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尉菁
「你明明是喜歡我的,明明是無法忍受見到秦可卿與我在一起,但你卻為了自以為是的『友誼』而甘願退讓,甘願將自己的心意隱藏起來,成全秦可卿。」
「這樣錯了嗎?我只是珍惜我與可卿的這段情誼。」
「可是秦可卿領情了嗎?她珍惜了這段友情了嗎?」他咄咄逼人地向她。「要是秦可卿也珍惜你跟她之間的友情,那麼當初她就不該讓你來找我!」
「那是因為她被情愛給沖昏了頭,她完全看不見你的可惡!」
「那她可看清了你爹對你的責罰?」他欺身向她。「她明明知道你為了她在任性而被你爹發現後可能發生的後果,而硬要你瑛進這渾水裡,你說,秦可卿可珍惜過你?」
他的話駭白了海棠的臉。「不!你全說錯了,可卿不是那樣的人,你全說錯了!」她捂著耳朵不願聽他這麼數落可卿的不是。
他強硬地將她的手給扳下來。「你知道嗎?你我今天的會面是我要求秦可卿安排的;是我跟她說我要見你,而她明知道你不喜歡、不會答應,但她還是說謊將你騙了來;呵,真是值得珍惜的『友誼』啊!」
她搖頭,她不要聽;不要聽他胡亂地將整件事完全顛覆,可是他卻饒不了她,逕自開口想將她與可卿之間的友誼完全破壞。
「駱海棠,你別一廂情願了好不好?你可知道在你全心退讓,全心為秦可卿著想的同時,秦可卿在幹什麼嗎?她是在享受你用盡心力為她掙來的幸福呀!」他狠心地剝開人心的黑暗面,讓她一眼看透。
駱海棠覺得噁心,覺得想吐。衛文闊怎麼可以這麼壞、怎麼可以這麼邪惡?她大聲地反駁他:「那是我甘願的,是我甘願為可卿做這一切!」
「縱使是你今日的善意成了她日後怨忿的理由,你也甘願?」她屏住氣息。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一心撮合會讓秦可卿產生什麼樣的希望?而那樣的希望到了最後卻是落空時,秦可卿又該拿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今日你的決定。」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她會怨你,怨你在她最盲從的時侯沒有點醒她,反而鼓勵她,讓她越陷越深;駱海棠,並不是所有的事情在『成全』與『退讓』之後,便可以有個美滿的結局。」
「可是,可卿愛你。」因為可卿愛他,所以她才傻了一次又一次地幫可卿呀!
「但我不愛她。」
「不愛她!」駱海棠嗤之以鼻。「既是不愛她,那麼這些日子以來,你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去見她?」她記得可卿同她說過,這些日子以來,衛文闊每天是上都會去看她。「為什麼?」衛文闊的臉上泛起一抹突兀的笑,她聽見他說:「忘了嗎?那一天你來見我,不就是為了要讓我去見她嗎?」
「可我沒要你天天去。」
衛文闊裝無辜地聳聳肩,他說:「我以為你要我天天去。」
如果可以,駱海棠想一巴掌打過去,看看能不能打掉他臉上那抹可惡的笑與無辜的表情。她氣憤地要緊握雙拳手才有抑住打仗的衝動;她昂起頭,瞪向他。「別將你所有的邪惡歸諸於我!」
「可是,讓我再回頭找秦可卿的原因是你。」他踱著步伐欺近她身側,用屬於戀人般的親密在她耳畔吹氣。「當時要不是你多管閒事,一心想當秦可卿的守護者,那麼秦可卿早就脫離我的糾纏。」他猶如鬼魅般地在她耳邊低語著。「是你,是你將秦可卿再度推入萬劫不復的地獄裡;是你,是你讓她再次陷入我的忽冷忽熱中;讓我告訴你,接下來秦可卿她絕不會幸福,只會更痛苦,因為你多事地將我再度帶進了她的生活裡。」他的話像是在詛咒,讓駱海棠的身子無端地泛起了冷。
她昂頭看他,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壞?難道看一位姑娘家為你痛苦,你真的很得意?」
她的質疑讓衛文闊感到不舒服,他嫌惡地擰起雙眉,厭惡地低斥:「你管太多了,這不干你的事。」
「你傷害到了可卿就關我的事。」她咄咄逼人地說著。「你如果不愛可卿,就該當面跟她說個清楚,別讓她傻傻地以為她還有希望。」她像是秦可卿的守護神一心捍衛自己的好友。
而衛文闊就討厭她那副自以為保護得了秦可卿的模樣,更討厭她挺起腰桿像是為了秦可卿可以豁出自己的一切的模樣。這樣的她讓他想起了從前的自己,那個為愛聶四貞,可以放棄一切的自己!駱海棠,就像他從前那樣傻,以為給予了人愛,那麼那個人便會同等的付出;殊不知這世上就是有人是冷血無情的,對於「付出」一事,他們向來懂得很少。
突然,他細語喃喃。「不值得的……」為了愛某些人,犧牲了自己,這是傻子才做的行為,所以聰明人向來愛的只有自己,唯有自己才不會辜負自己。而駱海棠似乎還不明白這個道理,以為有了愛,便該犧牲;所以她犧牲了自己對他的愛,想成全秦可卿。可是——他偏偏就使壞,就是不讓她得逞!衛文闊的唇畔倏地漾開的抹懾人心魂的笑,既邪惡又有魅力。他說:「好,要我放了秦可卿可以,但你要拿什麼來換?」
「什麼?」她被他眼中的邪惡給嚇了一大跳,直直駭退了好幾步。而他逼近她,不介意重說一次。「我說倘若要我放了秦可卿那個大美人的話,那你是否該拿自己來一個抵一個?」
他的話傳進她的耳裡,駱海棠的臉迅速地脹紅了,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不已。他要她!他要的是她!她知道自己有這種欣喜的感覺很不應該,但,當她聽到了有那個意思要她時,她的心竟然很不知羞恥地有喜悅的感覺。但,他是衛文闊呀!是那個踐踏了可卿的感情,而後又將可卿的真心棄之如鄙履的秦可卿呀!她怎麼能在明知他是遊戲、作假的狀況下,仍依然甘願被他納入羽翼下?
「不!我不能答應你。」她頭搖得像波浪鼓,拒絕地意志很堅決。
「我原以為你為了秦可卿可以犧牲一切,沒想到你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傻嘛!」他故意嘲笑她對秦可卿的友情沒她口中所說的那麼偉大。
「你別想用激將法激怒我,我是不會上當的。」駱海棠昂高了臉蛋,裝做堅強而無懼。「我對可卿怎麼樣,可卿自己最清楚;我自認為在這件事上,我幫她幫得夠多,已稱得上是仁至義盡,對於自己,我無愧,這就夠了!」
她說得正氣凜然,可衛文闊卻笑得差點岔了氣。
「你別後悔;下一次你若是再來求我,可就不是一個抵一個這麼簡單了。」他是在威脅她。
駱海棠抬起眼瞪向他,而他帶著肆意的笑揚長得意。駱海棠發現天下之大,可就屬她眼前這一個最冷血、最無情了。他可以恣意地擄獲人心,讓姑娘家為他瘋狂,而他卻能從容地悠遊於其中,讓人恨他但又無法不愛他!衛文闊,為什麼你會這麼的可怕?
為了躲開衛文闊的糾纏,駱海棠是連好友秦可卿都避不見面,然而連日來,她從爹娘那兒得知了可卿的消息。那天,娘拉著她的手,要她有空多去秦家走走。「聽你秦伯母說,可卿那孩子不知是怎麼地,每天夜裡就是哭,問她什麼她都不說,只是搖頭;有一回你秦伯母夜裡起來,看見可卿房裡燈還亮著,於是便走進她房裡瞧瞧,誰知道這一瞧可不得了了,可卿那孩子竟然拿著刀在割自己的手;你秦伯母是哭著求、跪著求,急忙奪下刀子,抓著可卿的手一瞧,新傷、舊痕都在,原來可卿用這種法子傷害自己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駱母喟歎:「瞧瞧以前,可卿是多麼的俏麗可愛呀!尚未及笄便有大把大把的媒人上門來求親,那孩子就是眼光太高,說什麼非人中龍鳳她便不嫁;這下可好了,看上了一個浪蕩子,賠上了所有的感情,卻得不到那人的青睞。」
「他,沒去看她嗎?」衛文闊聽見可卿為他受傷,他依舊鐵石心腸嗎?
「連個口信都沒捎去過,更別說是去見可卿了。」駱母拍拍海棠的手背。「你有空就去秦家走走,看看可卿;別讓可卿老是悶著,聽聽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她仍是執意要嫁給衛文闊當妻子,那麼你告訴她,她家裡的人不反對。」
不反對!
「秦伯母親自告訴娘的?」
「是你秦伯父的決定。」
「為什麼?秦伯父不是對衛文闊那個人很反感的嗎?」
「但,女兒就是愛上了,他的阻止又能起多大的作用?更何況任哪個為人父母的看了自個兒的女兒用那麼激烈的手段在愛一個人……唉,天下父母心吶!誰不心疼?誰不難過?到最後終究得軟化態度的嘛!」是嗎?秦家長輩終究是軟化了態度,可卿終於得到了爹娘的祝福,原來她的犧牲還是有所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