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宛宛
「我想出去走走。」風間翼很開心地笑著。
「不行。」她斬釘截鐵地拒絕,總算找到罵人的理由。「你昨晚接受訪問時,那些記者的車像在表演飛車特技一樣,在我們身後鑽來鑽去。特別快要進入飯店前還被你那些歌迷堵在停車場入口,他們的臉幾乎都貼到車玻璃上了。這種情況下,你還想出去?」呼!還是用國語罵人痛快。「你常在各地巡邏,這些情況應該比我清楚。」
「我常覺得在各地巡邏,我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旅館。」風間翼若無其事地繼續吃早餐,聲音越來越小。
他若是強烈要求,她可能還會有所反彈,可是這種無意間流露的孤單,比什麼都讓她不捨與心痛。安瑋亞大聲說著:「走吧!我帶你去冒險吧!」
第六章
「戴這個東西很熱。」風間翼抱住安瑋亞的腰,口中抱怨,手卻十分牢固緊摟著。能光明正大抱著她不被痛罵,感覺滿好的。
「你少囉嗦,叫你變裝你又不要,我們當然得這樣出來。」她的聲音在風中快速地飄過,隱約可捕捉到促狹的意味。
「即使是猴子也不願被弄成那樣。」想到她叫那個有趣的莊宇恩拿來的道具,他就滿身雞皮疙瘩。
一個妹妹頭的假髮——她說是什麼豬哥亮頭;假鬍子,往兩旁翹的那種;一件夏威夷的花襯衫,俗氣得徹頭徹尾;加上一副遮住大半臉龐的太空墨鏡,所有的裝備分開就很奇怪了,更別提組合在一起後的特殊效果了。全世界會把這些東西穿戴在身上的人,不是審美觀出問題,就是已經住到精神病院了。他兩者都不是,怎麼可能把那些東西穿戴在身上。
最後他還是妥協了,風間翼無奈地看著身上色彩鮮艷而刺眼的衣服。
「反正你最後只肯穿這件襯衫,其他都不要,那還有什麼好抗議的。」安瑋亞又加了下油門,呼嘯往前衝去。莊宇恩替他們借來的這輛摩托車還真夠勁,跑起來馬力十足。
「穿這件衣服已經夠不幸了。」而且可怕!他壓根兒就不敢照鏡子。
「拜託,這叫分散注意力。我們從停車場上來時,大家只看到你的花襯衫,還有一頂全罩式安全帽,根本不會有人想到你就是風間翼,風間翼就是你歌迷認不出來的啦!」安瑋亞想到在他身上動手腳,就覺得開心。她笑著推上安全帽的前罩,讓臉龐迎著風露出。
「就算我過世的母親看到了,也不見得認得出我。」
「忍耐!忍耐!」幸災樂禍的她只是放慢車速,回頭望了一下他那件連她都不敢穿的花襯衫。噗嗤一笑,毫無同情之意。
風間翼帶點怒氣地瞪了她一眼。其實他抱怨歸抱怨,基本上也不覺得有多委屈。坐在摩托車後座,抱著她柔軟的腰身,聽著她開心的笑聲,雖則馬路上的空氣混濁令他不舒服,但他並不後悔拐她出遊。表面一副鐵腕獨裁的她,其實心軟而隨性。
「你睡著了嗎?」安瑋亞大刺刺地開了口,不習慣後頭沉默無聲。「高雄的名景澄清湖到了那!」
風間翼聞言,抬起頭望向眼前中國式的大門及後面綠意青蔥的樹林,「從這裡進去嗎?」
「從大門進去還要給門票,我們從後門繞進去就好。反正後面有幾處隱密的湖景,風光並不入差呢!」她在澄清湖大門前的圓環繞了一圈,轉向另一條道路。「還有,我怕你一脫下安全帽,還是會被人認出來。」畢竟接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及清俊的臉龐——雖然已遭改裝——還是不容忽視的。
「那就帶著安全帽走啊!」和她在美景中散步是個不錯的點子。
「那就更慘了,你會被警察臨檢,以為你是可疑人士,準備逃亡還是搶劫什麼的。最近的台灣治安已經夠亂了,你就不要再加重可憐警察的心理壓力了。」她一邊騎著車轉彎,一邊頭頭是道地教訓著。
風間翼推上安全護目,讓風透進一些涼意。他打量著周圍白色堤岸與堤岸旁的綠色湖水,閃亮的刺目陽光在湖面上灑下金色的波影。「這就是澄清湖嗎?」
「沒錯。不過就像台灣許多名勝一樣,有些人工化,對不對?」安瑋亞才說完,自己就朗聲笑了起來。「這邊還好啦!不用錢,人工化較少,要付錢進去的那一區比較人工化啦!」
聽到她的笑聲散開在風中,一隻手還不在意地舉起來揮一揮,風間翼脫口而出:「騎摩托車很簡單嗎?」
「你不會騎?」不可思議的意味充滿問句之中。怎麼可能有人不會騎摩托車,在台灣摩托車可是主流交通工具那!
「不會,沒機會學。以前在美國都是開車或騎腳踏車,在日本電車很方便,所以也沒想到去學。」他據實以告,不覺得有何怪異之處。
唉!公共運輸工具不發達就是這樣。人家日本處處有電車可以搭,而台灣的捷運至今還是問題重重。「可憐哦!」她替所有每天坐在摩托車上、穿梭車陣的騎士們歎了口氣。
「不會騎很可恥嗎?」果然各地的民情不同。他不會騎車竟換來她一句「可憐!」「你幾歲會騎的?」
「十四歲,國中二年級時我老爸教我的。」安瑋亞主動省略她撞過電線桿一事不提,且忍不住就誇口起來,「我不但會騎,而且技術一流。單輪獨立是我的拿手絕活。」
「真的嗎?」疑問句之後是他真心的讚美。「真厲害。」
她「嘿嘿」兩聲,欺騙善良百姓有違她的本性。這傢伙還真老實得緊,虧他還在複雜的圈子中打滾了那麼久。「騙你的啦!我要是會單輪獨立,早就去飛躍長城了,你怎麼那麼好騙啊?」
他真誠的聲音從她的耳畔傳來,「因為我相信你說的話。」
赫,他什麼時候靠得她這麼近,而且一副無心機的說話口吻,更讓她想發火。
五年前,他可以不聞不問地離去,五年後,又在初次見面時突兀地親吻她。然後,在隔夜撇清與她的關係,並用話語撩撥她。她真是弄不懂他到底是良善一如他清亮的眼,還是虛偽到足以欺騙所有世人。
「去你的!離我遠點。」她惱火地以手肘撞開他,覺得自己像個被戲弄的傻瓜。
風間翼悄悄地退後了些,只有手依然輕扶在她的腰間。他睜著乾澀的眼,看著她挺直的背影。他說錯什麼了嗎?她為何突如其來地冒火?太在乎一個人,容易被對方的情緒牽著走。「我們回去吧!」無言壓得人心頭沉重。
她在樹蔭在煞住了車,兩人仍一動不動地坐在車上。
安瑋亞摘下了安全帽,甩甩有些凌亂的發,更想理清她更混雜的情緒。她在乎的是什麼?她何必為了一個已經只能稱做工作夥伴的朋友動這麼大的火?對他,即使再多壓抑,還是超過了朋友的感覺,她如何能輕鬆地面對他可能只是無心的溫柔呢?「別理我,我莫名其妙。」
「是我太勉強你了,這並不是你份內的工作。」淡淡的自責是他的回話,垂下的嘴角是內心的反應。「我以為我們至少可以是朋友。」風間翼沒有開口詢問她為何不開心,因為沒有立場。
見鬼的朋友!她瞪著他,不解他的話有幾分真實。直爽的個性向來讓她藏不住話。「你對朋友都是這麼又碰又拍又靠近嗎?」
原來她生氣的是他的舉動。面對她的指控,風間翼狀若不經意地聳聳肩頭,她越早習慣他存在於她身旁越好。「我的女性朋友不多,因此我不知道我的舉動會引起你的誤會,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你會這麼敏感。」
「我……我沒有誤會!」風間翼的撇清讓她反而不自在起來,兩隻手不知道該擺在哪兒。她早就知道又是自己胡思亂想。「我是好心提醒你,我怕你這種舉動引起別人誤會!至於我……我才沒有誤會。」打死她也不會承認。
微笑浮上風間翼的嘴角,他的眼中有抹狡黠。「那就好。」
「我教你騎車吧!不過先聲明,我可是魔鬼教練。」她擺出一張凶臉。為了不讓自己過度浸淫在尷尬情緒中,決定找點事做。
「好。」風間翼長腿一跨,逕自起身站在機車旁。
安瑋亞還來不及離開車子,就被他的長手摟住了腰,一把抱起離開地面。「你幹什麼啦!」片刻間,兩人的身子幾乎全然貼近。
風間翼讓她的身子緩緩地坐到後面,對她眨了眨眼後,坐上了前座,「別又誤會了哦!」
可惡!她狠狠地瞪著他的後背,對於被消遣有點生氣,乾脆跳下車,手叉腰站在一旁,等著看他出笑話。同時掏出面紙拭汗,高雄的太陽怎麼這麼毒啊!
他穩穩地坐在前座,抬眼看向凶巴巴的她,「上來吧!」他指指後座。
「開玩笑,我站在一旁聲控指揮就可以了。」她退一步,抱緊了胸前的安全帽,一副和他撇清關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