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蔚湛
自由……他望向落日的方向,眼睛微微瞇起。都幾乎快忘了上次看夕陽西下是什麼時候了,就像忘了什麼叫自由的感受。
誰教他出身殺手世家,必須承傳家業不得違抗。像他那些個弟妹一個個都挑有關自己興趣的事業來做,只要不跟影武的任務有衝突就好,偏偏他是長子,於是莫名其妙背負影武家族的重擔;他爸爸又一天到晚想計謀耍心機地要他栽進這一行,最好要他愈栽愈深,最好深到無法自拔,一生不能脫離,因為他爸爸早看出他的心並不在影武,也一點都不想繼承家業,更不想當什麼頂尖的殺手。
反正從小接受訓練開始,他為影武完成的任務已經太多了,每次都是使命必達,讓影武原本就浩大的組織變得更穩固;他那些弟妹也因為有了個能幹的大哥的緣故,紛紛不負責任地遊山玩水去了,只有緊急任務時才會聚在一起。
尤其是他爸爸南徹令,因為大兒子可靠,又沒有什麼他交代的事沒辦法完成,自己也就漸漸不管影武的事,轉而想東想西去瞎攪和,搞了一堆麻煩後再給自己的大兒子來善後。
像這次扯到國內最大的地下組織——伏龍幫,肯定就是他爸爸在搞鬼。
自己老爸打什麼主意,他這個做兒子的不用想也知道,但這次他已經彈性疲乏地再也不想理會了,就任他去翻天覆地把外面搞得一團亂吧!是該給那狐狸老爹一個教訓才是。
別老是讓他以為他的大兒子多麼認命、又孝順,他這回這麼卯起來躲他一個月,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恣意妄為、亂接case。
連青春期也不曾叛逆,一直都很有責任感的南徹忻,這次終於瞭解了為何他的弟妹個個叛逆,沒一個願意留在影武;就算爸爸軟硬兼施,又是苦口婆心、又威脅利誘的,也沒有一個幫他分擔,大家有多遠就跑多遠,原來……真正的原因他現在才體會。
原來是為了自由……他將煙蒂彈飛出去。想起他那些個性南轅北轍的弟妹,不由得覺得好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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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個利落的人影從隔壁陽台翻進,南徹忻下意識擺開戰鬥姿態;一看清楚來人,他鬆懈戒備,滿臉笑意望著他。
「這是我聰明,猜到你會在這裡。」影虎腳一定,笑嘻嘻地從南徹忻手上拿走煙和打火機,火一點著,話匣子一開就沒辦法停:「忻哥,你就不知道,外面為了找你,找得天下大亂啦!伏龍幫翻遍了台灣也找不到你;南徹老動員影武都料不到你會在這裡,氣呼呼地問我,我都說不知道,然後我就趁著找你的借口到處找馬子,過的日子還是多采多姿哩,還真該感激你呢!」
南徹忻沒空檔說話,笑笑地看著影虎說個沒完。
影虎吐一口煙,突然像發現新大陸地哇哇大叫:「忻哥——你笑了耶!我跟著你二十幾年從沒發現你會笑,還笑得那麼自然……」
他眼珠咕嚕一轉,馬上想到什麼似,張口結舌地道:「忻哥,你怎麼了?你該不會跟那個女鬼談戀愛了吧?還是被女鬼偷偷下了符咒什麼的?你可不要嚇我啊!」
「別老是說人家是什麼女鬼不女鬼的。」南徹忻被影虎大驚小怪的模樣給逗得十分開心:「其實她人還滿不錯的……」
「天啊!『她人還滿不錯』?這句話竟會從你這個視女人為無物的嘴巴說出來!忻哥,我看你不是頭殼壞了,就是真的被女鬼給迷惑了,完了完了……」說完,影虎還真的發了個抖。
他懶得解釋,笑眼望著影虎:「影蘭人呢?」
說到影蘭,影虎突然忿忿不平,表情變化豐富地又換了張臉。
「她?我不知道。」像孩子一般,賭氣地將頭給撇向一邊。
「怎麼了?你們一向都是好搭檔啊?小兩口拌嘴啦?」這兩人之間有一股曖昧的情愫,南徹忻老早就發現了,偏偏一個遲鈍、一個倔,打死都不承認。
「誰跟她是好搭檔了?」影虎馬上撇清。「忻哥,你不知道影蘭趁你不在時做了多過分的事,我已經決定除非她道歉,否則這輩子休想我再理她!」
原來是來跟他訴苦的啊,這小子心裡其實是滿在意影蘭的嘛!南徹忻收起笑臉假裝認真傾聽,心裡不知暗笑了幾回:「說吧。」
「你不在的那天晚上,我帶了一個漂亮馬子回家睡覺,影蘭不知消息為何那麼靈通,半夜闖進來不說,不分青紅皂白當場就潑了我一桶冰水,把那個女的嚇個半死,什麼事都還沒做她就跑了。」
原來是這樣……南徹忻笑在心裡。
「更氣人的是——」影虎氣得發抖:「她沒道歉就算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還恐嚇我下次再讓她知道絕不會只有一桶冰水!奇怪,我的私生活不檢點於她屁事啊?還口出惡言詛咒我說我遲早有一天被女人害死咧,去!忻哥,你說如果換作是你不氣嗎?」
「喔。」南徹忻對影蘭沒什麼事做不出來的個性真是佩服得快五體投地:「那你當時有什麼反應?」
「當時……當時……」影虎紅了臉,馬上支吾其詞。
「當時怎麼了?快說啊。」南徹忻逼他。
「她當時那麼凶我……我當然讓她了,不然我能怎麼辦?你也知道從小影蘭就很少生氣,除非真的忍不住才會發飆,我當然就不說話,以免惹她更生氣嘍。」
「那這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他忍不住點出了重點,沒想到一向最聽話的影虎竟然把颱風尾掃向他。
「喂!忻哥,我一直以為你比較疼我才特意來找你訴苦的耶,早知道你站影蘭那邊,我就不跟你說了,說了還被你笑。」影虎一臉受傷,深深瞅了南徹忻一眼後奪門而去:「算了算了,算我白來了。我走了,你就好好地在這跟那個女鬼長廂廝守吧!」
南徹忻看著他離去也沒阻止,反正那是他們小兩口自己的事,下次碰到影虎再暗中推他們一把就成了,而且問題根本就是出在那個笨蛋身上,人家影蘭早就不知道暗示了他幾次真心了。
他望了望天色。唉,那女人怎麼還不回來?她再不回來,他就真的要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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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那男的現在住在你家?」胡佩娜差點沒把嘴上叼的半根煙給吐出去,馬上激動地站起來把杜京雨的身子猛力地搖來晃去。
杜京雨點點頭不以為意,整理著被佩娜搖亂的那頭披散的長髮。
「你現在還管你那頭渾蛋雜毛做啥呀!」她趕緊做兩三下深呼吸以平靜情緒,但一想到傻妞杜京雨竟然也學人跟男人同居她就平靜不了。天啊!她不相信!打死她也不信!
「他又不是不付我房租。」杜京雨理直氣壯的。
「這不是付不付房租的問題!」好不容易安撫了自己的情緒,然而看她一副傻愣愣的樣子,胡佩娜差點又尖叫。
「要不然是什麼問題?他睡床,我睡沙發會很吃虧嗎?」對喔,她怎麼沒想到,憑什麼他可以睡床,她就要睡沙發?房子是她的耶!
「你虧大了!虧大了!」笨蛋!笨蛋!她要怎麼才能跟這笨蛋溝通呀?胡佩娜忍不住來回走來走去。
嗯,真的虧大了!房租多收一點好了,反正沙發又不難睡。杜京雨心裡暗自盤算,卻沒有說出來,她不知道佩娜在氣什麼,但知道只要自己一說話就惹她生氣。
胡佩娜停下跳來跳去的腳步,認真地盯著她:「杜京雨,你知不知道自己撿到寶了?」
「撿到什麼寶?」她仔細地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喔,你指那張彩券嗎?話是這麼說啦,可是我全給阿毓了,我自己一毛錢也沒拿,這還叫做撿到寶嗎?」
「不是!那張彩券的事是你自己笨,不提也罷。」她仍然認真地盯著杜京雨的雙眼,一反常態的急切。
「我跟你說,你仔細聽著,以我胡佩娜閱男人無數的眼光,我可以告訴你,那男人是極品。」她很肯定地說。
「極品?他是嗎?」杜京雨問佩娜,也問自己。她實在看不出那個男人真的有好到哪裡去。
「說你笨,你還不信。」胡佩娜雙手叉腰,開始分析:「先說說他的外表好了,臉皮長得帥不說,身材又棒,穿衣服又有品味……」
「是嗎?他是比阿毓高沒錯,但跟阿毓長得有什麼兩樣?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也沒多一個還是少一個啊。」杜京雨嘟噥著。
胡佩娜翻了翻白眼,拿毫無審美觀的她沒轍。「那不提外表。我跟你保證那傢伙肯定很有錢。」對於看人口袋裡有沒有錢是她的天賦,這一點她對自己非常有信心。
「他有錢?真的嗎?」提到錢,杜京雨打起了精神,一下子又洩氣了:「他有錢干我什麼事啊?我又不會去偷他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