怎麼喜歡杜畫師,就算做了令她討厭的事,你也不用太在意!」
「二郎,你的話過多了!把這本書給我燒了!」
門外,杜三衡扮了個鬼臉。他火氣這麼大,可不能衝進去坦承說那本書是她閒極無聊看的,前晚陳恩扮鬼嚇她,她就是胡亂抓了這本書防身,一路逃到他這裡,結果忘了帶走,讓鳳春當是他的書收起。
愈想愈好笑,從屋簷下走出淋雨。還好雨小啊,不然可真是淋個落湯雞了。
走了幾頭,回頭看見那視窗半掩著,露出他又惱又怒的模樣。
這人啊……不知為何,瞧見他就有點想笑,心頭不由得快活起來,尤其見他這麼容易火大,她更樂不可支,巴不得改天再暗渡陳倉運幾本淫書當是他的。哎啊,這可不行哪。
忽地,他轉過身,面對半掩的窗子,她愣了下,退了一步。
他似乎察覺窗外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方向。
她心裡嚇了一跳,老覺得他實在不像瞎子。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唇,想起二郎方才提到他也在摸著唇。
剎那間他的氣息湧了上來,讓她跟著摸起自己的唇瓣。唉……再想下去,真會想入非非了。她扮了個鬼臉,又依依不捨看他一眼,才反身離去。
番外篇(二)
──愛火,很辛苦很辛苦地在燒……
洞房前一天──
「杜畫師,咳咳,咳咳……」鳳春不住咳聲。
從書裡抬起臉,杜三衡笑道:「鳳娘,你受風寒了嗎?」
「沒沒。」頭一遭沒有經過她的允許,鳳春迫不及待地走進來,同時關起門,確定無人偷看。「杜畫師,你……你……你要不要……要不要……」
杜三衡等了半晌,聽她老在「要不要」上頭打轉,她笑道:「要不要成親嗎?那是一定要的,鳳娘,你可不會突然逼走我吧?」等了一年啊,日思夜想他的身子……不不,應該說貪戀他的全部,偏他固執,最多她賴皮時,賞她幾口「飯」吃而已。現在終於有一生一世獨佔他全部的機會,怎能放過?
「要成親自然是一定要的!」鳳春忍住羞恥心,終於問出口:「杜畫師,你需要幫忙嗎?」
「幫忙?」
「你的洞房需要我幫忙嗎?」說完時已是滿臉紅暈。
杜三衡眼珠子微微看向床,再拉回來時,訝異問:「鳳娘,你要怎麼幫我?洞房夜幫我綁住阮爺嗎?」好讓她為所欲為嗎?
「當、當然不是!」鳳春當她是認真的,連忙道:「打從婚事籌備以來,我思前想後,少爺雙眼失明,在洞房上、洞房上可能稍微、稍微……」
杜三衡聞言,哧地笑了出來。「鳳春,你我都是女子,說起話來不必太含蓄,反正也沒其他人聽見。」她摸了摸鼻,攤開方纔正在看的書,很坦率地說:「我已經很努力在修補我該明白的事了。」
鳳春上前一看,看見那攤開的部份正是火辣入骨的文字,她雙頰通紅,不敢相信她少爺心愛的女人正在看淫書,再一抬頭,又見杜三衡抱了很多畫軸過來。
一一攤開,她連連驚呼。
「我扮男裝去買的。鳳春,我一人看也挺無聊的,就算不懂也沒法問人,你要不要跟我一塊研究?」
「這、這……」連忙拉開視線。「那、那是裸著身的男女啊……」
「反正就當是圖裡的男女都已經成親,那行房是理所當然的吧。」她笑道:「我已經盡力啦,總不能洞房花燭夜,我攤在床上任阮爺摸索個徹底,他眼睛不便,我怕到天亮兩人筋疲力盡很辛苦的。」
這話一點也不含蓄,鳳春紅著臉,一一瞄過那些畫,低聲:「若是讓少爺知道你在看這些東西,必定暴怒不已。」說不得婚事取消了呢。
「我只是想幫點忙嘛。」
只是幫點忙嗎?看她興致勃勃的,一點也不像是含羞帶怯的新娘啊。又偷瞄一眼那些畫軸,低聲道:「少爺不會輕易……輕易屈服的。」
「也是。」杜三衡打趣:「說不定我得打暈他才成。」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倒是不怎麼緊張,只是阮臥秋性子較為硬直,縱使他的雙眼讓他行房不易,也絕不會攤在床上任她為所欲為的,真可惜哪──一想就很心癢啊。
「那個……也不是沒有辦法。」鳳春早就備好,從腰間掏出好幾種顏色的小包。「杜畫師,等喝交杯酒時,你選包藥混進去,那洞房……說不得會很順利的,只是要仰賴你多主動些。」
原本帶著笑,見一包接著一包的藥包擺在桌上,杜三衡難得瞠目了。過了一會兒,她才找著聲音,啞聲問:「鳳娘,這是什麼?」
「自然是能讓少爺……快活的藥,你瞧,這包吃了四肢無力,可是你對他行周公之禮,他絕對會有反應;這包比較激烈些,除非少爺,唔,對你的身子完全沒有興趣,否則千萬別用……」
她微張著嘴,慢慢移到鳳春通紅的臉上。「鳳娘,你……真是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