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紅袖劫

第21頁 文 / 望舒

    這小子,除了面對羅緋衣,怎還是一副天下盡在胸中的自大樣?唉……這麼惡劣的性格,怕是這輩子沒法根治了!思緒溜溜轉著,垚冰在心底偷偷搖了搖頭,面對聶颯這等執深的性子,他還是選擇做個「俊傑」才是上策,於是無奈地說:「好好好!請容小的把欠你的、欠她的,好好清點清點,一併還了,這總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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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好疼好暈,彷彿整個人從天重重跌落在地似的……

    「聶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暈眩中,羅緋衣自眼角餘光瞥見了他,他人就坐在她的身後,而手心正抵著她的後背。

    「你別說話。」四個字,他說似輕易,然則,額際卻因而冒出了好些冷汗。

    「你在做什麼?」羅緋衣驚覺有股醇厚的暖流自背心流進,是他,他正把自己的功力往她身上送,儘管氣虛,她仍要出聲阻止他。「別……別這樣……」

    現下,可不比一般運勁呀!聶颯必須隱忍兩種力量在他體內造成的衝擊,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向她解釋。

    按照垚冰的說法,要祛除雪蠍陰毒,需用純陽心法鍛煉成的內力,輸入半刻為引,之後半刻逆行導出,如此反覆,直到毒素吸盡井化消,才算大功告成。然而使用這種方式,勢必使雪蠍陰毒與純陽內力在聶颯體內相互衝擊;甚者,倘若時刻掐捏不準,那麼,雪蠍陰毒不是留在她體內就是轉移到他身上,屆時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以回天。

    「聶颯……」見他沉默,羅緋衣反而覺得慌。

    「我沒事。」徹骨寒與焚心熱在他體內纏鬥,聶颯自齒間進出話。「你……你快閉上眼,專心致志,什麼都別想。」

    從他說話的語氣,她明白事情不若他說的簡單,而他似乎在忍著什麼,可偏偏,現在的她沒法詢問又沒法阻止,只能任由聶颯擺佈一切;而胸口晃悠悠地疼了起來,不是因為蠍毒發作的緣故,而是因著一種透心的酸沉。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在氣力竭盡的前一剎那,聶颯勉強動了動唇角,他知道——緋衣,終於可以永遠擺脫雪蠍陰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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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事了?」

    「你沒事吧?」

    經過一番折騰,聶颯、羅緋衣兩人足足昏睡了七個時辰,悠悠醒轉後,不約而同爆出這麼一句,同時微怔,又同時釋懷微笑。

    「看來我們應該都沒事了。」聶颯伸手撫了撫她的粉頰,原本盤踞其上的靛青印記已經消了跡。

    「究竟怎麼了?」記憶片片段段的,中間到底經過了什麼,對羅緋衣來說,全是謎。

    「先前那是在替你療毒,還記得麼,你在林子裡蠍毒發作了?」

    羅緋衣點點頭,瞅著他的澄淨眸光掩不住憂忡,幽幽歎了口氣。「我還是連累了你……」

    「我不喜歡你這麼說!」他的臉沉了下來。「事實上,現在的我,很好,真的很好。」

    就在這時,一位不速之客閒踱了進來。

    來人,正是垚冰。

    「都醒了還這麼親密地同床共枕?真令人嫉妒哦!」

    咋呼的同時,他的左右手分別搭上了聶颯和羅緋衣的腕脈。「唉……算來算去,命運最坎坷的就是我,你們兩位睡得香甜,我倒是給那位小祖宗纏得快瘋了,直到剛剛才哄她入眠。」

    「恭喜你,體內的蠍毒清得干於淨淨,半點不剩。」垚冰先向羅排衣眨眼一笑,接著回過頭去衝著聶颯也是笑。「恭喜你,體內的功力清得乾乾淨淨,半點不剩。」然後撫掌說道:「兩位現在是乾乾淨淨對乾乾淨淨,誰也不吃虧、誰也沒佔著便宜。」

    垚冰的話讓她猛然一震,倏地從榻上坐起。「什……什麼?你的意思是,聶颯為了替我療毒而犧牲了他的功力?」

    「呢……你還不曉得?我以為……我以為他已經告訴你了。」兩道寒若冰箭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朝這裡射來,垚冰嘿嘿乾笑兩聲,腳步已經慢慢往門邊退去。「我瞧,這還是留給你們兩個自己溝通,我這外人就不打擾了,失陪失陪……」

    說完,人一晃就匆匆消失了。

    聶颯沒心情跟他計較,在他的眼中,只看得見羅緋衣如何蹙起秀眉,如何任痛楚盈滿眼底。「緋衣……」

    「聶颯,你不必再說了。」羅緋衣知道他要說什麼,於是出言打斷,勉強擠出了笑容,輕道:「這次是畢生功力,那下次呢?這樣下去不行。」

    「這樣下去不行?什麼意思?」他捉住她的手。

    「不是你離開,就是我走。」撇過臉,孤淨的笑容掩不住萬千惆悵。「我不想害了你。」

    「害了我?畢生功力,我根本沒放在眼裡。」聶颯冷哼一聲,用微涼的語氣自嘲地說。「你能和小招相依為命,卻容不得我在你身旁?」

    柔荑任他揣握在掌,羅排衣垂下眼簾。「三年前,小招的父母救了我,沒多久卻雙雙染了急病,我只道是我命硬的緣故,沒想到小招的娘臨終前卻含笑稱我是貴人,說我的出現讓他們夫婦倆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因為小招有人可以照顧……」

    頓了頓,抬眼向他,明眶裡有瑩光點點。「對小招來說,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貴人還是災星,但無論如何,我不能棄她不顧。」

    「我根本不在意你是貴人還是災星。」聶颯加了手勁,明確地說。「我在意的,只有你這個人,羅緋衣!」

    「聶颯,你可以不在意這個,但我呢?我能不在意麼?」她輕聲言道,同時許了朵淒絕的笑,就是因為在意他,所以才會在意自身的禍福吉凶。

    羅緋衣的反問,讓他愕然無言。向來,他想要的,就不擇手段納人掌中,是不是因而忽略了她細緻的心思是如何百轉干回?

    「那……好吧,我會讓你如願。」聶颯輕輕放開纖手,用淡然的語氣道出了沉重的決定。

    會讓你如願……他的字句敲在心間,此時此境對此人,羅緋衣再也拴不住淚水,只能任由冰涼液體籟籟滑落,即使揪著心、梗著聲,她還是笑了。「謝……謝謝。」

    屏息、凝瞅、無言的緊緊相擁,然後——放開。

    再怎麼刻骨銘心,這段情,終究必須還諸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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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好香呀!」進門後的第一件大事,便是用力吸了吸這屋內的空氣。「要是每個早晨都能這樣,我的人生也就不枉了。」垚冰不客氣地坐上了桌,數了數碗筷,卻發現情形不大對,於是問道:「怎麼桌上只擺了三副碗筷?」

    「聶颯昨晚就離開了。」羅緋衣淡淡地回答。

    「什……什麼?聶颯走了?」一口菜夾在半空,他倏地停下動作。「是你讓他走的?」

    她微微頷首。

    「完了完了!」見了她的反應,垚冰立刻開始嚷嚷。「天底下,不曉得有多少人正等著要他的命,什麼大刀王老五、盧家堡、鐵乞丐曹雄、東北三虎、歐陽世家……」

    垚冰每多報一個名宇,羅緋衣就覺得心底向下沉了幾分,待他氣喘吁吁地數完,這才發現她的神色凝若冬雪,連忙加問:「你怎麼啦?」

    「聶颯他……」

    「他是必死無疑、有死無生、死路一條、死有餘辜。」話,他接得可順了。「總之,三個字——死、定、了!」

    「我……」羅緋衣衝動地站起身來,直覺就是要去找他。

    「其實也用不著那些狠角色啦!」垚冰更進一步地說。「想想,他現在跟個平常人沒兩樣,搞不好昨晚走過林子時就被大蟲吃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

    眸光閃過一絲精銳,他拉住她的胳臂,慢條斯理地問:「你找他回來做什麼?反正你不是認為他會被你剋死麼?橫豎都是死,你就不用白費工夫啦!」

    「這……」垚冰的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這外人是沒什麼說話的餘地啦!」停在半空許久的小菜,終於入了口,垚冰滿足地嚼著,放開了攔住她的手。

    羅緋衣怔忡當場,思緒如線糾纏,剪不斷理還亂。

    不知為何,她想起了荊寒笙,想起了聶颯對他說過的——什麼是對我好?是由你決定,還是由我?這不是效忠,是背叛。

    她雖非聶颯的部屬,談不上效忠還是背叛,但──她認為對他好的,是不是他想要的?或許,她始終看的都是自己,而忘了真正去感受他的心……

    心湖漸漸由濁而清,羅緋衣已經明白眼前該走哪條路,於是對垚冰說:「小招人在後頭喂雞,待會兒麻煩你看著她把早飯吃了。」

    「哦。」隨口應了之後,垚冰才升起不好的預感,奇怪了,這事兒跟他說作啥?

    「我要去找聶颯。」水靈的眸光閃著堅定。「小招就麻煩你了,傍晚前我會回來的。」

    目送她的離去,垚冰既鬆了口氣,又覺得沉重。鬆口氣,是因為她的憬悟與決定,沉重則是因為她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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