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尉菁
鐵夫人點了頭,算是答應了要替孟秋找個師父並不難,難的是這個嚴師還必須讓他心服口服,心甘情願的追隨他練武,叫人一聲「師父」。
鐵家列舉了武林中各大門派、有名之士,鐵孟秋一一搖頭了。他的眼睛在掃過「玉面修羅」時,才稍有喜色。
他興致勃勃的將「玉面修羅」玉枕書的江湖軼事從頭到尾看一遍,愈看,鐵孟秋就愈覺得自己拜定了這個師父,因為除了玉枕書「玉面修羅」的名號既雅且威之外,他還武功高強。
在他爹收集的資料中,「玉面修羅」玉枕書當年還單人挑戰過武當、少林各大門派;有這樣的人才當他師父,想他這個徒弟以後也差不到哪兒去。哼!正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到那時候就是來了十個太師府,也不夠他瞧。
就這麼決定了,明天就上山找「玉面修羅」拜師去。
「大師兄,大師兄!」
玉芽兒從蘆居一路跑卜山,急著找她的大師兄允天諾。
正在山頭上練劍的允天諾聽到小師妹的急呼聲,他收起劍勢,展開了笑顏,望著年紀尚小的玉芽兒氣喘呼呼的跑到他眼前。
「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允天諾提起衣袖為小師妹拭去額頭上的汗。
這丫頭才跑這麼一小段路,就氣喘呼呼的。
玉芽兒咧開整齊的貝齒,大大的笑開來。她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水壺,咕嚕咕嚕的先喝口水。然後抹去了嘴邊的水漬,開心的昂起頭,衝著大師兄說:「芽兒又有師兄了。」
小丫頭一臉喜孜孜的模樣,直拉著允天諾住樹蔭下坐。「今兒個來了個人,說是要來跟爹爹學式的。」
「芽兒喜歡那個人?」瞧這丫頭一臉的興致勃勃,好像對那人頗有好感。
玉芽兒搖搖頭。「芽兒是聽廚房大娘說的,沒見過那人,不過芽兒喜歡有師兄。」她咧著嘴笑。「新來的師兄會陪芽兒玩,會給芽兒說故事,是不是?」小丫頭的眼眸閃著興奮的光芒,她是真的感到無聊,希望有個人能排解她的寂寞。
芽兒甫六歲便沒了娘,她從小就跟著她爹生活。要一個大男人照顧女娃,再怎麼盡心,仍無法填補少了娘親的缺憾。
他以為給芽兒吃得好、穿得暖,讓女兒的生活無所匱乏,那便是愛;殊不知小芽兒最需要的是有人能伴著她、呵疼她。
允天諾是在芽兒七歲那年入了修羅門下。那時候,芽兒簡直就把他當成另一個爹,成天大師兄長大師兄短地跟前跟後。
隨著時間的流逝,芽兒漸漸長大,他也因為雜事漸多,而漸漸與這丫頭疏遠。
芽兒從小就懂事,知道他外務繁多,所以近來也較少纏著他,要他陪著她玩;這丫頭,懂事、老成得讓人心疼。
「會的,新來的師兄一定會同大師兄一樣疼芽兒,每天陪芽兒玩,說故事給芽兒聽。」允天諾拍拍玉芽兒的小粉臉,向她保證。
芽兒不過是個十四歲的丫頭,一聽到大師兄的保證,那張小臉更是泛著喜悅的光采。
她喜孜孜的述說著從廚房大娘那裡轉來的話。「聽說新來的師兄才大芽兒兩歲,那他以後一定不會像大師兄這樣忙,是不是?」玉芽兒昂頭問允天諾。
她不喜歡新來的師兄像大師兄一樣,成天不是練劍,就是下山辦事;爹爹最壞了,什麼事都叫大師兄做,害得她都沒玩伴,她真切的希望這個小師兄不會像大師兄這樣忙。
「有了!」她想到了一個好法子。「爹爹最疼芽兒了,芽兒叫爹爹把新來的小師兄賞給芽兒,要他成天陪芽兒玩,不准爹爹派別的差事給小師兄。大師兄,你說這法子好不好?芽兒聰不聰明?」丫頭昂著小臉蛋,等著人家讚賞。
允天諾啼笑皆非的望著玉芽兒。
小娃兒就是小娃兒,連說的話都是這麼天真無邪。「新來的師兄是來跟你爹學藝的,他怎能成天陪芽兒玩,而荒廢了武藝。」
芽兒頭側著臉思忖。
拜了師,不學藝,成天陪著她玩,這的確不像是來拜師學藝的,倒像是來當她奶娘似的,這樣的要求,的確是為難了人家小師兄。
「那麼──就叫爹爹教小師兄武藝,不准要他做別的事,那小師兄有了空閒的時間,便可以陪芽兒玩。」
允天諾拍拍玉芽兒的頭,「嗯。」或許師父看見了芽兒的寂寞,收了個新徒兒,就為了他鍾愛的小女兒。
第二章
玉面修羅知道女兒的孤獨無伴,所以應允了鐵孟秋的要求,讓他當自己門下的弟子,不過得附帶另一個條件,那就是鐵孟秋除了練武之外,另一個職責就是照顧他的心肝寶貝──玉芽兒。
鐵孟秋一聽條件如此簡單,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他打量已年近五旬的玉面修羅,臉上雖經過歲月風霜的洗禮,不似年少時的丰姿颯爽,但從剛硬、有稜有角的輪廓中,仍舊可看出「玉面修羅」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美男子,這樣偉岸英挺的男人生出的女兒應該差不到哪裡去。
更何況,師父年近五十,小師妹的年紀應該跟自己差不多大,這樣的小大人應該是不難照顧才對。
但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小師妹長得一點都不像他師父!
他第一次見到玉芽兒時,簡直不敢相信她就是師父玉面修羅的女兒!
小師妹身材矮小,圓滾滾的身材、圓嘟嘟的臉、圓呼呼的眼……老天!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圓,就連她的小手、小腳都胖呼呼的。
鐵孟秋直覺得風雲變色,老天爺棄他而去,因為小師妹的長相跟他所想像的不僅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她連歲數都跟他想的不一樣。
小師妹跟他差了兩歲!而兩年的差距可以造成很多的代溝,也可以殺死他很多的細胞。他真的很後悔為什麼當初沒見到小師妹的面,便一口答應了師父這個條件,害得他每天晚上都作噩夢,夢到被小師妹圓滾滾的身材壓成了肉餅。
噩夢!他爹把他送上山來,根本就是一場噩夢!
「小師兄──」
噩夢來了!
鐵孟秋很想當一次駝鳥,假裝沒聽到那個小噩夢在叫他,那麼他就可以不用理她了。
但是,他人才一轉身,那個小芽兒便咚咚咚的跑到他面前,昂起她那圓呼呼的臉,揪著她那圓嘟嘟的眼望著他笑。「小師兄,你要去哪裡?」
去哪兒都好,只要沒她這個小噩夢在,任何地方都是天堂。
「小師兄!」
小芽兒用她那胖呼呼的手去扯鐵孟秋的衣擺。「爹爹說芽兒以後可以跟小師兄玩,那芽兒以後就不會寂寞了。」
小傢伙是在提醒他,她是他的責任,不管他去哪裡,她都要跟。
小討厭!
鐵孟秋這一輩子最最最討厭的就是小女娃,他覺得女人長大後,的確賞心悅目,但在女人還沒到達「賞心悅目」的標準前,都是很惹人嫌的──愛哭、愛鬧,又會耍小孩子脾氣,他覺得一個大男人、尤其是很有氣概的大男人,不應該去接觸那種愛哭、愛鬧的小鬼頭,因為這樣會折損男人的英雄氣概。
而他,一個很有氣概的大男人,竟然淪落到成天得跟一個十四歲的小鬼頭玩耍,想到,他就覺得冤。
一覺得冤,他就恨不得把這個小噩夢遠遠的甩開,永遠都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芽兒。」他叫她。
「嗯。」小小的圓臉很興奮的昂起,芽兒咧著嘴笑。
鐵孟秋硬扯著嘴角,露出一抹心不甘情不願的笑,他蹲著身子,與芽兒齊高。「芽兒,咱們來玩捉迷藏好不好?芽兒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小師兄數到一百後,就去找芽兒。」
「小師兄找到芽兒又如何?沒找著芽兒又如何?」小芽兒蹙著一雙小娥眉問。她不覺得這個遊戲有什麼好玩的。
「找到了芽兒代表小師兄好聰明,可以一下子就找到小芽兒;而沒找著芽兒就代表芽兒好聰明,可以躲到一個讓小師兄找不著的地方。」鐵孟秋隨口編了個謊話來敷衍芽兒,反正小孩了都笨笨的,沒什麼邏輯觀念。他只要能甩開小芽兒一個下午,那麼他便可以偷個閒,作作他的白日夢。
芽兒側著頭想了好一會兒。
找著了芽兒,就代表小師兄好聰明。
找不著芽兒,就代表芽兒好聰明。
似乎,聰不聰明對小師兄而言很重要,那麼──她只要找個很明顯的地方躲起來,讓小師兄一下子就找到她,那麼小師兄的心情會不會好一些呢?
雖然小師兄嘴裡不說,但是她看得出來,自從小師兄上山以來,心情就從沒好過,所以讓小師兄心情好一些,變成了芽兒心裡最想做的事。
芽兒昂起頭,又望了鐵孟秋一眼。
鐵孟秋的臉儘是敷衍的笑。
就這麼決定了,她就躲在她常去的小兔洞裡同她的小兔免玩,每回爹爹要她回去吃晚飯,都會差人去小兔洞找她,而且每回她都在,這麼好找的地方,小師兄應該可以很快就找到,只要他覺得自己好聰明,那他的心情自然會好一些,以後就不會太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