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尉菁
她好美好美,狂野而奔放,全身上下充斥著不羈的美;天祐他想:只怕今生今世,他都淪陷在管青眉所張的情網裡了。
天祐不由自主地接近青眉,定定地望著她久久。
久到青眉回神,才驚詫地發現她的身旁一直有人在守候,而他,是袁天祐。
他就靜靜地立在她的身旁看她,不發一語。
「你想罵我!你想生我的氣。」似乎他們倆的開始就是一直在吵架。而今天她沒摔東西,沒發脾氣,他的表情卻怪異得很。為什麼?「你不喜歡我蕩鞦韆?」既然不喜歡,又為何在這架了個鞦韆引她犯罪?難道是為了——這樣他才有理由編派她的不是!
喝!他好詐!
咦?也不對!她蕩鞦韆是她的事,與他袁天祐又有何干係,她幹麼怕也生氣啊?神經。
青眉別過頭,不再猜測著他莫名的心緒。
袁天祐是個浪蕩慣了的人,不是她這個不經世事的小丫頭可以駕御得住的,所以,她絕不讓他有那個機會去擾亂她一池心湖。
天祐的手扯住鞦韆的繩,他定定地望著青眉的水波,凝眸深處。「你討厭我?」不然為什麼她總是不正眼瞧他?
青眉搖頭,但不語。
其實她是該討厭他的,不是嗎?至少,他輕薄過她的紅唇,還大刺刺的地上門提親,不顧她的反對,還有,他總是流連於煙花之地。這些都不是她所能忍受的,而他全都做過,因此她是該厭惡著他的,不是嗎?
那麼,為何在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是在訴說她對他的思念,控訴著這一個禮拜以來,他的不見蹤跡!這般心思,豈是對一個厭惡之人該有的?
天祐強抑住心中那股想擁她入懷的衝動,他默默不語地將兩腳踏上鞦韆的兩端,身子便宜在青眉的身側。
「你在幹麼?」他站在鞦韆上是很危險的,他不知道嗎?
青眉用手撥了撥天祐的腳,想趕他下去,然而天祐卻盪開了身子,讓自個與青眉隨風飄蕩在青天白雲下。
青眉從來沒有這樣蕩過鞦韆,但似乎,兩個人的蕩法會比她一個人獨自蕩著揪驊來得有趣與刺激。
天祐的雙腳一屈一立地使力開來,而鞦韆也因此蕩得更高,讓坐在上頭的人看得更遠。
「嘩!」她終於看到牆闔外的春天了:「原來外頭就是長成這個樣子的啊!」她的口吻中充滿了新鮮與好奇。
看那戴著斗笠的農夫拖著水牛啊,原來插秧就是這副模樣呢!
「呵呵。」青眉嬌笑,指著遠處一群亂跑的小東西,昂起頭問天祐:「那些跑來跑去的小東西是什麼?」
天祐有點不可思議地回望著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怎麼可能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
「哦喔!」她略微沮喪。「你也不知道啊!」這也難怪啦,像她這麼博學多聞的大才女都不知道那個東西叫什麼了。他一個「紈挎恃子弟」怎麼會知道呢!
青眉拍拍天祐的肩,說:「沒關係啦,反正我也不知道啊,你不用太慚愧的啦。」她是很好心的耶,雖然袁天祐的人很「討厭」,但傷人自尊的事,她還是做不出來。
天祐再也忍不住了,張口便哈哈大笑。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既愛又不做作的小姑娘,而她管青眉算是讓他長了見識。
真的,他實在很懷疑這精通四書五經的金陵才女會——會不曉得在院子裡跑來跑去的那個小東西就叫做——雞。
他揩起眼角邊笑出來的淚水,很好心地告訴她。「是雞,那是雞。」
雞!那是雞——青眉睜大眼,又瞧了那活蹦亂跳的小東西一眼又一眼,他們是雞!
不信,她還是不信那東西叫做雞。「你騙我。」這是唯一的可能。
「憑什麼說我騙你。」她根本無憑無據。
「因為,」她蹙攏眉峰,張嘴道:「雞怎麼會有毛!」而且,它們又怎麼可能會跑:「我見過的雞都是沒毛的,而且它們也不會像那些小東西一樣活蹦亂跳。」
天祐笑得前什後仰,樂不可抑。
這管丫頭哦,實在是可愛得緊,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娃,是既可以知四書,卻又不解民間風情;她這十八年來到底是過著什麼樣的一種日子呀!他實在是很好奇。
天祐指向那些四處亂竄的雞,對青眉說:「你以前所見到的雞都是經過處理,給人食用的死雞,而現在所看到的是活生生的雞,還沒被屠宰過。」
「嘎!」青眉愕然地回眸,她一雙清澄澄的眼回瞪著天祐。「你是說,我以前吃的﹃雞﹄就是那些可愛的小東西!」青眉又回頭,蕩高身子去看那些小巧可愛的小生命。
老天啊!她以前吃得津津有味的雞肉就是這些小生命!她——曾經是那麼的殘忍。
噢!她以後再也不吃雞了啦。青眉的臉倏然刷白。
天祐知道她是被那些可愛的小雞給「嚇」到了,從小到大,她可能都還沒傷害過一條小生命吧,屆時,她又怎能忍受自己吃了無數條的生靈。
「青眉。」他柔聲地喚著她。
「噢,你不要叫我。」她的頭直搖。「你讓我靜一靜。」也讓她想一想她怎麼可以吃了那麼多生命之後,猶能活得自在。
天祐使力將鞦韆蕩得更高一些,他指著小雞旁的一隻水牛道:「青眉,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耕田用的水牛。」她沒精打采地回答。搞什麼,她心情都已經很不好了,他還有那個興致要她回答問題。
「那你知道它吃什麼嗎?」天祐無視於青眉的壞心情,依舊故我她追問著。
「草。」她當然知道,因為水牛現在就是在吃草;他當她是白癡啊!
「不,它有時候也吃雞肉,吃人們剩下來、不要的雞肉殘餘。」
那又與我何干?青眉翻翻白眼,一副沒啥興趣的臉。
天祐拍拍她的頭,像安撫小娃兒一樣地安撫著她:「有耐心點,管丫頭。」
「不准叫我管丫頭。」她抗議。「我討厭人家喊我叫管丫頭。」十足的孩子氣,看來管青眉並不如世俗所傳的那般懂人情事故。
天祐搖搖頭,疼惜地說:「牛吃了雞後,它才有體力幫人們耕作,那咱們才有米糧,而雞也才能啄米。」這是最簡單,最容易瞭解的食物鏈了。「青眉,大地萬物自有它運行的軌道,而雞它的天命就是用來讓人食用的,你能瞭解嗎?」
青眉側著頭,望著正在琢食米粒的雞群久久。
雞的天命是讓人食用,讓大地萬物的軌道運行。而生生不息!那她呢?
「我的天命是什麼?」她從來沒有深思過自己的價值,而現在她想知道。
天祐的雙腳不再使力,他讓鞦韆停了下來。讓他和青眉暫時靜止;他的長手長腳從鞦韆上下來,來到青眉的跟前,天祐半蹲下身子。與青眉齊高。
他輕輕地托起她的下顎,讓她的眼正視他的柔情。「嫁給我;嫁給我,幫我生小孩是你管青眉的天命。」
青眉征忡,一顆心彷如窒息,不動了。
他、是在向她示愛,是嗎?她的眼望向他眼睜深處,兩潭幽水深深寫盡他對她的情意;他是真心的,不像是在說笑!袁天祐,他——
天祐低頭將他的唇印上她柔軟紅艷儲的一方,舌尖輕撩起她驚愕不已的口,探入裡中,尋找那芬芳蜜汁,一點一滴地吸吮。
她的唇依舊生澀,但卻甘甜如飴,讓他心蕩神搖。
他的吻依然熟練,依舊可以撩撥她內心深處的情感。
他跟多少女人練習過?是閃進青眉腦中的妒意;她使勁地推開天祐的身子,迫使他那窒人的吻離開她的唇。
青眉紅著眼,咬疼了唇,忿恨地抬起雙眼,瞪著天祐。
他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輕薄她!他當她是什麼來著?是他過往的紅粉知己,還是他現有的親密愛人。
他又冒犯她了!天祐知道;但,她輕揚的臉是那麼的清新,她柔軟的唇是那麼誘人,這讓他情不自禁。
天祐的雙手捧起她那因忿怒而脹紅的臉蛋。「我愛你,要你,我不是在輕薄你。」吻她只是一時情難自禁,他只是想讓他知道他的心意,這絕無輕薄之意。
「你對多少女人做過這件事?」她紅著眼,泛著水光詢問他的風流帳史。現在她才知道愛上一個風流浪子得碎掉多少心,流出多少淚。
天祐經手撫去她眸中的淚。「一個,就一個。」枕邊人雖無數,但讓他真心付出愛意的只有她管青眉。
青眉流轉著眸子的水光,眼中泛著迷濛,她眨眨眼,一顆淚珠兒又情難自己地滑落,她慌忙地拭去,難堪地不想讓他瞧見。
管青眉怎麼能哭呢!她是從來不哭的呀。
天祐攫獲她拭淚的手,吻去她手指上的淚。「嫁給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他信誓旦旦地開口允諾。
今生今世他只要她一個。
「為何去狎妓?」她不能原諒他曾經的浪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