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夙雲
屋內的安靜令她毛骨悚然,她宛若驚弓之鳥:心虛地經喚:「爸爸!」
桃金抬首。「霧霜,你回來了,怎麼回來得這麼晚?」他叨念不休。「你今天外出到底和姚毅起了什麼爭執?姚毅一回家,好像發瘋般亂摔東西、亂發脾氣,他把所有的人都嚇死了,包括我。」
「爸!」她心亂如麻。「我——-不知道該如何說,哎!」她一臉疲態。「姚毅呢?他現在在哪?」她四處望。
「在房裡喝酒,喝了好多,他現在脾氣很壞呢!」姚金一語雙關道。
「我上樓去看他。」她起身。
「霧霜,小心點,他」
「放心吧!解鈴人還須繫鈴人,今天的事只有我能解決,相信我。」她安然她笑道,上樓去。
到了二樓,她顫抖地輕輕旋開門,一片黑暗的世界,她摸索著打開電燈;一片光明後,她看見姚毅坐在角落,陰狠地望著她。
「毅,我」她在外面想了一下午的台詞,但在此時,在他犀利的怒視下,她反而一丁點也道不出任何話來。我又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我何必要心虛?我何必要?霧霜無法理解。
「不用說了,我不要聽。」姚毅冷酷絕情。「你走吧!回到你愛人的身邊吧!」他下逐客令。「請離開,我不要再見到你。滾!快滾!」
沒有爭執,沒有解釋,沒有道別,就這樣分手?
姚殺!我如此愛你,而你竟趕戎走?
沒有你,我又能走到哪?
沒有你,我的生命有何意義?
這就是愛你的下場?我,一無所有。
她淒涼一笑,怨恨地說:「好,是你說的。我走,我走,我會走得遠遠的。」她大吼。,
她拉開門往外衝,急忙間一腳踩空,她摔倒了;整個人從樓梯滾到大廳,她立即失去了知覺。
姚毅的心臟倏地縮緊,他衝到樓梯口,愕然地注視。「霧霜!霧霜!」他三步並做兩步地跳下樓,一把抱起她。「快叫救護車!」他聲嘶力竭地狂叫。
姚金看著霧霜從樓梯上摔下來,他無法置信地注視這情景,猝然地,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條然倒地。「爸爸!爸爸!」姚毅的吶喊似乎離他來越遠。
等醫生從急診室走出來,也不知已過了多久了。
王嫂,這位姚家的傭人,姚毅的奶媽,啼哭聲及呢喃聲不曾停止過。「姚金!桃金!」她低喃輕喚著。
姚毅則一直悔恨著,他不斷責備自己。
霧霜,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肚子裡的孩子也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唯有這樣,我才能再次彌補你,再次擁有你。
爸爸您千萬不要有事,我們還要再次享受三代同堂的天倫之樂!
時間一分一砂地流逝,姚毅蕎告、祈求,也越發地迫切。
直到醫生走出來的剎那間,他歡喜的面容暗示一切平安順利,姚毅激動得淚流滿面。
感謝上帝,感謝所有的神明,您們傾聽我的禱告——-謝謝您!
姚金因突發的腦充血,使他的身子大不如前,需要長時間調養:王嫂一直待在他的床旁,悉心照料,寸步不離。待姚金醒蘇時,他首先握住王嫂的手,多年來未曾有的溫柔笑容,又再度回到他的臉上。
「王雯!謝謝你。」他感謝道。
這句簡短的話,直令王嫂痛哭流涕。
走進霧霜的病房裡,姚毅深情地俯視她,溫柔似水地經握住她的手。「我愛你,霜霜!」他不敢當面說,只在心底輕訴著。
等霧霜有些知覺,她囈語惶亂道:「姚毅,我沒有背叛你,我沒有背叛你,求你,不要趕我走,不要趕我走!」她的雙手在空中激烈舞動著。
「冰山美人!不要怕,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我不准!永遠遠,我將隨你到天涯海角,我再也不放開你!」他捧住她的掌心,宣告著。
「我愛你!」她倏地睜開雙眸,她的意識還在恍惚之中。「不要離開我……霧霜陷入姚毅已離開她的噩夢中。」
她說她愛他,姚毅有著怎樣的狂喜。「霧霜!」他聲淚俱下。「我的冰山美人,我」他還未來得及說出口。
「俊仁他」夢中,她跪著緊抓姚毅的變腿,她哭訴著道出一切,她說,她只是偶然的碰到俊仁,她並沒有在外偷人……這些話,在姚毅轉來宛若蚊子般的心聲,他根本不知霧霜在呢喃什麼,但囈語不斷重複著俊仁的名字,使姚毅完全誤會了,他沮喪得不知如何言語。霧霜,她還愛著俊仁。
他呆呆地坐在她床邊,絕望伴著他。
半夜裡,霧霜清醒了。
病房內很安靜,陪著她的人,還是姚毅。
他沒走,他沒有離開,真的如夢中所顯示的,姚毅留下來了。他真的聽到它的解釋,他相信它的話。
毅!我愛你!我友你!我愛你……她在內心訴說著。
姚毅對霧霜賣在太好了!
他真情真義地對待愛人、疼惜妻子,他可是一個十全十美的情人,零缺點的丈夫。
他寵愛霧霜的程度,甚至是溺愛了。姚毅陪伴著她,一分一秒都不離開她。
當桃金能下床走動時,由王嫂扶著他進了霧霜的病房。
姚毅不知在與霧霜說什麼,他靠著她身旁低語,霧霜悶笑著,還充滿愛意地抬頭親吻姚毅的臉頰。
他們完全沉浸在彼此的濃情蜜意中。
姚金假裝咳嗽。「我打擾你們談情說愛嗎?」他調侃道。
「不!」霧霜回過神,雙頰緋紅,姚毅扶他生起來。「對不起,爸爸:都是我們的錯,我和姚毅的爭吵,竟造成您老人家」
「不!」姚金打岔,他滿是歉意。「當你摔下樓時,我真怕你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樣我就對不起曉雨了?」
「曉雨?」霧霜欲語還休,因為,曉雨正是她母親的名字。
「曉雨,也就是你的母親」姚金看了霧霜一眼,他隨即陷入往事裡。「我和她曾經指腹為婚,至少,在當時保守老舊的社會裡,還是對這套深信不疑。我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哎!這都是命!」
「我很愛她,我一直很愛她,曉雨是個才氣洋溢,美若天仙的美女及音樂才女:就和你一樣,霧霜,你是你母親的翻版。」桃金雖望著霧霜,但眼中卻是曉雨的容顏。「我當然知道她的心並不屬於我,在那個以槍桿子為生的時代,祁振華,這位從大陸來的軍閥,以武力搶走了她,搶走了我的曉雨。」
霧霜並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但她明白父親和母親深厚的情感;他們是如此地恩愛,雖然他們的年齡相差二十歲以上。
姚金彷彿看透霧霜的想法,他釋然道:「說『搶』字,也許太過分些。事實上,我愛曉雨,這是我單方面的相思,因為,曉雨並不愛我。儘管,我們是未婚夫妻,但我知道,她愛的是祁振華。」
「他們如此相愛,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當然無條件默默退出,為了忘懷這段肝腸寸斷的戀情,我選擇結婚,以及到日本留學。」桃金緘默一會兒,又開口了:「總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年輕時的戀情會隨之遞減:哪知道,卻完全相反,我都這把老骨頭了,還是無法忘懷曉雨。」他自嘲地一笑。
「在海外遊蕩了十年,寂寞孤獨,才想到自己的妻子及兒子,所以找又回合蠻了。哎!說來慚愧,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對不起姚毅的母親,我害她空等我十年,那時姚毅也十歲了。」桃金愧然道。「原諒我,兒子!」
「算了!老爸!」姚毅拍拍跳金的肩膀。「都是陳年往事!我早忘了!」他圓滑道。
「後來,曉雨與祁振華生活得幸福美」姚金自顧自地說下去。「他們結婚十年後,才有小孩。曉雨相繼生下你的姊姊霧雪、你、還有你的妹妹霧霧。」
霧霜更狐疑了,姚金調查得真清楚。
「別懷疑,我深愛你的母親,我當然對你們家很瞭解,因為我關心她。」他苦笑道。「知道她生活很好,我才徹底的絕望。知道,今生今世我真是與地無緣,那時,我搬到高雄,遠離她,重新過生活。」
「好多年來我都不曾有它的任何訊息,一北一南相隔著,我未曾見過她。在姚毅二十歲那年,他即將出國前夕,我才上台北一趟,一到台北,我的魂又被勾到新店烏來的山區,我無法制止地想見曉雨一面——-不幸的,她卻死了。」說到他的痛心之處,姚金的嘴角抽搐著。
「我在它的墓碑旁哭了好久!曉雨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這輩子,我竟無法再見她一面,這真是我一生中最心痛的事。在那時,霧霜你遇見了我,你還記得嗎?我就是那個哭得死去活來的叔叔。」
霧霜恍然大悟,所有的記憶全都浮現出來,她想起來,那年,她八歲
在新店烏來的老家,因為媽媽去世,爸爸傷心欲絕地選擇離開此地,以避免每日思念傷心的痛苦。霧霜因為想念母親,她跑去後出母親的墓前,在那裡,她看見一個叔叔跪在地上痛哭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