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尉菁
芽兒將門重重的關上,關住了她所有佯裝的一切後,虛弱的癱軟在地,心揪痛得好難受。
她說了謊,她不僅是欺騙了小師兄,連帶的也欺瞞了自己。
她原以為扮浪,每天陪不同的男人出去,就可以淡忘了小師兄的身影,但是,她做不到。她依然愛他愛得無可救藥,每回出門,她心裡掛記的仍舊是小師兄。該怎麼辦呢?難道,她真得這樣子守住小師兄的背影,等他一輩子嗎?
芽兒和孟秋之間的情勢愈演愈烈,兩個人要不就是不說話,要不就是一見面就吵架,玉枕書看著這一雙小兒女的微妙情感鬧到這般地步,看來他們兩個之間再照這樣演變下去,恐怕以後就連師兄妹也做不成了。
唉,他雖早已說明,不想介入女兒的感情世界太多,但是芽兒卻總教他放心不下!這丫頭近日來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成天花裡來、草裡去的扮浪,存心跟孟秋那孩子過不去。
這兩個感情未開竅的傢伙,這樣互相刺激對方,只怕到時候鬧到兩敗俱傷的地步。看樣子還得他這個老人家出馬,才擺得平他們之間的感情問題。
「芽兒、孟秋。」難得今天他們兩個在用膳的時候很給他面子,沒在餐桌上吵起來。
二人同時昂首,望向玉面修羅。
「我要你們兩個同時走一趟鎮江,去找你們的大師兄。」
「大師兄不是前些日子才回來,這會兒發生了什麼事?」芽兒首先覺得這事不太尋常。
「而且,有事找大師兄商談,只需修書一封,不需要我和小師妹同時離開蘆居去鎮江才是!」他和芽兒之間的局勢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若再跟芽兒日日夜夜的單獨相處,芽兒可能就不認他這個小師兄了。
芽兒的心被這話給刺傷了。
原來他已經討厭她討厭到這步田地,連一同去鎮江尋大師兄,他也不願委屈。
「爹,我看這事就麻煩小師兄走一趟,我在家裡陪你老人家。」他既不願與她相伴,那她也不要那麼厚顏,猛巴著他不放。
「不行,這事是有關於你的婚事,所以你非親自去一趟鎮江不可。」
有關她的──婚事!
「什麼婚事?」芽兒急急問,一顆小臉得高高的,爹爹他不會是要將她許配給大師兄吧!
「爹已經決定將你許配給你大師兄,你們倆就在鎮江舉行婚禮,你小師兄暫代女方長輩,替為父出席婚宴。」
「爹!」芽兒出聲抗議。
而玉枕書卻打斷芽兒。「爹知道沒去參加你的婚禮,爹也過意不去,但是芽兒,你也曉得爹爹最近的身子很差,不能太勞累的,所以要你小師兄替爹出席,這實屬權宜之計。」
「爹,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芽兒急喊出聲。「我不要與大師兄成婚。」
「為什麼?」有疑惑的是他鐵孟秋。
芽兒既然深愛著大師兄,那麼她為何不嫁?他瞅著眼詢問她。
芽兒要說的話被小師兄的目光給逼梗在喉嚨裡;她要如何跟小師兄說她之所以不願嫁給大師兄的原因,是因為她想嫁的人是他──鐵孟秋。
「我……我……」她說不出口,尤其是在明白他心中沒有她的情況下,她更是無法說出口。「我──還不想這麼早嫁。」這是她唯一想得出來的藉口。
「傻丫頭,山下的女孩子早在十五歲就披嫁衣。而你早過了及笄之年,這怎麼會早呢?」
「可是──」
「別可是了,除非你親口說出你不喜歡你大師兄,不然這樁親事就這樣定了。」玉枕書一點轉圜的餘地也不為女兒留下,他就是要逼得這一對小兒女無處可逃,他們才知道彼此有多珍視對方。
芽兒的眼下意識的往小師兄的方向看去。
鐵孟秋卻別過臉,不願讓人瞧見他眼底的落寞與心傷。
令他無法忍受的事終於發生了!他明知道芽兒總有一天會嫁人,會離他遠去,永遠都不再屬於他,但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瞧小師兄將臉別過,芽兒以為他並不在乎。
他既是不在乎,那麼她又何苦守著一個不愛她的人,或許嫁給疼她、寵她的大師兄,未必不是美事一樁。
芽兒點頭了。「好,我嫁。不過,這既是有關芽兒的事,那我自己一個人去也是可以,不勞小師兄走這一遭。我想大師兄會體諒爹爹無法親自主持的。」她的眼望著小師兄,兩人的視線緊緊地凝住。
鐵孟秋眼底有著複雜的情緒;心裡泛著酸澀,縱使知道她心裡沒有自己,但她不願自己的伴隨,依舊傷得他痛心難忍。
這兩個孩子又在彼此互猜心事了,倘若他們猜得正確,事情就容易了,偏偏他們是當局者迷,瞧不見彼此的在乎,而讓彼此間的嫌隙愈來愈大,這真夠讓人傷腦筋了。
「我想,你們兩個還是結伴同行比較好。」
「為什麼?」芽兒頭一個出聲抗議。她不要跟小師兄一起出門,她不要與他朝夕相處在一塊。
「你一個姑娘家又沒武功,單獨前往,爹不放心。」
「我會飛鏢。」
「就只射得中我的畫像。」鐵孟秋冷言相激。
他雖不願親手將芽兒交給師兄,但他更不想看芽兒隻身在外涉險。師父說得對,芽兒單獨出門,的確是容易發生危險。
「我可以扮男裝。」這樣就沒有人知道她是女兒身。
「你認為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在江湖上行走,就沒有危險是嗎!?」他氣得對她大聲吼叫。
她若不要他相陪,那他可以試著當隱形人,只要在她身旁靜靜的守著她,但是她也不要,為了不想見到他,而跟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鐵孟秋,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氣他明明不願陪她到鎮江,只是礙於她爹的顏面,不敢拒絕罷了,她才不接受這種賒來的關懷。
「走了這一趟鎮江,以後你就是大師兄的責任,到時候──你縱使是想讓我為你操心,那也沒我的分了。」他以後是再也沒那個立場去關心芽兒的一切了。
玉芽兒噤聲不語,這時候她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是的,出了這趟門,她就是大師兄的人了,那時候她與小師兄就真的是沒緣沒分了。她的心突然悲傷起來。她不想離開蘆居,不想嫁給大師兄,但──她該如何開口向爹推辭掉這樁婚事?
第七章
芽兒真的試著想要在鎮江之行的路途上與小師兄和平相處,畢竟到了鎮江之後,身為人妻、嫁為人婦後的她便沒有愛他的自由。
但這一路走來,她發現她無法不對小師兄生氣。他一路上板著臉,不與她說話不打緊,遇到她的朋友,竟然還擺臉色給人家看!小師兄他實在是太可惡了!她突然轉過身子,對著在後頭跟著的他。現在,她就要跟他說清楚,倘若與她同行,真的會讓他那麼難過,那他可以打道回府,她自己一個人也能到達鎮江。
「你可不可以不要板著臉?」芽兒神情微慍,瞅著一雙憤怒的眼瞪向鐵孟秋。
鐵孟秋想拿柄銅鏡給芽兒照照,讓他知道她的臉色也沒比他好看到哪裡去。
這一路走來,每個與她攀談的舊識都能得到她的好顏悅色,為什麼獨獨對他,芽兒始終寒著臉。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她受不了他一路沈默不語的模樣。「如果送我到鎮江真讓你為難,那麼你可以走,我不會怪你!但,你若打定主意要完成我爹交予你的責任,那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板著臉,省得咱們彼此看了都難過。」
「我知道你我之間有很多的疙瘩,你對我也不是很滿意,但是,你沒有必要牽連到我朋友身上。」他對她朋友的沒好臉色,讓她覺得好難堪。
他可以對她冷言相譏,可以板著臉對她,但是,請不要在她朋友的面前。她對他的責難,他無言地承受下來;只是,他心中有句話不吐不快。
「在你與別的男人攀談說笑時,請你記住你即將成為大師兄的妻子。」
「那又怎樣?」她口氣很沖。這個時候她最不想總的就是她與大師兄的婚事。
「那你就不該再跟別的男人談談笑笑。」他抑止不了心中積壓已久的怒氣,衝著芽兒吼。
打從他們下山來,不過是半天的功夫,芽兒就不斷的遇到熟人,而且這其中不乏一些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他們言語間透露著對芽兒的傾慕,芽兒她看不出來嗎?
「打從咱們下山到現在,你自己數數看,你同幾個男人說過話?」他語氣中有著濃烈的醋味。
「他們是我的朋友。」她將他的酸不溜丟視為有意找碴。
「什麼樣的朋友?是那些可以買胭脂水粉、帶你游大街的朋友?或是該說是你的裙下拜臣?」被醋浸得失去理智的他,已顧不得這話太傷人。
他話中的諷刺、冷嘲如此明顯;他真當她是那麼的不自愛,真當她是人盡可夫的花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