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宛宛
「好小子,真有你的。」盛清懷推著輪椅向前,笑呵呵地對著他鼓勵道:「爺爺支持你,繼續努力。」
「你可以當我們不存在。」黎漪在一旁體貼地建議著。
高瑜啼笑皆非地看著他們,顯然這些人一點都沒有離去之意,一個勁的傻笑。他無可奈何地想拉盛子薇的手,好帶她離開,沒想到她竟躲在他身後,雙手緊扯住他衣衫背心,把臉埋起來。
她全然依偎、信任的舉動讓他覺得窩心不已。在家人群集時,她選擇藏匿在他的身後,其所顯示的意義不只是羞澀,更代表她對他的心態已有了轉變,這讓他狂喜,將她摟回身前,有如抱著絕世珍寶。
「喂!你還真渾然忘我啊。」盛子嗇站在他面前,俏皮地對他微笑,「要談情說愛,也等進了屋子再繼續,省得我們得待在外頭喂蚊子!」
「我們……又不是馬戲團的小丑。」盛子薇半掩著星眸靠在高瑜身上,對於他的擁抱不再排拒。
「馬戲團哪有你們倆來得好看。」盛清懷正經八百的答道,「我又不認識那些猴子。」
他和子薇的親吻,竟與動物表演列為同等級?孰可忍孰不可忍,高瑜臉色十分難看地往前跨了一步。
「爺爺、媽,快走!」盛子薔連忙招呼盛清懷、黎漪離開現場。「他快發飆了!尉赫哲每次要罵人,就是這個德行。」
望著離去的盛家三口,高瑜苦笑地搖搖頭,突然間慶幸起子薇的個性絲毫沒有子薔的精靈多變,否則他受的情劫之災,可能還會多上數年。
「他們都走了嗎?」盛子薇小聲地開了口,那模樣惹人憐愛。
「都走光了。就剩下它!」高瑜指了指在草皮上打滾的狗狗。
「白花油,來,抱抱。」盛子薇離開了他的胸前,蹲下身子,張開雙臂迎接白花油興奮地一撲而上的巨大身軀。
「如果我改名叫『萬金油』,可以得到相同的待遇嗎?」高瑜輕拍著狗兒的頭,不勝唏吁地問。
盛子薇輕快地淺笑出聲,伸出手心與他相握。她希望和他就此相守,沒有那些惱人的過去,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有一丁點的污缺,他不會喜歡聽到那些可怕的過往。
她不想讓他知道!所以她什麼也不會說。
「可以告訴我你今晚為何要賭氣喝下那碗湯嗎?你明知道我不會勉強你的。」他執起她的手,用著更熱烈的眼光看她。
「你難道沒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嗎?」被握在他掌心的小手,微微地冒著汗。
「對你,不會。」他固執地盯住她,雖不知道她想問些什麼,卻不打算移開視線。「除了見到蕭君約那次。」
「那也算情緒失控嗎?為什麼不願在我面前表現出你真實的情緒呢?」
她眼中的疑問究竟是什麼?他小心翼翼地不在她面前做出任何會嚇到她的言行舉止,這樣也錯了嗎?對他而言,愛是種無怨無悔的付出,能為她做到幾分,他就會做到幾分,這樣的愛錯了嗎?「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在你心中是一具易碎的搪瓷娃哇,只能受你保護而已,所以你從不在我面前表現出你的負面情緒,對不對?原因是我不夠資格分攤你的怒、你的悲,對不對?」一連串的話讓她哽咽,傾吐之後,才發現自己是如此在乎。
「我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想法。」高瑜緊箝住她的肩,想撫慰她激動的情緒。她從未對他說過這些話,而他也從沒注意到,在她面前,他的表達方式會自動調整為一種模式——適應她、守候她、順著她。
「是嗎?」她淒迷地笑了笑,「可是我卻有這種感覺。我承認你對我很好,因為你從不對我發脾氣,只是一味的守護我,一如眷顧關在籠中的珍鳥,愛惜有加卻不真實。」
「你講不講理?」他的細心體貼,竟落得她這樣的評語,情何以堪?高瑜放開她,轉過了身,怕自己的怒意讓她心驚。「你逃走了兩年,我都不曾像此時這般的痛心。原來我所有的付出都是徒勞!」
「每次你真實的情緒一表露,就背過身去。就像現在這樣。」她環抱住自己,咬著下唇,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你存心要我發脾氣是嗎?」高瑜暴戾地一手捶向身旁的樹幹,砰然的聲響讓趴在地上的白花油都驚跳起來。「你有沒有想過我隱藏情緒是為了誰?如果不是怕嚇著你、驚著你半分,我何須如此費心地控制自己!」
他赫然轉過身,一把摟住她的腰肢,讓她的身子與自己相貼,鏡片後面的雙眼中閃著火焰。「你有沒有心?如果有,為什麼我的專情、我的用心良苦,你會不懂?我不發脾氣是為了誰?所有的人都懂,為什麼只有你不明瞭?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心?」隨著他的怒火高張,箝在她腰間的手更緊了。
「你不要這樣,我會痛。」她想推開他的了,卻甩不開那難受的疼痛感。
「你不是要我生氣嗎?要我有情緒反應嗎?這樣夠不夠?」低吼已然揚成佛燙的力道,下意識想讓她發疼,因為她傷了他的心,好深好深!
「我……」盛子薇不但沒有推開他,反而將手圈上了他的頸間,淚如泉湧。「你該給我一巴掌的,我是個不懂體諒的大壞蛋!」她傷了他!他如受傷猛獸般反擊的防備表情,讓她徹徹底底地認清了自己的幼稚言行。
這樣一個對她用心的男人,連對她發脾氣都怕驚嚇到她,她怎能用方纔那些話去刺傷他呢?她果然不具備得到幸福的資格,她只會讓週遭的人處在戰戰兢兢之中。她該離開他的,可是一顆心怎麼益加地放不下他呢?
高瑜仰頭歎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在他發了一頓脾氣之後,她怯憐憐地摟住了他,梨花帶雨的倚著他,他如何能凶得起來?「別哭。」
「你原諒我了?」無辜的眼眸瞅著他,環住他頸項的手,轉為拉住他的衣襟。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子薇。」高瑜盯住她的眼,很認真地說:「如果你認為我戴了張面具,讓你無從窺伺真心,你又何嘗不是這樣對我呢?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你能走出你的小殼,告訴我你受過的苦,讓我分擔你的愁與憂,可是你卻不曾對我說過一字一句,對什麼事都是逆來順受、不抗拒地接受,你可曾想過我心中的感受嗎?」
我不敢告訴你啊!盛子薇在心中無聲地吶喊了千百次,卻只能用著乞求諒解的目光靜靜地看著他。
「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毫無防備的依靠著我,相信我就是你一生的避風港?」高瑜以額抵住了她的額,呢喃似地問道。
「給我時間。」讓我想清楚是否應該告訴你我曾經歷過的醜惡,然後面對你必然的厭惡或憐憫;還是離開你,讓盛子薇這個人自你的生活消失。矛盾的心、矛盾的情,訴與不訴間,都是千萬難!
「給你時間?再一個兩年嗎?」高瑜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我不會再逃走了,這樣對你、對我都是不負責任的舉動。」她溫柔地捂上了他的頰,對他的貼近與自己的主動碰觸再也沒有戒心。不管如何,起碼兩人之間還是跨過了一道關卡。
「那麼……我會等。」高瑜低頭吻她的唇,在她唇邊細說:「而現在的我,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第六章
盛子薇得知蕭君約將於「雲龍藝廊」展出新一季的攝影作品,熱好攝影的她當然不會放過欣賞的機會。
因為不肯讓盛子薇單獨前去,高瑜只好陪她來到藝廊參觀情敵的攝影展。好不容易他和子薇才有了進一步的瞭解,她也不再那麼排斥他的接近,他自然要寸步不離,不給敵人可趁之機。
只是,打從他們走人藝廊大門後,情況就出人意外地讓高瑜警戒心大起,不少人看著盛子薇竊竊私語,評頭論足。原本美麗的女孩子引人注意,不是件奇怪的事,但盛子薇在藝廊內所造成的轟動著實超過了一般正常的狀況。
有些群眾在發現她之後,除了微笑以對,還會用驚訝的聲音與身旁的人興奮地交談著。高瑜不只一次聽到「就是她」、「真的是她本人」、「運氣真好,沒想到竟能看到她」諸如此類令他疑惑的話。
難道盛子薔方才來過,而且還做了什麼驚世駭俗之舉?不過,從大家一臉討好、驚艷的笑意看來,盛於薔肯定不是做壞事。高瑜在心頭忖道,擁過了低著頭的盛子薇。
「是不是我臉上哪裡髒了?還是衣服亂了?」她不喜歡這麼多人,更不習慣那麼多道注目著她的視線。「我覺得大家都盯著我瞧。」
「你確定今天是展覽的首日嗎?會不會是子薔先來過了,而且做了什麼讓大家印象深刻的事?譬如說光腳在大廳跑來跑去。」他領著她走往展示蕭君約作品的「禾綠廳」,體貼地為她擋去了緊追不捨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