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望舒
「阿嵐……」他走了過來。
「阿崎……」她站起轉身。
兩人面對面,近在咫尺,異口同聲地喚了對方。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異口同聲,陸人崎與崔君嵐不禁相視而笑;這--應該算是個「好的開始」吧?那麼,應該意味著他們的溝通已經成功了一半囉?
「我先吧!」陸人崎當仁不讓,他笑了笑,重重地頷首,用安安式的誠懇對她「阿崎要跟阿嵐先說對不起,再說謝謝。」
「上一回,我不是有意要在我們之間劃上界線,也不是刻意隱瞞什麼,更沒有把你從我生命中排除的意思,只是……」他用清澈明亮、沒有任何沈澱物的目光瞅著她。「我還不信任自己,不知道自己對往事重提的接受度有多少,不知道當你認識了那個時候的阿崎,你會喜歡、你會接受嗎?」
「不信任我嗎?」她溫柔以對,經巧地丟下問號,眨了眨眼。
「不是。」看她如此的回應,陸人崎漾開了清朗的笑,襯著五官線條都亮了起來。「是因為那時候的陸人崎沒有什麼值得讓你喜歡的特質。」
「現在的陸人崎就有嗎?」她做了個小小的鬼臉。
「這就要問你啦?」他聳了聳肩,雙手一攤,表示無力回答。「崔君嵐小姐,請問現在的陸人崎有讓你喜歡的特質嗎?」
「唔……這個問題我需要一段時間考慮,待會兒再告訴你。先聽你為什麼要謝我,還有如何謝我嘍!」
「要說謝謝的,是你的出現,還有為我和安安帶來的一切。」他的神色一下子端了起來。「不管之前在鄉下,還是如今在台北,你所給我的、給安安的都是我們最珍惜的。」
「至於要酬謝嘛……」陸人崎壞壞地笑起來,有著幾分魅惑人心的邪氣,故作曖昧地說:「看你想要什麼等級的嘍?我是無所謂啦,反正沒有什麼損失!」
她的臉蛋立刻燒得紅透透,原本直睇著他的眼光也趕忙轉往地板,心跳急響如戰鼓,只覺室內溫度從冬天躍過春天直接到了酷暑,有種膩人的熱烘烘……「嗯?你想要什麼等級的?」他又追問一次,看她尷尬得不知道鑽到哪個洞的樣子,絕對有祛憂解愁的功效。
只是,他會不會有一丁點壞心呀?
「呃……」天!這要她怎麼答。「有言道施恩不望報,謝禮的事,咱們就作罷吧!」
「真的不要?我是沒什麼損失,你不必為我考慮太多。」
咳!我是為我自己考慮!誰理你……這隻大色狼啊?她嘿嘿地乾笑兩聲,說:「真的不要!」
「唉--好吧!那我就省下嘍!」他一副美意遭拒的落寞樣,繼續說:「本來是想問你要皇后級的石斛蘭,還是公主級的……算了!既然你不要,那我也沒必要在這裡自吹自擂了。」
什麼?這位「路人乙」先生擺了她一道?
崔君嵐瞪了他一眼,竟敢害她剛剛芳心大亂,而且,一點要認錯的愧疚感都沒有,還是調侃她想歪的邪邪笑著。
好,沒關係。君子報仇,三分鐘不晚!
她力持鎮定地說:「那該我說了吧?」
「請。」
「我想說的是……」她冷靜地說,並往他的身體再靠近了一小步,讓他熱熱的吐息恰在她的發額之際。
「陸人崎先生,我愛你!」
不給他任何發言的機會,她的雙臂已經環上他的頸項,霸氣地攻佔了他的唇,雖然生澀笨拙,但她強烈的企圖心,仍是讓他不自覺地從喉間送出一聲激情的歎息。陸人崎逐漸收緊摟在她腰間的扶持,讓她完美動人的女性曲線,與他的昂藏密密貼合……徹徹底底的意亂情迷呵……她早已忘記這是原本要收手的復仇,而他,更沒有停下來的理由!
「祝安安生日快樂!」
突如其來的一聲喝叫,硬是讓兩人像觸電般馬上分開,趕緊將注意力轉向早該睡沈了的小傢伙。
事實上,安安動也沒動,睡著的臉上掛著天使般的滿足笑容。
那是夢話!
陸人崎和崔君嵐在觀察後得到相同結論,緊接著看看對方,眼底殘留慾望與慌張的交纏、衣衫凌亂、嘴唇微腫的模樣,忍不住開懷地笑了出來。
「你這個壞心的小魔鬼!」只是笑過以後,陸人崎仍舊瞪著安安「天使般」的無辜睡臉,小小聲地發出了他的嚴重抗議。「你這個壞心小魔鬼!你知道冬天去沖冷水澡的滋味是什麼嗎?」
而崔君嵐,終於笑彎了腰,不管怎麼說,她的復仇計劃算是大功告成啦!雖然心底還是有一絲絲遺憾……
***
面對久違了七年多的家,陸人崎牽著安安和君嵐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感覺神經已經有些微錯亂,到底應該感到陌生,還是熟悉?
崔君嵐明白,所以給了他一個緊握,更慷慨地附贈鼓勵的笑臉一張,無言地告訴他,不管在哪裡,她和安安都會是他最溫柔、最堅強的倚柱。
陸人崎終於按下了門鈴。
「是誰?」剛硬年邁的聲音從室內傳過來。
聲音也是會老的!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陸任峰終究也老了!陸人崎感慨地想,那句「是我,人崎!」卻遲遲出不了口,哽咽在喉。
「是誰啊?」再問了一次,語氣已經有著明顯的不耐。
父親這等不得的個性似乎--也沒變!
安安扯了扯他的手,悄悄聲地說:「阿崎,這裡是哪裡啊?你為什麼不回答那位老爺爺的話呢?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生氣耶!」
有人主動開門了,是陸宇槐。
「陸叔叔!」安安看到來人,開心地叫了出聲。
「宇槐,是誰啊?」陸任峰皺起眉頭,對於有個小女孩的聲音出現在自家門口感到不解。
陸宇槐沒有回答父親的話,只是靜靜地開了門,就讓當事人自己說話吧!
見兒子沒有應聲,陸任鋒只好放下手中的報紙,自己轉頭瞧個究竟,卻在看到來人時,心顫了、手也顫了。
父子倆僵在當場,誰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是這樣四目相對。
「你回來做什麼?」最後先開口的還是陸任峰,冷冷地說,回過頭去重新就看報姿勢,卻無法忽略自己拿著報紙的手是微微顫抖的。
陸人崎沒有說話,倒是安安先對宇槐說話了。「陸叔叔,坐在客廳的是陸爺爺嗎?」
「是啊!」宇槐撫了撫她的頭。「安安有沒有叫爺爺?」
「陸爺爺好!」安安乖乖照著他的話喊人,只是比陸宇槐告訴她的又多了一個字。
這下子,陸任峰不得不放下報紙轉身了,有些愕然地向陸宇槐發出質問。「她是……」
「我叫做陸慈安,大家都叫我安安。」她笑笑地自個兒報上了名。
陸慈安?這麼說……她是……「她的母親是宋丹緹。」陸人崎抑著聲說,為父親心裡的疑問解答。
意思已經再明確不過,當年父親強迫丹緹打掉的那個胎兒,就是現在的安安!
老人臉上抽搐了一下,表情很複雜,沒辦法具體形容現在的感覺。剎那間的蒼老向他撲襲而來;人真的老了,才會連承受這點消息的力量都賺不足!強硬的線條終於垮了下去,還留著的,是一個老父親對落葉歸根的激動。
「安安……」他試著叫了這個未曾謀面的孫女一聲。
安安有點慌,剛剛在門外聽到這個陸爺爺的聲音,好像在生氣咧……她遲疑地把目光轉向阿崎和阿嵐。
君嵐噙著微笑,對安安眨了眨眼,鼓勵她到老人的跟前;而陸人崎更輕輕推了推安安的身子。
安安還是有些遲疑,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三個大人,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走到了陸任蜂的跟前。
「陸……爺爺。」安安怯怯地喚了一聲。
「好!好!」老人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遲了七年才看到的孫女兒,眼角輕輕沁出了一滴淚。
陸任蜂在歲月的滌洗下,早就不是剛強不折的商業傳奇了……
***
在陸任蜂的堅持下,陸人崎和安安今晚就在陸家落腳。
「安安睡著了?」
「嗯。」
「被子夠不夠暖?不夠的話,宇槐知道哪裡拿。」
「夠暖了,安安怕熱,不喜歡蓋太多被子,蓋太多她反而到後來都踢光了,一條也不留。」
老人點了點頭,用心在記一些有關這個孫女兒的習慣,畢竟七年的空白不費點心力是很難補回的。
「人崎……」陸宇槐的語氣倒顯得很沈重。「當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發現自己知道的似乎不是事實。
老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崔君嵐則望向陸人崎,她知道的版本和陸宇槐的一樣。
陸人崎眼光在眾人身上梭巡一遍,曾經不顧面對、不敢面對,但是今天他知道自己必須為這件往事去除封印,然後讓它成為風逝的過往。
他終於緩緩地開口。「當年,在事情爆發以後,父親很生氣,送大哥到國外去,就在這個時候,丹緹發現她有了大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