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宛宛
「你在乎我嗎?」
「不要在公開場合問這種問題。」他濃眉蹙起,不懂她想做什麼。
「如果真有一些在乎我,給我一點機會破除你的迷障吧!」她微揚起下巴,固執地說:「讓我待在你的身邊。」
「你——不許!」藍提斯從她的眼中看到剛烈的決心。她想留在他身邊,用自己來證明那一切不過是他的臆測。但是——怎麼能讓她涉險,代價是她的命啊!
「你還是在乎我的。」胡紫芛安慰地笑了。
藍提斯瞪著她——她會死,如同其他人一樣。那雙深情款款的杏眼,仍然凝睇著他,然而他眼中所見的卻是以往一幕幕的死亡景象。
他用力一拍桌子,震動了桌上一隻水皿中的玫瑰。臉上的戾氣,足以讓人倒退三步。
侍者愣在幾步之外,手上仍端著他們所點的食物,表情慌亂。
「我不會有事的。」胡紫芛半傾身,飛快地在他頰上印下一吻。
「你當然不會有事。」藍提斯的臉毫無表情,口氣淡漠。暗藍的眼瞳發著亮光,讓人膽寒。「你不過是一個床伴、一個我打算共度春宵的女人,居然會自以為重要、自認為佔據了我的心。可笑!」
藍提斯輕佻地用手指挑起她的下顎,在眾目睽睽下吻住了她,「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嗎?我想看看驕傲的女人在剝去自信後會是什麼模樣?」
胡紫芛臉色有些蒼白,發抖的手置於他的肩上,「那不是真的。」
「在我找上你當心理治療師時,你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是這樣敏感的小東西。」他蓄意地侮蔑她,用他一貫刺傷人的無情方式,「別否認你美麗的唇、滑細的身子,也受到我的吸引。」
傷人,對他來說從不是件難事。
「你還有什麼新詞要說嗎?」她勇敢地深吸口氣,讓自己不要因為他的話而失去理智。他害怕啊!他害怕付出,更害怕她受到傷害!
藍提斯望著她如白玉般的剔透五官,心又為她沉淪了幾分。她向來都是聰穎的。
這一刻,他承認自己的的確確在意她。然而正因為如此,所以——
「我沒想到你也如此固執。」藍提斯笑得陰冷。
不好的預感讓胡紫芛打了冷顫。
「害怕嗎?你有第六感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麼嗎?」他迫人地說。
「你說吧!你打擊不了我的。」心頭雖不安,她卻依然擠出了一個自信的笑。
「很好。」他的手撫上她的眉間,這是最後一次在她不帶恨的注視下如此碰觸她,「這些話我只說一次,畢竟也不是太光彩。我們第一次心理治療開始前,福斯坦打過電話給你,對不對?他告訴你關於我悲慘的過去,對不對?」
胡紫芛顫抖的雙唇,雙手緊緊地扯住自己的裙擺。她跨進的只是一場遊戲嗎?
「聰明如你,應該已經想到了我的計謀。你愈抗拒,我愈要你臣服。女人是情緒化的動物,我那些刻意表現的傷痛,讓你印象深刻嗎?」
「不要說了。」接下來他會告訴她,他所訴說的夢境內容全是假的?還是會告訴她,她所看到那些攝影畫面,也是福斯坦在他的指示下開啟開關的?
「這樣就聽不下去了?」藍提斯冷笑。
「你們兩個可以待會兒再吵。」藍欽若舉起手打斷了藍提斯的咄咄逼人,「這是兩位的家務事,而這裡是公共場合,侍者已經在那頭站了好一會兒了。先把你們兩個的東西吃完。」他點點頭要侍者過來。
當那盤胡紫芛為藍提斯點的海鮮沙拉被顫巍巍地放在藍提斯面前時,胡紫芛有些恍惚地笑了。
只是一盤沙拉完成的時間,世界就可以顛覆。
低下頭,她把玩著裝有玫瑰花的水皿,皿中的水正被陽光照得發亮。她仰頭看向外面的陽光,卻意外地在對街二樓看到一管閃亮的槍管正伸出窗口,對準了他們。
「小心!」她猛地站起身,撲向藍提斯,撞倒了正放下蛋糕的侍者。
落地玻璃窗被打破的聲音,讓安全人員警備地衝向他們,而侍者則青白了臉,身子搖搖欲墜。
「不!」藍提斯狂野地大吼,抱住懷中的她。
不要用這種方法懲罰他!
「原來被子彈打到是很痛的。」直流而出的鮮血讓她沒有力氣移動,肌膚被穿透的刺痛幾乎讓她失去意識。
在最後一絲思緒即將失去以前,她仰起頭想告訴藍提斯她的在乎,卻看到他張亂而發狂的眸。他擔心她!
「你——」胡紫芛舉起手想碰觸他,卻被一陣灼熱痛楚貫穿全身。
她暈倒在藍提斯的懷中。
「不許你死!」藍提斯大吼,抱起她往前走。走動之間扯動了桌巾,滑落了一地的食物,沙拉殘渣混淆著她的鮮血,一如魔鬼的祭品。
藍欽若跟在藍提斯身後,回頭撿起那朵被淹沒在玻璃碎片中的玫瑰,放入他上衣的口袋中,他的唇邊漾起一抹微笑。
***
「她為什麼還沒醒!」藍提斯像頭受傷的獅子朝著藍欽若暴吼。
「應該快醒了,每個人對麻醉藥的接收程度不一。有些人比較不易清醒。」藍欽若把玩著隨身攜帶的瑞士小刀,若無其事地說道。
「她要不要緊?」藍提斯用力地吸了口煙,踢了下桌子,文件掉了下來,正好與一地的煙蒂做伴。
「你已經問第三次了。我也不介意再告訴你第四、五、六次,胡紫芛沒事!否則我這外科大夫的招牌就砸在這裡了!」藍欽若笑著拿過藍提斯手上的煙,「對空氣不好,對你不好,對她也不好。」
「她聞不到的。」藍提斯苦澀地說,「她甚至還沒醒!」
藍欽若看向胡紫芛目前所躺臥的無菌手術室,又挑了下眉。「海神號」令人咋舌,一流的防禦系統、一流的設備裝潢,甚至有一間無菌手術室。藍提斯這傢伙跟小時候一樣,還是個完美主義著。
「老弟,她醒來以後又如何?你不是一樣要趕她走。那又何必這麼擔心?」
「她差點沒命!」藍提斯苦惱地用手順過自己的發,看著自己的手,彷彿上頭仍殘存著她的鮮血。「子彈差一點就打到大動脈,要不是她的心臟位置異於常人,這條命就——」
「把她趕走又能怎樣?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種纏人惡運,不管她在不在你身邊,她一樣會死。因為你會因為她的死而痛不欲生——你在乎她!」這個固執的弟弟哦!藍欽若搖搖頭看著藍提斯像被踩了尾巴的恐龍暴躁地在室內走來走去。
「不會!只要我遠離她。她就會沒事。」向來沒有表情的臉龐,不知何時開始已經有正常的情緒反應。
「若真的有那種纏人惡運,除非你心中沒有她的影子,不然她還是會受到詛咒的——依照你的說法,我這樣的推論並沒有錯。」藍欽若將瑞士刀啪地闔起,「你聽好!爸媽的死亡是意外——一百多人喪生,你的惡運也太強勢了吧!」
「這點我願意接受,我甚至可以說今天發生的事情是意外——我已經拿到報告了,報告顯示那群恐怖份子早從我和他們談判破裂的那一天起,就在海神號旁埋伏——如果我約在船上和你見面,那些人就沒有機會報復。但是,二十年前的其他人呢?一件件的意外死亡,未免過分巧合、過分意外!」
藍欽若看著藍提斯深邃的眼眸,若有所思地說:「生命是奇妙的,你長得和媽媽很像,一望即知兩人之間的血緣關係。你遺傳了她優雅的眼型、她的薄唇。看到你,就像看到媽媽艾莎一樣。」
「你的意思是——這是「羅特」事件的重演?」藍提斯臉上有著詫異。
「羅特事件」發生在他七歲時。愛慕艾莎的羅特,在母親外出時潛入藍家,試圖在小孩子玩耍時殺害小孩,做為得不到艾莎的報復。然則羅特的刀鋒在轉向藍提斯時,卻怎麼樣也下不了手,只得將刀鋒轉向藍欽若。
後來,福斯坦及時出來架走了羅特,但藍欽若的臉上依舊有道淺淺的疤。
「我只是猜測。二十年前的那幾次意外,我都在不遠處,卻都沒幫上忙,我也一直因此而自責著。後來學醫,有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那些意外。你知道我喜歡過克莉絲汀嗎?」藍欽若苦笑,想起家庭教師那頭麥金色長髮及頰邊的酒窩。
「我不知道。」藍提斯轉身拿了瓶伏特加,「要不要來一點,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藍欽若不客氣地拍了下弟弟的頭,就像小時候一樣,「你這傢伙!幾年前你就該和我聯絡了。」
「別打我的頭。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五歲時被你騙得吃下螞蟻三明治的小孩啊!」藍提斯遞了酒給他,自己倒先笑了。在不自覺的狀況下,他的喜怒哀樂已經慢慢地回到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