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伍薇
她知道自己始終是愛著關昊的，但這份情愫，只因為「恩人之子她高攀不起」這個理由，而讓她深深地藏在心底。
會嫁給關昊是她始終不敢奢望的夢想，雖然有些不堪的理由，但她還是放縱自己的貪戀，嫁給了關昊；任由自己迷失在關昊設下的柔情陷阱之中。
只是，夢該醒了，在現實中，她的確是關昊的妻子，但她卻好比一個陌生人，一個在關昊生命裡隨時都可能會消失的陌生人。
宋凌挪開視線，靜靜地看著落地窗外的晚霞，直到日落西沉。
最後，宋凌拿起電話，撥了一組電話號碼。她嚥下梗在喉嚨的苦澀，雙眼在此刻變得赤紅。
她揮去頰上的淚水：「林醫生，我是宋凌，我想跟你約……我想跟你約動手術的時間。」
◆◆◆
昨晚她作了一個夢，夢境中她和一個梳著兩條麻花辮的粉嫩女娃在黃澄澄的油菜花田中不斷地奔跑、嬉笑，女娃像她，但眉宇之間又有一股屬於他的英氣。
夢境中的女娃相當貼心，知道她所有的不快樂，女娃拚命地在她面前手舞足蹈、唱歌跳舞，可愛女娃笑得好純真、好溫暖……她知道那是她和關昊的小孩。
宋凌的雙手緊貼著自己的肚子，早已哭紅的雙眼在此刻又泛起了水霧。
「宋小姐?」一名護土走近，「請跟我來手術房。」
宋凌慌亂起身，跟著護士走進走廊盡頭處的手術房。
手術房裡站著一名身著綠色袍子的醫生和幾名護士，醫生正低著頭研究他手中的病歷。
他並不是宋凌預約的醫生。
護士在宋凌身側說明：「林醫生昨天不小心扭傷了手，所以請另外一位林醫生替你動手術。」
宋凌點點頭：「沒關係的……」她囁嚅地回答。
此時醫生走向她，他緊皺著眉頭看著病歷表，面有猶疑之色，直到見著了宋凌，才恍然大悟，驚叫出聲!
「你真的是宋凌?!」
宋凌回過神，她看著醫生怪異的反應，但仍輕輕點了點頭：「我是宋凌。」
醫生又一個驚叫：「你是『絕代風華酒店』的宋凌?!」
宋凌皺起眉頭，生起了戒心：「我是在那裡工作，只是，林醫生你怎麼會知道?」
「我見過你……不不不!我是說我去那裡吃過飯，看過你一次。」
醫生慌亂極了，他甚至有手腳發抖的跡象：「我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可是你這個『凌』又不常見……MISS李，帶宋小姐去換回衣服，在診療室等我。」
醫生突然下命令將原本已經要開始的手術喊停，在場的護士頓時亂成一團，每個人都有同樣的疑問。
「為什麼?」宋凌問著。
醫生擦著冷汗：「是這樣的，我必須再作進一步的診察，詳細情形，等你換好衣服後，到診療室再告訴你。」
一名護士將宋凌帶出手術房。
醫生頓時無力地癱在椅子上，他差點跪下來對老天爺叩頭謝恩!
「到底怎麼了?」一名護士好奇地問，這種特殊的狀況不曾在手術房發生過。
醫生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個刀我絕對開不得，要是讓關昊知道我替他老婆動手術，拿掉小孩，我肯定會沒命，得陪他的孩子一起去跟耶穌伯伯報到!幸好我在他們結婚時見過宋凌，否則這次我肯定是玩完了!」
「醫生無力地拿起手機，撥了一組號碼：「我得趕緊通知關昊才行!」
「醫生，如果你那位朋友早就同意了呢?」護士說著，對這種只有一個人跑來墮胎的可憐女人，早已習以為常。
醫生再度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別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是關昊的話，那絕對不可能!更何況要動手術的是他的宋凌!?」
電話終於接通。
「關昊，我是林……」
尾聲
都過了半個小時，宋凌還呆坐在診療室裡，聽著林醫生不知所云地解釋著一些她完全不清楚的專業名詞，她甚至以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才讓醫生這麼慌張、這麼慎重其事。
直到關昊夾著滔天的怒氣衝進診療室，她才瞭解這是怎麼一回事。
「關昊，你總算來了!」林醫生只差沒有哭天喊地，他已經被宋凌犀利的問話問得頭皮發麻，他趕緊起身，準備「落跑」。
「你們慢聊，別拘束，就當自己家一樣!」他邊說，邊往後退，打算速速離開這間即將爆發大戰的診療室。
沉默緊繃的氣氛，有著一觸即發的危險，讓人心凜。
「你好像有件事情忘了告訴我。」關昊說著，粗嗄低啞的聲音彷彿由地底發出來，他陰沉地瞪視著她，任由狂烈的憤怒淹沒了自己。
宋凌不語，她雙手緊握，低垂的眼簾遮掩了她波濤洶湧的情緒。
「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
他等待著，犀利灼熱的眼俯視著她，他必須用盡渾身的力量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當場掐死她。
「有必要告訴你嗎?」宋凌冷冷地回答，她從不認為關昊會在乎這個孩子。
關昊彷彿被狠狠打了一拳，他的臉頓時變得灰白：「你分明想氣死我!你當真這麼恨我，連我的骨肉你都不願意留?!」
宋凌的淚珠一滴接著一滴滾落。
她想起夢境裡那個紮著麻花辮的粉嫩女娃。
她當然想生下孩子，孩子是在她的體內成長的，她比關昊更明確地感覺孩子的存在，她腹中的寶貝可是她的血肉啊!
關昊挑高她的下顎：「好，我問你，你真想把孩子拿掉?!」他無法克制地怒吼著。
宋凌撥開關昊的手，她抬起頭，他就在她面前，狂飄著所有的怒氣，而她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淚如雨下地控訴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平。
「我又能怎麼做?生下孩子，孩子會幸福嗎?沒有一個健全的家庭，孩子真的能幸福嗎?!」
「所以你就可以斷然結束孩子的生命?!」他如負傷的野獸般嘶吼著。
宋凌淚流得更急了，關昊的指責像一把鋒利的刀刃，殘酷地割在她早已傷痕纍纍的心口上。
她哭得無法言語，而關昊誤解了她的沉默。
他狂亂得想要大叫，他沮喪得想要大笑，原本狂怒的情緒全數化為無助展露在他的臉上，關昊頹然無力地靠在身後的牆壁上，仍然不願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他將頭埋入掌心之中，任由那股錐心刺骨的無助感啃噬著他的心。
她不要他的孩子，她不要他……她甚至認為和他—起生活不幸福，他們有的只是一個不健全的家庭。
天啊!關昊閉上了眼，世界似乎在他面前崩解。
沒錯，他會娶宋凌，的確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協議，但如果不是因為他真的在乎她，他會費盡心思，將她鎖在自己身邊?
「為什麼?」他問著，聲音粗啞無比，眼睛充滿著血絲，「你真的這麼恨我?」
宋凌抽泣著，她揮去頰上的淚水，拚命搖著頭：「不、我不恨你……」
她看著他，知道自己傷了一向高傲自負的關昊，她本以為他不會在乎的……
「孩子呢?你真的打算拿掉?」關昊嘶啞的嗓音透著深刻的痛苦。
她緊咬下唇，逼自己勇敢的回視他：「你以為我真的願意?」她撫著自己的小腹，那裡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
「我真的想要孩子。」
宋凌的一句話就是一個轉機、一個希望，這化去關昊臉上的悲慟。
關昊蹲下身，輕輕拂去她的淚水，他鮮少見過宋凌流淚，就算是她最痛苦的時候，他也不曾見她掉過半滴跟淚。
「你有我，你不是一個人。」
「有你?」宋凌嘲諷笑了，「你忘了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個協議?除此之外，我們之間就沒別的了。」
關昊眼底閃過一絲痛楚，婚姻對宋凌而言真的只是一場協議?
他生氣沮喪地怒吼：「管他什麼該死的協議!無論如何這個孩子你一定得生下，我會盡一切力量保住這個孩子，我不許你拿掉!」
他甚至以為只要留住孩子，他就能留住宋凌一生一世!
宋凌的淚奔流得更加急速，她悲痛地說著：「你也只是要個孩子，關昊，你有的是女朋友，有這麼多的選擇，你為什麼獨獨惹上我!」
她揮去頰上的淚水：「我是能生下孩子，但我根本無法給孩子一個健全的家庭，我能怎麼辦，我真的也想要他啊!」
宋凌泣不成聲，所有從得知懷孕之後產生的恐懼不安，在這一刻完全爆發了出來。
關昊輕輕一歎，將宋凌擁進自己懷裡，他密實地環抱住她，給她完全的呵護及保護。
「你有我，記住你有我。」
宋凌仍然抽泣著，倚偎著他厚實的胸膛，她的控訴顯得分外可憐：「放了我好不好?我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了，我會自己過生活，你別管我們行不行?」
關昊輕吻著她哭紅的雙眼，激動的情緒，完全表露在他微顫的手和灼熱的眼神上：「你想都別想，我們注定牽扯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