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溫妮
「你大概不知道，那時候我們四個大人其實就跟在你們後頭。」禾爸爸笑道，打斷了兒子回憶從前的動作。
「什麼？！」禾翰飛呆了下，沒料到這件事還有後續。
「因為老古實在太擔心女兒了，所以你們前腳才出門，我們後腳便開了車跟上去，後來就見你車子也沒騎多遠，卻跑去吃四神湯了。」禾爸爸笑著搖頭，早就知道兒子最疼小嵐了，怎麼可能讓小嵐受什麼凍？！
「後來我們車子就停在對街上，本來打算下車跟你們一起喝湯，結果就看到你們兩個像對小情人似的，對分一碗湯，那股親熱勁啊……嘖，連我們這些老夫老妻都比不上，所以我們就沒下車了，只在對街看看就走了。」
想起那甜甜蜜蜜的一幕，禾爸爸到現在還覺得非常有趣，他這兒子曾幾何時對一個人這麼好過？就連對自己的老爸、老媽怕也沒這麼孝順過。
但只要一牽扯上古家的小娃娃，兒子就會自動變成一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也是在那一夜，他和老古說好了，以後乾脆就結為兒女親家。
可沒想到現在卻……
「從小你就和小嵐特別親近，長大後也沒看你帶個女朋友回家，再加上你回家時老跟小嵐玩在一塊，沒事就帶著她東溜溜、西跑跑的。本來啊……我和老古他們早當彼此是兒女親家了，怎知道……唉。」禾爸爸搖了搖頭，無限感慨。
「小嵐、小嵐就像我的妹、妹妹一樣……」聞言，禾翰飛習慣性地就想反駁，伹不知為何，總被他掛在嘴邊的借口，從沒像這回說來如此拗口。
當說到「妹妹」二字，他竟差點被自己的話嗆到。
「妹妹？」微微揚高的聲調，代表了禾爸爸的不信。
在父親瞭然的目光之下，禾翰飛不再開口。
他的心再度動搖。他……真的把小嵐當成妹妹嗎？如果他當她是妹妹，那他為何會有這些動搖的情緒？會有那些類似嫉妒的情緒？
看到睡著的她被助教抱在懷裡，他只想砍了助教湊數；看到她與別的男人談笑風生，他會想把那男人狠揍一頓；看到那個不知名的傢伙握住小嵐的手，他就想衝出去把小嵐奪回來；知道小嵐與男人出門約會，他擔心得在家中坐立不安……
這些情緒，該是一個做哥哥的人會有的嗎？
禾爸爸沒再開口，只是默默退出房間，把空間留給兒子，讓他好好想一想。而他自己呢！則要趕著去打電話，把這裡的情況轉播給對門的老古聽。
哎呀呀，當人父母的可真是辛苦啊！若說從小拉拔孩子長大是一項，現在為了子女的終身大事，他們這票老的還得演場戲給孩子瞧瞧。
只希望在做了這麼多事後，他們的期望可以順利實現，別再讓他們想結成兒女親家的期待落空囉！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快生幾個孫子來抱抱。
禾翰飛看了看那碗熱氣蒸騰的湯，再想想自己那時的心情，他斂下眸，試圖將不斷運轉的紛亂思緒，給理出一個頭緒。
直到夜深了，那碗湯也完全涼透，他終於站起身——
※※※
「咯咯咯。」
輕輕的剝啄聲，在落地玻璃窗上敲著、響著，古映嵐本來已經入睡，但被這聲音一擾，她想不醒也不可能。
聲音是從她的臥室陽台傳來的，是誰爬上來了嗎？
這聲響並不規律，所以應該是人為的。不過，她這裡雖然僅是二樓，但不易攀爬上來，是小偷上門的機率其實不高。
那麼……會是什麼情況？身為保鏢的警戒心，讓古映嵐立即判斷起情況，她換好衣服，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
因為連接陽台的落地玻璃窗，已放下窗簾，所以她若不拉開窗簾，怕也無法確認目前是什麼情況。稍一考慮，古映嵐倏地拉開窗簾，準備殺他個措手不及。
小姐她的心情正不好，如果是小偷上門的話，她非把對方臭揍一頓，再扭送警局，誰教他哪家不好偷，偏偏偷到她家來。
刷的一聲，古映嵐拉開了窗簾，但站在陽台上的，卻不是她所以為的小偷，而是禾翰飛。
古映嵐瞇起眼，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為什麼阿飛哥哥會在這種三更半夜爬牆，難道是為了找她？
面對她明顯不善的眼光，禾翰飛也只有認栽，誰教他之前讓她傷透了心？
「小嵐，我有話想跟你說。」
透過玻璃窗，禾翰飛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過來，古映嵐雖然想把他一直關在窗外，讓他多吹吹夜風，但一看到他單薄的衣著，她又不爭氣地軟了心腸。
沒好氣地打開落地窗，讓掛著溫柔笑痕的他踏進門，莫名地，古映嵐竟有種夜會情人的奇妙感覺。
「笨蛋，什麼見鬼的情人嘛！」古映嵐癟著小嘴，低聲嘟嘟嚷嚷個沒完。
嘟嚷完了，她轉身面對他，老大不爽地問道：「說吧，你有什麼事要說的？說完就快走。」
不能怪她的口氣不佳，任誰的真心被狠狠踐踏過後，口氣絕對都好不起來，事實上，她現在還能保持冷靜已是實屬不易。
「我愛你，小嵐。」沒有前言，更沒有轉折，恍若平地一聲雷般，禾翰飛把思考了一整晚的結論直接吐出。
至於古映嵐的反應，則是瞪著他，彷彿他頭上剛剛長出一對角。
「你、你、你在開什麼玩笑？！」也顧不得現在已是深夜，更顧不得會不會吵醒父母，古映嵐擰眉大喊。現在才來說愛？會不會太荒謬了？
接下來他又要說什麼？說他對她的愛，就像是對一個妹妹般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些話她聽膩了。
對於她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禾翰飛不慌不忙地續道：「我愛你……一直愛著你。只是我們認識得太久，讓我一直以為這樣的感情，該是另一種親情，畢竟我們兩人的年紀相差許多。」
「才差九歲而已，哪有很多啊！」古映嵐不平地喊道。「世界上多得是老夫少妻組成的婚姻，相差上十幾歲，甚至三十幾歲的都有，怎麼不見他們把這樣的感情都當成親情？！」她怒瞪著地，非要他說個分明。
雖然她表面上生氣，但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為他的話顫動，他來找她……是要告訴她，他其實也愛著她嗎？
她可以這樣想嗎？古映嵐好害怕，畢竟她已經為了證明自己的愛。而撞得頭破血流、傷痕纍纍。她再也經不起另一次的打擊了。
「的確，是我太傻了，因為你小了我整整九歲，再加上我自己又是獨生子的關係，所以我把習慣疼你、寵你的行為，當成其他人疼愛弟弟妹妹的行為。我一直沒有認知到，對我而言，你是惟一且特別的存在。
除了你，我沒對別的女人好過。只有你才能讓我有想寵愛的感覺，讓我認為甚至為你摘下天上的星星也無妨。當你在訓練中心受苦時，我不斷的想著——請你放棄吧！別再讓自己受傷了，只要你肯放棄，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即便是婚姻。」
古映嵐愣住了，她終於聽到夢寐以求的話語，但這刺激太大，反而讓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愛她嗎？不是當做妹妹，而是一個女人？
驀地，一個想法閃入她的腦中——
「爹地、媽咪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他沒有道理會突然想通，除非是爹地、媽咪要求他來對她說些什麼，安慰她別再傷心了。古映嵐知道自己這陣子的消沉讓父母擔心，因此，她更相信禾翰飛今晚的出現，是應父母的要求而來。
「如果你是因為爹地、媽咪跟你說的話，而覺得對我不起，那你回去吧！我要的是你的愛，不是你的同情。」古映嵐說得決絕，她再怎麼想撒嬌，也知道撒嬌得來的東西，有時不一定是最好的。
「與乾爹、乾媽無關。」禾翰飛為自己辯解道。早知道她不會這麼輕易相信他的話，但為何真被她排拒時，他的心竟隱隱作痛？
這就是他曾帶給小嵐的傷害嗎？這樣的痛、這樣的傷……
「今晚，我爸帶了碗四神湯給我，你還記得嗎？我們以前常去那家四神湯店，就買一碗四神湯，然後兩人分著吃。」淡淡提起往事，禾翰飛相信她還記得。
怎麼可能忘得了？！
古映嵐想起她之前去保護偶像時，最後一天所待的那家四神湯店，那家店正是他們的回憶所在，所以她說什麼都不讓那個變態歌迷，把他們的回憶之地給毀了。
就算只有一丁點的損傷也不准！
「我看著那碗四神湯，想起了我們常一起喝湯的往事，曾幾何時，我忘了這件事、忘了我們一起喝湯的感動。我太忙，忙得我把那段回憶扭曲，扭曲成一段兄妹之情，把我們每一段快樂的回憶，當成了兄妹間的相處。
我曾經以為，當某個小女生長大之後，或許她會忘了她在八歲時，向一個十七歲的大哥哥求過婚；以為小女生會忘記，她曾是那麼認真，又誠摯地希望兩人能永遠在一起。結果居然是我忘了。小嵐，對不起，我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