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望舒
這種男人是有點小錢沒錯,但距離真正的「富豪」還有段距離,之所以會來這個慈善義賣會,多半為了獵艷而已,實際上並沒有闊氣到甘願掏腰包買畫。
像他這種男人的行為基本模式呀,就是先勾搭美女來個一夜風流,再依快活的程度,決定是長線交易還是短線結清,背景強的收進來當老婆,背景差的就留作無聊時解悶的玩伴。
瞅著他,她心底清楚得很。
這位科技公司的副總,還不夠資格做她的獵物。
「抱歉,那邊那位李老闆是我的客戶,我得過去打聲招呼。」綻了朵笑,繞珍向他點了個頭。「如果Danny對藝術品買賣市場有興趣,歡迎到繆思藝術中心。」
界線,她劃下了——JustBusiness!
向侍者拿了杯威士忌,紀寬輕輕啜了口酒液。
此刻,在他四周,包圍了許多政商界的名流;當然,他明白,會讓這群自視甚高的菁英份子集中在他這裡,是因為他頂著「皇霆集團」的光環,與「紀寬」這個人無關。
「Sean!你怎麼都不說話?」
紀寬挑眉,露了笑容。「哦?趙小姐想聽什麼話?」
「別叫我趙小姐,這樣好陌生。」目光含了薄怨,嬌嬌女噘嘴嗔道。「你叫我依珊吧,這樣聽起來比較好、比較親。」
「依珊,你怎麼這樣跟Sean說話?就算你們都是年輕人,說話的時候還是應該要維持基本的禮貌才對。」紀寬還沒開口,向來有「通訊業教父」之稱的趙董事長就率先展現了做父親的威嚴。
「趙伯伯,你別責備依珊,她會這麼問,是因為觀察仔細,又要顧全在場每個人。」紀寬轉看嬌嬌女一眼,淡淡地說道。
「就是嘛,爹地,你看還是人家Sean瞭解我。」她抓住父親的肘臂,偎近。
「唉,是Sean大方沒跟你這丫頭計較。」寵溺地揉揉女兒的頭,他笑歎道。
很快地,有人啟動新的話題,這會兒,眾人開始討論在大陸設廠的種種經驗,而紀寬自始至終微微笑著,又繼續當一個參與其間的旁觀者。
貌似和善、實則疏離的旁觀者。
就在討論進行正熱烈的時候,有人突然插了句話。「各位,抱歉,我看到一位朋友,先過去跟她寒暄兩句。」
紀寬的視線順著那人的步伐不經意地掃瞥過去,最後,竟情不自禁停駐在和他交談的女子身上——
無庸置疑地,那是個美麗女郎,但,美麗並不足以使她顯得特別;在這宴會廳裡,只要是女人,莫不是彩妝靚媚、華衣明艷的,沒一個例外。然而,她卻成功地擄獲了他的目光。
眉微擰、眼稍瞇,紀寬抱持著研究的心態深深睞著她。
良久,他才恍然大悟。原因,正出在她的笑容上。
她的笑容是糖霜,甜得很,倘若主動勾引,肯定能招來成群的狂峰浪蝶,但那如蜜的笑容背後,似乎又透著一種置身事外的冷冽,以及抽離現實的淡漠。
和他相同。
總是如此,擅於隱藏自身的人,往往也擅於發現別人的隱藏。
「Sean,你在看哪裡?」他的異樣讓趙家嬌嬌女發現了。
「沒什麼。」他收回注意力,視線從容地輕滑過眾人的眼,微笑依舊淡如風。紀寬拋了個問題。「今天義賣的三幅馬諦斯石版畫,聽說是由繆思藝術中心提供。想不到,台灣竟然有人收集得到馬諦斯的作品!?」
「誰知道!倒是你,Sean,你知道馬諦斯是誰呀?」
某總裁搶了話。「這個我也知道,馬諦斯就是那個畫《向日葵》的畫家嘛!」
聽著這群人言詞往來,紀寬不再多說什麼。活在這種名流世界裡的人,說起話來,往往不是滿嘴銅臭就是索然無味。
在這個時候,負責流程的司儀開始說話了:「首先感謝各位今晚蒞臨『援助非洲貧窮兒童慈善義賣』的會場。出資主辦的是最有愛心的馮園企業董事長馮傳霖先生;另外,我們也感謝繆思藝術中心提供三幅馬諦斯簽名的石版畫做為今晚義賣的商品」
果然,隨後的局面如他所料,變成各家老闆爭相誇耀財富的競賽,其中也包括了剛剛那位連梵谷和馬諦斯都分不清的某總裁。
可笑!
在心底逸了聲冷哼,這一切,在他眼中都像小丑耍弄著把戲般,愚蠢至極,就讓他來終結這場荒謬的競賽吧——用同樣可笑的方式。
「三張石版畫,七千五百萬。」輕輕地,他說。
霎時,會場完全靜下,沒有一絲聲響,全部的視線都釘在紀寬的身上。
那是天價啊——這個乍然出現的數字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怔,但沒人懷疑皇霆集團的少東付不起這筆款額。
俊容始終維持的微笑,在外人眼裡是自信的展現,只有他自已知道,那抹笑容不具任何意義,僅僅是個面具。
只有紀寬自已知道。
細緻的指尖在頰邊輕輕點著,舒繞珍微側過臉龐,眸光斜斜睨向聚光燈下的那名男子,從旁人的耳語裡,她知道他是皇霆集團的少東。
皇霆集團的少東
毋須其他證明,光這個頭銜,她就可以確定,眼前的男子絕對值得傾力投資。
「唷,Vicky,你最喜歡的泡芙。」
背後傳來的聲音,喚醒了沈想中的她,是同事Sandra。
一轉身,嫵媚又在嬌顏晃漾起來,繞珍從她手中接過餐盤,甜甜地笑著回應。「Sandra,謝謝嘍!」
「很少看你在宴會裡落單哎。」Sandra故意伸長脖子,向四周來回探看。「難道今天沒有人成為你的俘虜?不可能吧」
用小匙切下四分之一的泡芙,放進口裡,香濃滑潤的奶油真是太誘人了。繞珍滿足地點了點頭,好整以暇地說:「剛剛我在跟劉總討論他上回買的那幅畫,最近應該有個脫手淨賺兩成的機會。」
「偉鑫企業的劉總?他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聽她這麼說,繞珍忍不住歎了口氣,表情倒還維持甜柔的笑。「Sandra,我是想釣金龜婿,但從沒想要介入別人的家庭,或當什麼情婦、備胎。再說,生意還是要做啊,我總不可能專找未婚男士當客戶吧?」
「話是這麼說,可是這種場合拿來談生意實在有些浪費。」Sandra吐了吐舌,掩嘴偷笑。「今晚,單身的青年才俊可多得很呢!」
「單身不是假,青年才俊或許也有,但真正有錢到花不完的沒幾個,害我先前老是找不到奮鬥的目標。」思緒一轉,繞珍刻意壓低了聲嗓。「不過,有個人我倒是挺有興趣的」
「誰?誰呀?」能讓繞珍說出這種話,可見那人絕對有錢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就是買下畫的那個人。」她順著話語,將視線向紀寬投去。
「哇,好帥!」眸子倏地回亮,Sandra發出驚歎。「你的眼光果然特別高。」
「錯!」說得簡潔有力,舒繞珍在她面前比了個大叉叉。「我感興趣不是因為他帥,而是」
「因為他有錢。」一聽她出聲糾正,Sandra立刻知道自己錯在哪裡——Vicky非有錢人不嫁的堅持態度,在她們這群同事間可是出了名的強硬呀!
溜眼挑眉,繞珍說了。「自古以來,女人靠」
Sandra接話。「臉!」
繞珍繼續出招。「男人靠」
Sandra從容不迫。「錢!」
再來是天衣無縫的女聲二重唱。「天經地義,永不改變。」
最後,兩人相視笑開。
女人靠臉,男人靠錢,天經地義,永不改變——這是繆思藝術中心工作同仁的默契,每個人都會背這幾句口訣。至於,是哪個寶貝瞎編這一套的?不必費心思猜了,除了舒繞珍哪,不會有其他人!
在慈善義賣會宣告圓滿結束後,舒繞珍婉謝了某總裁要送她返家的慇勤提議,獨自離開五星級的國際大飯店。既然有了鎖定的奮鬥目標,她得暫時收斂些,免得出師未捷,就先教流言抹了一身腥。
看看腕表,已經超過十點了,微冷的空氣讓她打了個哆嗦,繞珍決定今晚奢侈一次——坐計程車回家。
「舒小姐,你終於出現了。」
才走到大馬路邊,從旁竄出的人形及倏地響起的聲音狠狠嚇了她一跳。
「呃!」她拍拍胸口,乾瞪著來者。「徐先生,是你。」
她的室友學姊結婚搬了出去,衡量開銷,她決定換個住處,於是到房東徐太太那裡結清一些細瑣的費用,就在那天,她跟徐浩陽意外打了個照面——他是房東的獨生子。沒想到,在這之後,徐浩陽便對她展開追求,任她好勸歹說都不肯放棄。
他並非一貧如洗,但離她「銀子、房子、車子三者皆備且越多越好」的擇偶條件還有段好大的差距呀。
「舒小姐,我送你回去。」徐浩陽滿臉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