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望舒
「不,最多成功八個,如果紀先生也在那十人當中的話。」她搖搖頭,舒口氣,漾起的甜笑似醇酒。「我鬥不過紀先生的。」
「呵呵,你太謙虛了。」
女人哪,如果在其他女人面前示弱,那是真弱;在男人面前,女人的示弱通常只是以退為進的手段。
他沒看錯人,舒繞珍的確適合和他搭檔演戲,她夠精明。
紀寬決定直接切入討論主題。「還記得上次我的提議嗎?」
「你呢?紀先生,你還記得嗎?」舒繞珍笑了,不答反問。
究竟報導裡的「未婚妻」是什麼意思,確實是她目前最關心的事,但她又抱定主意絕不主動提。總是這樣的,先開口的人表示記掛較深,而記掛較深的人往往就在相對關係裡屈居下風,她不想落入這種境地。
「別再喊我紀先生了,這不像是一般『未婚妻』對未婚夫的稱呼,還是叫我Sean吧。」笑意愈深,他欣賞她優雅卻十足鋒利的反應。
「噢,是這樣啊」從他的話裡,她要到了答案。眸光垂放下來,繞珍故作沈吟,片刻後才又輕緩地開了口。「關於你上次的提議,我的確心動,但,這並不表示我會答應。Sean,你必須拿出你的誠意說服我。」
「我的誠意就是確保你婚後的經濟來源。」
「噢,這樣呀,聽起來很像在豢養寵物,餵飽了就萬事美好,不過」切了一小塊鮭魚放入口中細嚼,她的動作和神情非常自在。「寵物的責任是供主人玩弄疼寵,我想,真要養寵物,你犯不著用一紙婚約來捆綁自己,所以,想必你對我會有其他要求。」
既聰明又會說話,他能理解何以舒繞珍在交際場合這麼吃得開了。
「繞珍」
「我還是比較習慣聽到人家叫我Vicky。」
點了點頭,紀寬直直瞅進她的眼底,微笑始終未曾褪卻。「Vicky,婚約並不是來捆綁我的,相反地,我要靠它獲得自由。」
「難道你現在不自由嗎?」他的狀況似乎跟普通人不一樣?!聽著聽著!她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不想回答的時候,紀寬會反問為什麼。「你關心我麼?如果是這樣,那我收回原先的提議。」
他不要別人的關心這樣的話,紀寬竟是用噙笑的表情說出?舒繞珍詫異地注視著他,有一秒閃了神魂。待思緒恢復正常運作,她連忙勾唇一笑。「關心你?那倒不是,我關心我的權益,畢竟提議的人是你,在我被說服之前,我總有問清楚的機會吧?當然,要不要回答是你的事。」
「我以為你應該關心的權益是,我是否有什麼特殊癖好,譬如虐待狂、暴力傾向之類的。」
「你有嗎?」當然,她也關心這個。
「沒有。」紀寬笑開。
「那麼,婚約怎麼幫你獲得自由?我的任務是?」這總該問得了吧?!
「婚後,跟我扮演一對恩愛的夫妻。」他挑想講的回答。
「扮演?那肯定有特定觀眾了。」
舒繞珍思緒靈敏,稍微不小心,就教她抓著了可以循隙追問的破綻,不過,他也有他的原則。「如果你答應提議,我自然會告訴你。」
「咳,這『恩愛』該不會要在特定觀眾面前『裸體演出』吧?」擱下刀叉,拿起餐巾輕輕拭嘴,鹹重的話,她倒是說得極淡。
紀寬失笑。「我要的是自由,就這麼簡單。」
「這幾年來,衣冠瀟灑的人變多了,跟禽獸沒兩樣的人卻沒減少過,偏偏,衣冠禽獸最教人防不勝防。」她無辜地瞅著他。「我這麼問,不是故意調侃你。」
「我明白,你的確有權質疑。」話是這麼說,濃濃笑意還是在他眼底暈了開。
「謝了。」繞珍用小匙將烤布蕾送進口,細細品嚐後,才輕柔柔地繼續說道:「Sean,我想,你的特定觀眾絕對不會是省油的燈,對嗎?」
「哦,怎麼說?」他想聽她的理由。
「因為你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狠角色,這特定觀眾,我雖不知道是誰,但能束縛住你,還能教你使出向天下昭告婚訊這種不光明的手段,可見多難纏了。」
看來,舒繞珍已經自行將前因後果串結在一起,而且推論的方向非常正確。
「Vicky,我有讚過你聰明嗎?」
「忘了,但我不介意你再稱讚一次。」她笑瞇的彎曲眸線,流露出嫵媚風情。
「金錢,我向來不吝惜,但讚美,我只說真心的。」紀寬舉起紅酒杯,向她。「我見過的美女不少,可沒一個像你這樣,聰明得讓我印象深刻。」
「那麼,會找上我的你,不就是聰明人裡的聰明人?」她也跟著舉起酒杯,盈盈淺笑蕩漾在深紅色的酒液中。
「該回歸原點了。Vicky,和我結婚,你願意嗎?」
「我找不到說No的理由,所以,你說呢?」
紀寬但笑不語。
而後,兩隻紅酒杯在微黯的燭光前傾身,相互吻上,「叮」地輕輕一響,盟約就這麼許定了——他提供她經濟來源,她協助他取得自由。
毋須攤牌明講,紀寬和舒繞珍心裡都知道,在這場合作裡,最聰明的做法就是絕不招惹愛情,尤其,將妄想寄托在對方身上。
他們,都是聰明人。
繆思藝術中心位在台北市敦化南路與和平東路的交叉口,在藝術市場裡算是近年來一枝獨秀的奇葩。受到經濟不景氣的影響,這種被視為高消費的奢侈品買賣自是首當其衝,然而,繆思藝術中心卻打出「藝術商品化」的旗幟,並推出價位在百萬元以下的石版畫,讓許多在股市、房市失利的中小型投資人紛紛轉向這塊市場。
「這幅《失裸》的石版畫四年前剛上市的時候,價格是五十二萬,現在已經值七十六萬了,而且,全世界只剩下三幅還沒找到買主,等全部售出以後,價值絕對會比現在飄漲得更快。」
四年間,從五十二萬變成七十六萬,利潤真的很誘人哪
笑眼一抬,對著了客戶的目光,舒繞珍輕輕點頭,持續為場面加溫。「何況,藝術品幾乎都是隨著時間而增值,差別只在漲得多還是漲得少,比投資股市、房市穩當多了。」她看得出,對方已經有些心動了。
「聽你這麼說,似乎挺不錯的,可是我還有個疑問」
與客戶對招半小時後,成交!她又為繆思藝術中心賣出一幅石版畫了。
午休時間,一群同事相偕到附近的簡餐店,這件事立刻被拿出來談論。
「Vicky,你太厲害了,這個月的業績王又讓你搶去啦。」Nancy一臉羨慕。
「好說好說,承讓承讓。」繞珍拱拳輕笑。「反正,結婚以後,我就辭職啦,業績王不會再讓我霸多久啦。」
「說到這裡,你家那口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啊?我們最多看到他開的車,猜想應該是個有錢人。Vicky,說來聽聽嘛,比起搶業績王,我更想學怎麼釣金龜婿,這年頭啊,金錢比男人可靠多了。」
自從她和紀寬在Amore餐廳談妥了以後,如果兩人下班都有空,紀寬便會來接她一同吃個飯!同時商量婚禮籌備之事。
「來自男人的金錢,還是不可靠啊。」採購部門的Norma提醒她們。
Sandra說得輕鬆容易。「嫁了之後,想辦法教老公把錢轉進自己的戶頭呀,這樣就變成自己的錢了。」
「你們呀,太小看男人了。」Norma還是不認同這種做法。「麻雀變鳳凰畢竟是電影!就算長得比茱麗亞蘿勃茲還美,現實裡也沒有像李察吉爾那樣的男人。」
「如果麻雀只想當麻雀,那麼永遠都不可能變鳳凰。」聳肩,繞珍輕輕笑道。「既然『有錢當賺直須賺』,而婚姻又是人生裡最大的一樁買賣,我怎能不好好投資?押對了寶,可就一輩子『無邊額度狠狠刷,不盡錢財滾滾來』。」
Nancy噗時笑出。「天哪,Vicky,你再說下去,我怕所有美麗的詩句都會被你抹上銅臭味。」
「詩句美麗有什麼用?有銅臭味就真的不好嗎?」繞珍挑高了眉宇。「這是一種選擇罷了,沒有一種選擇是不必承擔風險的。Rita就是最好的例子呀,不是嗎?重點是,願賭就要服輸;如果扛受不下最慘的結果,最好就不要挑險路走。」
聽她這麼說,Sandra表情沈斂了許多,慎重地問道:「Vicky,那麼你現,在是在走險路嗎?!」
「是的,我是。」
「你你會怕嗎?」
「怕?當然怕了。」繞珍依舊甜甜地笑著。「但,對我來說,還是值得一試,我不能因為害怕就手軟。」
事關她的理想,說什麼,也絕不能手軟!
午休結束後沒多久,便有客戶上門了,而且,直接要求找舒繞珍。
「您好,我是Vicky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