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夙雲
時間分秒流逝……從早晨九點開始的經濟會議,到現在,一晃眼,已接近中午了。
這間寬廣的會議室全是水晶玻璃裝潢的,氣派宏偉絕不在話下,而且屋頂還是一大片透明玻璃,在暖冬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散發出「東王」的尊貴。
快十二點了。一到十二點,就會宣佈暫時休息,直到下午兩點,才會繼續這場高峰會議。每位主管的臉上已顯露疲備之色,畢竟,這種會議就像一場辛苦的戰役般。
十一點五十分。
突然間,「砰——」一聲巨響在室內迴盪著。
豪華會議室那扇結實的橡木巨門已被打開,嚇了室內所有人一跳,因為,會議室外有重重的警衛把關,並嚴加規定:不得有外人擅自進入會議室中,尤其是開這種極機密的高級會議,更不可能允許不相干的人出現。
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那個大概是向天空借了膽、或者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男人。
但隨即大家都釋然了,臉上立刻換上一副恭敬的表情。
來人正是——東王天泓。
「哥!」天煒、天堯、天威齊聲道。「你遲到了!」
東王李雯悶不吭聲。
不過,除了東王李雯以外,其餘的人,包括天煒、天堯、天威,全都站起來迎接東王天泓。
但東王天泓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他只是瞪著在前方的東王李雯。他雙眼紅腫,充滿血絲,滿臉憔悴,且頭髮淩亂。
他……看起來如此落魄,像個流浪漢一樣,全身髒兮兮,更令人訝異的,是渾身的酒味以及他眼中散發的那股欲置人於死地的憎恨。
他定定瞪著東王李雯,對其他一切視若無睹。
「總裁——」
「大哥——」
東王李雯在與天泓對峙許久之後,終於開口了,但她的口
吻仍然充滿責?與批評之意。「你——怎?能遲到?你是集團的總裁,怎?能做壞模樣?你居然為了那個小賤貨而耽誤了事業,甚至你的一生——」
「夠了!」天泓狂喊,激動地叫?著。「東王李雯,我……不會再任你擺佈,我永遠都不會再受您控制了,永遠、永遠都不會……「住口!」東王李雯積壓的憤怒也爆發了出來。「你這是什為了氣,你還有沒有長幼之分?別忘了,我是你的奶奶!」說到這裡,她卻陡然住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天泓從懷中取出了一把手槍,正對準東王李雯的胸口。
眾人驚呼,想搶下天泓的手槍,天泓卻大喝道:「別過來!
別逼我開槍。」
「大哥——」他的三個弟弟都不敢輕舉妄動。
「天泓,你……」東王李雯無法置信,她的孫子竟會用槍口對著她。「你要殺我……為了那名妓女,你竟——」
「是。」天泓怒目瞪視。「是——你——逼——我——的。」天泓聲如洪鐘地咆哮。「雨嬋走了!因為你,她走了,她又再次棄我而去——」說著,豆大的淚珠滑下他的面頰,他哭泣道「我曾經發過誓,如果雨嬋有了萬一,如果她離開了我,我會,我會……」他停頓一會兒,怨恨至極道:「我會一命償一命,我會殺了你——」突然間,他雙手舉槍,用力扣下扳機。
「不——」眾人的尖叫聲頓時充滿室內。
東王李雯雖然是面無表情,但她全身血液早已凝結。
一陣喧鬧之後,又歸於平靜,原來,那只是一隻空槍,沒有裝子彈。
天泓哈哈大笑,將那支槍丟在地上,驀地,他取出懷中另一把手槍,一副豁出去的模樣,瘋狂的他將手中的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眾人再度尖叫:「不!」
東王李雯直到此時才神情慌亂站起來哀求道:「我的孫子,別亂來……」
「奶奶!別忘了,我是生長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家族裡,在您的嚴厲的教育之下,我實在應該是個絕情絕義的人,不是嗎?現在,我決定彰顯您對我的『教育』,我會讓您的後半輩子都在內疚、後悔中度過,您的餘生,只會剩下『悲慘』兩個字。」
天泓發出一陣狂笑。「我相信,這是最好的報復方式。」
他在扣下扳機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要死在您眼前,我要讓您終生記住這幅駭人的景象。」
「砰——」他扣扳機。
在那一?間,天威動作敏捷地奔向天泓,拉住天泓的右衣角,子彈也因此偏了方向,不過,子彈從天泓的右臉頰穿過左臉頰,鮮血狂噴出來,天泓倏地倒在地上。
東王李雯的心臟彷彿停止了,她感到一陣昏厥,但心中仍不停喃喃囈語道:「我的天泓,我的天泓,他,他……」然後,她眼前出現一片空白,身子向後傾斜,失去了知覺。
現場一片混亂,尖叫聲不斷,東王家族兩位重量級首腦,看似命在旦夕……一個月以後。
由於東王家族的二公子「下令」,不准讓那天經濟高峰會議的「內容」曝光,所以,所有的高階主管都守口如瓶。因此,東王家族這件可怕的自殘血案並沒有被媒體披露。
因此,雨嬋並不知道她差點和她最愛的丈夫天泓天人永隔……雨嬋在基隆的金瓜石租了一間便宜的民宅,暫且住下。
離開天泓那天,她快速地坐公車回到她的租賃處,火速整理些簡單的行囊,包括一本素描本及各式炭筆,若問她為什麼要帶這些畫具,她也說上來,也許是割捨不下藝術吧!
她選擇坐公車離開,因為,她明白坐公車是最安全的,像天泓那種上流名門的子弟,絕不會想到公車這種大?交通工具的。
整天下來,雨嬋換了好幾班公車,經過遙遠路途後,她終於來到了金瓜石。
金瓜石曾經頗富盛名,就像萬華的艋甲一樣,是熱鬧非凡的人群集散地,但它並不像艋甲是交通要行而受重視,它會成名是因為金瓜石曾是淘金的著名之地。不過,當淘金成為歷史時,金瓜石也沒落了。
沒落的金瓜石別有一股靜謐、安詳之美,它保留著不少古?,除此之外,它還是個相當純樸的小鎮。
雨嬋住在這裡,先是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星期,她吃飽就睡,醒來就吃,要不然就是靜靜看著窗外日出、日洛,看陰雨綿綿,看滂沱大雨,看……她斯待能看到太陽雨。
太陽雨!?看得到嗎?她滿心盼望著。
直到第八天,她終於如願以償。
在毛毛細雨過後,她看到了睽邊已久的彩虹。繽紛燦爛,光耀奪人,紅、橙、黃、綠、藍、靛、紫,她像個傻瓜般數著彩虹的顏色。
不經意間,兩道淚水滑過她的臉頰。
她哽哽咽咽的,雖然吸著小鼻子,拚命地揩去滴落的淚水,但是每一思及過往的點點滴滴,那種刻骨銘心的深愛及至痛卻不是任何方式可以揮去的。
雨嬋曾企盼和天泓一起來金瓜石欣賞太陽雨。
如今,她獨自站在這裡,孑然一身的她,只能「幻想」天泓的心正陪伴著她。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絕不再落淚,?
了分散自己的哀慟,她必須轉移注意力,於是,她隨手取出行囊中的素描本與炭筆,就這樣,她坐在床上,往窗外望去,著手畫著窗外那一片天空。
那一小片天空時而湛藍,時而陰霾,時而晴空萬里,時而烏雲密佈……這些都逃不過雨嬋的畫筆。可惜,畫紙上只有黑白兩色,沒有五?六色。
這似乎代表了她的心情——陷入無邊無際的灰暗中。
這種煎熬,讓雨嬋深信,這是她的報應,是她離開天泓的代價。
天泓……她只能無言地吶喊著。
當雨嬋發覺自己的身體有明顯的變化時,她彷彿從陰霾中看到了一線曙光,從絕望中看到光明。
她不是傻瓜,女性天生直覺敏感,讓她幾乎可以肯定,她肚子裡正孕育著她和天泓的愛情結晶。
她不禁欣喜若狂,尤其當她到小鎮的診所檢查,證實她真的懷孕後,那一?那間,她彷彿脫胎換骨。有一個新的生命駐足在她的身體內,這種力量是如此強烈,強烈到令她每天手舞足蹈、興高采烈。
儘管這一生無法與天泓在一起,但是,她會擁有一個小孩,就像是天泓的複製品般,將來,在她抱著這個孩子時,就好像是在擁抱天泓一樣。
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好了。
雨嬋——終於得到繼續活下去的力量了。
日子又過了一個月。
今天金瓜石還是下著大雨,這陣雨時而大時而小,雨勢飄忽不定,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這種陰晴不定的怪氣候讓雨嬋覺得莫名其妙。
但她還是一樣畫著她的畫。
現在,她的生活變得很有規律。平常,她睡得很多,吃得也很多,因為,她希望肚子裡的小孩健健康康。下午,她一定坐在床上畫畫,不為什麼,她只不過希望能做好「胎教」。
她盼望孩子和他的父親一樣,是個優秀的畫家,而且,她要讓孩子依自己的興趣發展,她不會強逼她的孩子,更不要孩子與天泓有相同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