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宛宛
搞什麼鬼!那傢伙一口溜得很的國語,不至於在五年前得了失憶症忘光了吧!安瑋亞憶起當年風間翼挺標準的發音,晶瑩的眼珠骨碌碌地轉動著,目光不無多疑地徘徊在那張笑容可掬的俊臉之上。
「請問風間先生會不會說中文?日本報導你是中日混血兒,請問你的母親是出生在台灣的中國人嗎?」一名《娛樂日報》的記者,搶得發言權後以英文提問。
帥氣自然地撥了下頭髮,風間翼用英文回答,「我是中日混血兒沒錯。我的母親出生在美國,而不是台灣。至於說中國話這件事,我只能向大家說抱歉了,因為母親生我時忘了直接遺傳給我,我會在日後努力地學習以便和大家進一步溝通。」
說謊!騙子!安瑋亞咬著唇,怕洩露出內情引起側目。他會說中文,而且說得非常好,幹麼一副外行人的樣子。想騙誰啊?
「請問風間先生這次在台灣停留多久?」嬌小的女記者從座位上起身,用中文向謝綺發問,眼光卻老是瞄到風間翼的臉上。
「七、八月是我休假的日子,所以我在台灣原則上停留一個星期。」風間翼和謝綺短暫交談後,回答了女記者的問題。
「風間先生以前來過台灣嗎?對台灣的印象如何?」另一個疑問又起。風間翼快速地抿了下嘴,心有所思地以手摸過自己的下巴,聲音低沉了些。「是的,我曾經在五年前來過台灣,台灣人……很親切。」
是啊!親切到和你談戀愛,又不會在失戀後去日本煩你,當然親切了。安瑋亞嚥下幾乎快湧上喉間的苦水,有些氣憤自己情緒無法控制。悄悄地後退一步,想偷偷離開,起碼走到一個看不見他的地方。只是邁出的步伐很艱苦,因為擠,也因為心中掙扎。
「風間事務所是日本最大的影藝事務所,你身兼社長本身又是個歌手,請問你是如何分配時間的?你有打算在台灣發掘一些明星到『風間』去嗎?」
「我很少接影劇通告,而做音樂之外的時間就是處理公事了。」風間翼輕描淡寫,不說自己一天只睡兩、三個鐘頭。「至於發掘明星,風間事務所有專人處理。據我瞭解,目前尚未有到台灣發掘明星的打算。」
「風間先生認為台灣的女孩子和日本的女孩子有何不同?」無聊的問題千篇一律,永不改變。
風間翼沉默了一會兒,雙手交握地靠著桌面,彷彿要宣佈大事般,令記者感到好奇。察覺到自己的恍惚,他淺淺地笑了笑,雲淡風清地回答:「各有特色。」
客套的應酬話讓不少記者不滿,終於明白為何看似平易近人的風間翼會被日本媒體封為「沉默之男」。他的確友善、好相處,可是心裡的個人感受隻字不提,給媒體的答案永遠是不痛不癢的。
「日本方面報導你與遠籐愛交往的事是真的嗎?」記者再接再厲地發問。
「她很好,但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子。」他依舊不慍不火地避開問題。
風間翼的話讓安瑋亞在門口停下了腳步,忍不住回頭再看他一眼。身在娛樂圈讓他的戒心變重了,他的談話讓她覺得好陌生,外在的真誠表情,完全讓人看不到他的內心。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安瑋亞咬了下唇,以前是以前。
「你躲在這兒做什麼?」微胖的宣傳部主任鄭興國在會場門口扯開了嗓門,看著垂頭喪氣的得力助手。
「老大。」安瑋亞有氣無力地揮了下手算是打招呼。她現在只想好好抱著一堆枕頭大睡,或者大哭一場。
「怎麼了,你被人拋棄了?臉臭得像醬菜。」鄭興國打量著她。
「是啊!」扮笑臉打混是她的老招。安瑋亞心底突地一震,止住了臉上的笑,自己和他何時都已經戴上面具。「我是個容易受傷的女人!」
「開心些,明天起你就開始放一星期的長假了。」
「我很開心啊!」她以食指指著嘴角上揚,以資證明。說話的同時卻覺得失落,什麼時候她已經成了表裡不一的人了。何時開始的呢?人前快快樂樂的她,似乎已不能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任何悲傷的情緒了。
「這次風間翼的記者會人真是多。」鄭興國探頭望著室內。
「是啊!」她以腳尖拍著地有些不耐煩,附和地應允了聲。她想獨處。「老大,如果沒事我想先回去休息。記者會快結束了,應該不會有狀況發生了吧!」
「嗯。」鄭興國奇怪地盯著她,「你是不是有職業倦怠症了?你從來沒說過要提前離去的話,一向都是全程參與到最後的。」
「呵呵呵!」安瑋亞尷尬地和鄭興國大眼瞪小眼,乾笑道:「其實……這個……事實……就是……我肚子餓了,正要找個理由偷溜去吃東西。沒想到還是被我們精明能幹的老大識破了。」她的食量大全部門都知道,以此為藉口總不會被懷疑了吧!
「你哦!」鄭興國對這名他向來莫可奈何的大將搖了搖頭。「怎麼不多待一會兒,等一下有個小型餐會,介紹相關工作人員讓風間翼認識,菜色保證讓人垂涎。」
「什麼?怎麼沒人告訴我這件事。」她驚嚇過度地大叫出聲。幸好她本來就打算偷偷溜走,否則到時候被拉去餐會,那她今天的躲藏計劃豈不功虧一簣。
「昨天就跟你說了,那時你的臉有點癡呆,沒想到你真的一句話都沒聽進人。」他敲了敲她的腦袋。這個迷糊蟲!「記者會好像要結束了,你再等幾分鐘就可以坐享海陸大餐了。」
開玩笑!此時不溜,更待何時。「我喜歡清粥小菜。拜!」
逃難似地乘著電梯抵達門口,安瑋亞慌慌張張地跑出九華飯店的門口,險些撞倒制服筆挺的門童。
「對不起。」她急促地向門童道了歉,慌亂地走到記程車排班處跳上第一部車,「麻煩到……」
「等等我!安瑋亞,等我。」另一個飛馳的人影朝記程車衝過來。
是謝綺!安瑋亞張大了眼,看見她踩著高跟鞋以令人心驚的速度奔來。
謝綺倏地拉開車門,鑽了進來,給了她一個笑容後,隨即向司機開口,「請一直往前開,離這間飯店越遠越好。」
第四章
「你——」長長的尾音代表滿腹的疑問。安瑋亞挑起眉看向神色可疑的謝綺。
「我——」同樣拉長的音卻是懊惱的回應。謝綺拉著自己及肩的髮辮,在與安瑋亞對視數秒後,說出逃跑真相。「等一下有個餐會,你知道吧!」
「我了了。」安瑋亞帶著同病相憐的目光,和謝綺握了一下手。
「什麼了了?」自美返國不到兩個月的謝綺表情困惑地回握著,卻一頭霧水地弄不清楚她的語意。
「了,就是瞭解、清楚、知道的意思。」
「哦!」謝綺似懂又非懂地點著頭,「那你瞭解、清楚、知道什麼事了?」
「我瞭解、清楚、知道你要躲開我們老闆——白奇先生是也。」因為我也在躲人安瑋亞頹然地癱在後座。
「這麼明顯嗎?」謝綺也失魂落魄癱向椅背。「原來每個人都知道我在躲他。」
「沒有啦!是我聰明過人才猜出來的。」處境相同,躲避方式也差不多。
「咦!」謝綺扇了扇睫毛,「你幹麼跑這麼快?」
安瑋亞突然對自己身上的米色格子不料大感興趣,她仔細掃視過每一處接縫。她總不能拿搪塞鄭興國的理由,來敷於這個已經偷溜上樓和她喝了好幾天下午茶的好夥伴吧!
何況她剛才落荒而逃的樣子,擺明了在躲人。她相信此時自己的臉上一定浮現「做賊心虛」四個大字。
「小姐,你們到底要去哪裡?」司機問,「我已經開了老半天,再開就上高速公路了。」
「謝綺,你要去哪裡?」安瑋亞鬆了一口氣,打算轉移話題。
「隨便。」
司機不耐煩地從照後鏡中瞪著兩人,「沒聽過這種地方啦!要去哪裡,快說。」
「去吃飯。」安瑋亞的回答讓司機開始翻白眼。
「好!好!我舉雙手贊成。」謝綺高興地靠攏過去。「去哪裡吃?」
「有一間餐館很不錯,願意讓我決定嗎?」看到謝綺點頭,安瑋亞向司機說:「麻煩到中山北路。」
「早說嗎!」司機不悅地倒轉方向,往前直衝。「查某人囉嗦半天!」
「你還沒告訴我你幹麼跑那麼快?」謝綺自背包中拿出面紙給她,兩個人開始拭去臉上的微汗。
「能不能不要說?」安瑋亞耍賴地對著她猛笑。
「我們在同一條船上,有什麼不能說的?」謝綺是好奇寶寶,她把臉湊到安瑋亞面前,「什麼事讓你跑這麼快?你舊債為還,新債又起?債主拿著武士刀砍來了?」
面對她荒謬的猜想,安瑋亞不禁失笑,「什麼跟什麼嘛?」
「那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