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文擬思
莫雲兒的白玉馬車自萬縣上了船,改走水路。但長江三峽處處險灘密佈、暗礁林立,載這麼重的東西很容易翻船。魔教為此準備了數艘堅固的特製硬底船,將人與馬車分載數船渡峽而過。
這日到了宜州,在湍流激盪的水道上晃了數日,眾人皆感到吃不消,莫雲兒遂下令今日不趕路,先至行館歇息。
富麗堂皇的馬車浩浩蕩蕩行駛在大街上,旁邊還跟著大批隨從,自然引起路人側目。這輛白玉馬車的名聲早已由川中傳至此地,原來只有聽過的人現在親眼瞧了,也不免咋舌。
魔教在宜州的行館也不過是幾間相連接的木造房舍,外觀不甚突出,裡頭卻十分寬敞,且用具一應俱全。
莫雲兒指定要住最內間的房間,禁止任何人靠近。黑鷹則是選擇離她最近的住房,以便就近監視。
莫雲兒哪會不瞭解黑鷹的用意,她在心裡冷冷一笑。君無敵性好猜疑,喜怒無常,對黑鷹又能信任多久?那個西門提對主子忠心耿耿,待主人利用完畢後還不是被一腳踢開。在她眼中,黑鷹只是君無敵一顆較強的棋子罷了。
這是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已經過了子時,眾人早都熄了火,整座行館顯得更加漆黑。莫雲兒坐在黑漆漆的房中思緒紛雜,她不想點燃燭火,看見自己形只影單只會更加煩悶。
悄悄地,莫雲兒的窗戶被無聲的打開,一個人影大大方方的翻身進來。
莫雲兒沒有喊叫,天色太黑看不清來人是誰,但這個人並未躲躲藏藏,反而大馬金刀的立在她面前。
她冷哼一聲,無預警的朝他攻擊。由於她無意傷人,只用了三成力,想不到對方的反應如此之快,他瞬間一把抓住莫雲兒的手,使勁一帶她便滾到他懷裡。
她心中又驚又怒,正欲揮出另一掌將他隔開時,突然他身上傳來熟悉的氣息,令她霎時住手,全身僵硬。
「你是燕飛。」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雲兒,我終於找到你了。」燕飛語聲聽來沙啞疲倦,他更用力的抱緊她,無論她怎麼掙扎也不放開。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她壓下激動的情緒冷聲問著。既然掙不開,她便停止反抗,認命的任他抱著。
「我探聽到你現在是魔……五行教水月門主,就一直注意著你的動向。」他吻了吻她的額際。「自那輛白玉馬車第一日出現在江湖上,我便知道車內的人是你了,所以我一直待在宜州等你。」要出長江三峽宜州是必經之地。
「放開我。」他親密的舉動令她無法思考。「我已經和你沒關係了。」
她冰冷相應的態度令燕飛十分難受,他緩緩放開她,嚴肅的請求她:「雲兒,我知道是我的愚昧摧毀了我們的愛,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但我希望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好好愛你。」
莫雲兒狠狠後退一步。「你要我怎麼再次相信你?記不記得我先前全心信任你的結果是什麼?是你的懷疑與輕視!」
「是!是我罪該萬死害你受了委屈。」燕飛頭一次感到如此無力、如此恐懼。他好不容易見到她了,絕不能再失去她。「你要如何懲罰我、責怪我,其至砍我一刀我都無怨無悔,只要你能給我一絲機會,只要一絲就好,讓我重新贏回你。」
見他這麼卑微的求她,莫雲兒感到一陣酸楚,內心緊緊地糾結。他有勇氣再愛一次,她卻沒有勇氣再接受一次啊!不行,她必須保護自己不再被傷害。
「你忘了我曾說過什麼?緣盡情滅。」她盡量讓話語不帶情感。「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何苦糾纏不清?」
燕飛不敢相信她這麼絕情,聲音顫抖著問:「雲兒,你真的對我沒有一點感情了?沒有一點想念我們過去的美好?你不能因為一次的錯誤而將我全盤否定啊!那是不公平的!」
「誰又對我公平了?我甚至沒做什麼,就被人全盤否定。」想到萬茗秀遇刺那日,她被千夫所指,惟一企盼的就是燕飛的信任,卻落來心碎的結果。能怪誰呢?只能怪自己太愚笨,高估了他對她的愛。
燕飛自責的無法言喻。
「我不想再看見你了。」莫雲兒冰冷的下逐客令。「我現在是五行教水月門門主,與你朝陽堡二堡主勢不兩立。今夜你擅闖此地已犯了大忌?再不走就將你就地格殺!」
「你真的恨我是嗎?」燕飛語聲合啞,他最愛的雲兒居然這麼恨他!「所以才加入五行教?」
「隨你怎麼想。」莫雲兒不想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什麼。「本門主這次饒恕你擅闖之罪,快走吧。」
燕飛站在原地,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即使在黑暗中,莫雲兒仍能感覺到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她下意識的偏過頭,不想承受他眼中源源湧出的愛意及悲哀。
「不要逃避我,雲兒。」他見到莫雲兒不正眼看他,心中興起一絲希望。以前她初到朝陽堡時,不敢面對他直接的示愛,也是迴避他的目光。或許她仍愛他,只是一時無法澤懷罷了。「我會等你回頭的,不管等多久。」不論她愛不愛他,他都愛定她了。
莫雲兒沒有答話,只是盡力撫平紊亂的思緒。
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黑鷹的聲音:「門主,是否有人侵入?屬下聽到門主房裡有說話聲。」
莫雲兒心中一跳。可惡,挑這個時候來!
「沒有,你聽錯了。」她扯了下燕飛的袖子,示意他噤聲。
「門主,屬下想進來察看一下。」
「放肆!本門主的臥房豈是你可以進來的!」讓他進來不就穿幫了。
「屬下不敢。只是這是屬下職責所在,請門主見諒。」言下之意就是,無論如何他都要進來,就算你是門主我也不怕。
莫雲兒見情勢不對,連忙將燕飛拉到床上,自己也跟著脫鞋上去,放下床帳。料黑鷹也沒這個膽敢掀開她的床帳。門上是落了栓的,進得來他就進來吧!
***
黑鷹等了一會兒沒有人答話,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挑開門栓,輕輕鬆鬆的登堂入室。他先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點亮燭火。
隔著帳子床上有些陰暗,但莫雲兒仍能藉著些微的光清楚看見燕飛憔悴頹廢的樣子。她心中痛楚迅速蔓延,本能的伸出手想撫摸他的臉上只手到了半空中,她卻忽地驚醒。
她何必在乎呢?轉念間動作便停了下來。
燕飛的反應比她更快,他敏捷的抓住她來不及收回的手,放在他的臉上,接著靜靜凝視她的眼。
不要這樣看我!她又轉過了頭,不願輕易淪陷於他深情的目光。
外頭突然出了點聲響,莫雲兒趕緊抽回手,仔細聆聽黑鷹翻箱倒櫃的聲音。
反倒燕飛顯得很沉著,他一下把玩她的頭髮,一下親吻她的頸項,讓她很不自在,兩人的距離是那麼近,又不能將他推開。
他由她一些情不自禁的小動作中看出,她必定對他還有情,只是不願承認罷了。這個認知讓他欣喜若狂。
她惱怒的瞪著他,用眼神命令他離她遠一點。可是燕飛視若無睹,依舊繼續著他曖昧的舉動。現在是個大好機會,他埋首在她頸窩,汲取她的馨香。
黑鷹仔細搜查了每個角落,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於是他開始懷疑起緊閉的床帳。「門主,屬下全看過了,沒有什麼異狀。」
「那你可以退下了。」莫雲兒穩住語聲,使勁的推著燕飛。
「稟門主,屬下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搜查。」黑鷹確定房中一定有別人,他若揪出莫雲兒與他人私會或密謀對本教不利,那就立了大功了。
「什麼地方?」
「門主的臥鋪。」黑鷹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床帳。
「大膽!莫非本門主床上還會藏了人不成!」莫雲兒語氣十分峻厲。她很清楚黑鷹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手的,一定會查到底。她側過身將燕飛壓倒在床上,自己則坐在外側,拿起棉被一蓋,將她的下半身與燕飛整個人蓋了個密密實實。
如此一來,黑鷹若不靠近床邊,只會以為莫雲兒一個人坐在床上。
「屬下是為了門主的安全。」黑鷹還在解釋,一步步往床邊移動。
倏地,莫雲兒掀開半邊床帳,冷目逼視著黑鷹。「你不認為已經過分了嗎?別以為教主給你權力我便怕了你,我隨時能夠置你於死地。」
她說的是實話!黑鷹離她還有數步,聞言猝然停下。
這麼看過去床上應該是沒有其他人,他又轉目打量了床的四邊及帳頂,也沒有其它發現,便疑惑的想再往前一點。
「慢著!讓你進來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你應該知道我的禁忌。」沒有男人能踏進水月門主的臥房。「你已經髒了我的房間了。」
黑鷹不再前進,仍試探性的看著她的周圍。
突然,莫雲兒暗地倒抽了一口氣。燕飛居然摟住她的腰!她在被下的手狠狠地擰了他一把,然後無由來的對黑鷹嫵媚一笑,加油添醋的恫嚇著黑鷹:「你若真想搜,就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