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宛宛
「安分點。」沈拓野瞪了身旁的樊冷蝶一眼,要她把倚著他的柔軟身子坐正。
江湖兒女對於男女之防的要求原就不高,幫主亦偶有女子擔任,因此樊冷蝶要求列席並不會顯得太突兀,只是……
沈拓野微瞇了下眼,目光森冷的朝四週一瞪,帳篷內近十雙眼睛怯怯地移開隔著在樊冷蝶身上的視線。
「我哪不安分了?」她身上的香味再度傳入沈拓野的鼻尖,她的身子軟軟地偎著他的肩側,慵懶地揚起如花的嬌笑,又成功地拉回好幾道驚艷視線。
「坐好。」沈拓野大手繞過她的纖腰,硬是把她的身子拉直。
「哎呀,好疼哩。」樊冷蝶蹙著眉,表面嬌嗔實則帶怒地擰了下他的手臂。
讓她靠一下又怎樣嘛!
好不容易,蘭若、江君都來參加武林大會,幾個人聊了一晚,她今天自然會累一些,不過,可惜媛媛沒來,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早要你在帳篷裡養傷,沒人要你跟來。」沈拓野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既然要來,就不許喊一聲疼。聽長老說話。」
昨夜為了她徹夜與別人長談,他已經發了一頓火,今早她居然還不識相地硬是要跟來參加會議。
女人,寵不得!
「這個長者的話十句有八句是廢話,說來說去還不是要大伙忠心愛國。大伙只是給他一個面子罷了,誰要他曾經是兵部尚書。」她小聲地在他耳邊說道。
「坐好。」沈拓野皺著眉,不再理會她。
樊冷蝶無聊地挑了挑眉,這男人在外人面前老是擺出幫主的威儀樣。思及此,她突然黯了神色,不再言語。
「找個瞎子來做見證,有沒有搞錯!就算他是恭莊的莊主,還是個瞎子,能拉出個什麼屎來!」
突然,一串不客氣的評語在帳篷中響起。
靜寂的帳篷內猛然嘈雜了起來,許多人藉著說話來表示自己不曾聽到熊祥的惡意批評。
恭莊的財力雄厚,沒有幾個人敢持恭成人那頭暴躁老虎的須。
樊冷蝶抬頭看了恭成人一眼,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恭成人,內心的震撼卻不曾因此而減少幾分。
恭成人有一張清俊更甚女子的臉孔,但那白玉溫潤的面孔卻被嫉妒的惡鬼劃上一道紅色的傷痕。傷痕從左額、眼睛直到臉龐。那樣美貌與那麼不協調的傷口,在恭成人臉上形成一股陰森,而這股陰森甚至瀰漫了他一身,凡接近他的人莫不因為他週遭寒涼的氣息而打冷顫的。
只有江君能接近他吧!樊冷蝶暗忖。
她看出江君眼中的不悅,拿起桌上的茶輕吹了吹,然後把茶送到他唇邊,好聲好氣的說:「爺,有空就吃些點心,喝幾口茶。現在好戲正要開鑼哩!一個看不見的人坐在上座,而身體健全的人卻只能坐在末座,您說這好不好笑啊!」她的眼睛有意無意地往熊祥的方向瞟了一眼。
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麼好忌憚的。
「人盲總比心盲好。」江君站在恭成人背後,面無表情地朝回了熊祥一句。
他一開口,樊冷蝶立刻抬頭看向恭成人。
江君替這個男人說話哩!
她認識的江君向來只護著自己人,對於不相干的人即便是老弱婦孺,他也不會多顧幾分的。
「瞎了就是瞎了,說那麼多做什麼?」熊祥丟不起臉,大聲吼了回去。
「一個人的聰明才智和他是否看得見,根本是兩件事。恭爺名聲卓著,誰見了他都得尊稱一聲,而你不過是個坐在幫主身後的無名小卒。」江君並未刻意提高聲音,平穩的語氣反而贏得更多人贊同的點頭。
「你是個什麼東西,你這個瘦巴巴的乾癟三專門站在人家背後放冷箭!」一見四周沒人幫腔,熊祥語氣兇惡地回嘴。
「爺,江君明明坐在恭大爺旁邊,為什麼會有人說江君專門站在人家背後放冷箭?其實這裡坐在幫主後頭的,不就那幾個嗎?熊大爺同樣坐在滔天幫幫主的後方,這祥是不是叫放冷箭?」樊冷蝶膩著沈拓野嬌滴滴地問道。
「夠了。」沈拓野伸手阻止她說話,起身朝恭成人禮貌性地點了下頭,「成人兄大人有大量,想來不會為這種事計較。」
「既然沈幫主開口,我怎麼好意思和一個小人計較呢?」恭成人準確無誤地朝沈拓野所在的位置開口回道。
恭成人憑聽力認人的準確感,讓週遭人不免猜疑起他是否真是瞎子,就連熊祥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熊祥失言了。」歐陽無忌終於出聲。
「貴幫副幫主沒說錯,我的確是個瞎子。」恭成人依然緊閉著眼,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不過你可以告訴你們副幫主,他的命不會比我這個瞎子活得久。我聞到他那個方向傳來陣陣屍臭味,要他盡快替自己準備一份棺木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發了一陣寒,接著目光全飄到了熊祥臉上。
熊祥一拍桌子,臉色漲紅地跳起身,「你這個瞎子嚷嚷個什麼勁!閉上你的瞎眼和臭嘴。」
「恭成人本來就是廢人一個,這樣的廢人,想來也不適合和滔天幫合作。我想,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終止恭莊和滔天幫的保約。」恭成人冷笑一聲,再次對沈拓野說:「如果沈幫主不嫌棄我是個瞎了眼的廢人,不知貫石幫是否願意承接恭莊的保約?」
熊祥愣了愣,顯然是不知道恭莊與滔天幫曾締結保約一事。
樊冷蝶好整以暇地看著熊祥變了臉色,這傢伙這個月八成拿不到解藥了,可憐哪!他會痛得死去活來。
沈拓野朝他拱拱手,「貫石幫怎會放棄和恭莊合作的機會?恭兄被譽為本朝商業奇才,沈某今日有幸和恭兄合作,可算我貫石幫一大喜事。」
恭成人點頭回個禮,再度引起好事者打量起他那雙眼。明明是一個閉著眼的盲人,卻為什為總讓人覺得他只是不屑張開眼睛呢?
「恭喜貫石幫和恭莊的結盟。」
「一為武林之尊、一為商業奇才,可喜可賀啊!」帳篷內頓時響起一陣恭賀之聲,對現令局勢較為敏感者,早已嗅出這兩大派門的結合會帶來的巨大影響。
「不知沈幫主是否有意角逐本次武林盟主?」某派的好拍馬屁者,趕在眾人發聲前大聲問道。
「貫石幫人才濟濟,沈幫主年輕有為,這盟主之位可別輕易拱手讓人啊!」
「是啊!你就趕快表態吧!瞧大伙多麼支持你,你不該辜負大伙的期望。」樊冷蝶仰起嬌媚的臉龐,嬌聲嬌氣地對著沈拓野說。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沈拓野看了她一眼,不悅地要她停止發言。
她的美麗已經夠引人側目了,他不希望有太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沈幫主的意思是?」有人追問道。
「謝謝諸位的抬愛,沈某正好藉此機會宣佈貫石幫將角逐此次的武林盟主。」
沈拓野話聲方落,週遭的人已一擁而上,仿若他現在已是盟主般。
「您這一宣佈真是眾望所歸啊!」
「今後若有需要幫忙之處,還請沈幫主務必開口,我們虎幫定會不遺餘力地幫助。日後也麻煩沈幫主多多關照了!」
過多的人群迫得樊冷蝶只得向後退了好幾步,她翹首看著沈拓野高大的身量,胸口卻開始悶得難受。
事情本來就該是這樣發展的,不是嗎?
沈拓野本就是大家所盼望的盟主人選,他的武功修為少有人比得上,而他正義公平的性格特質,更有著足夠擔當大任的風範。將沈拓野與陰狠詭譎的滔天幫相比,任何希望武林和平的人,自然都會選擇沈拓野。
樊冷蝶用雙手環住自己的身子,微垂著目光慢慢朝帳篷外走去。
有些幸福,注定是不屬於她的。沈拓野對她的溫柔,不過是一時的迷戀罷了,否則剛才何必在眾人面前對她冷言冷語呢?
唉,她這輩子注定要孤獨一生了。
「你還好嗎?」江君在帳篷門口攔住她,細細端詳著她疲憊的面容。
樊冷蝶苦笑地點點頭,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臂。
「我覺得好累。」
「我送你回去休息,順便替你把個脈。打從我在滔天幫看到你後,你的臉色∼直不好。」江君扶著她朝腰往外走,身後一陣銳利的目光卻引得他回頭。
沈拓野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們,目光中有著毫不隱藏的怒氣。
「你瞧什麼?」她邊問邊回頭,視線正好望入沈拓野黝黑的雙眸中。
他也知道要生氣嗎?
樊冷蝶故意挑起一道柳眉,朝他丟去一個微笑,然後把身子偎向江君瘦弱的肩,與江君一同攜手離去。
「他挺在意你的。」江君握緊掌中她冰涼的小手。
「在意個頭,他身邊還有個柳晴川,哪輪得到在乎我嗎?男人只是不願意女人在公開場合挑戰他們的權威罷了。」樊冷蝶抿了抿唇,不悅地說。
昨天晚上,一群長者當著她的面,問沈拓野何時和柳晴川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