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夙雲
室內一片靜寂,只有大門未扣好的細縫中傳來的風聲。「小姐——」天堯凝視岑寂的大廳,他的心立即涼了半截,她——走了?陸雨煙走了?
真是傻瓜!他走向玄關,關上大門。
難道你不明瞭,只有我東王天堯才能擺平這件事嗎?橋本天野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修改證詞的。你如此魯莽,不顧後果的在大街上遊蕩,遲早會被田中太郎的手下找到!唉!你為何不相信我呢?
他心中泛起一股頹喪的感覺,毫無理由的。
他不經意的四處看了看,突然瞥見大門腳墊中有東西反光,他蹲下身撿起來,原來是一顆小巧的珍珠耳環,他放在手心,凝思默想——
謎樣的女人,希望你平安無事……
浴室中的浴袍,整齊地掛在架上,浴袍上還傳來淡淡的幽香。天堯不禁又自責著,怎會如此粗心,居然會讓她「輕易」的逃走?平日的警戒心到哪兒去了?
你在幹麼?天堯倏地調侃自己:難道因她長得美麗非凡,堪稱絕色,所以你就捨不得她?若她醜得像「母夜叉」,你會理她嗎?唉!他還真是道地的風流男子!
撇開淡淡的憂思,反正佳人已杳,東王也束手無策,只能默默祝福她。
※※※
翌日,報上果然大肆報導田中太郎發生車禍之事,東王天堯自然認為一切麻煩都擺平了。
不過,田中太郎本人可不這麼認為。他可是暴跳如雷。表面上,看在東王天堯——東王家族三公子的「笑臉」上,他是寬宏大量的不予以追究。但是私底下,他是絕對不會放過陸雨煙的。
他是名副其實的「笑面虎」,所以對東王天堯而言的小事一樁,對他卻是奇恥大辱。他怎麼可能這樣輕描淡寫地讓它過去?
而找尋陸雨煙,可說是相當容易的事。不到一個星期,陸雨煙就乖乖出現在田中太郎的眼前了。
田中太郎面目猙獰地淫笑著——
第二章
半年後。
歲月如梭,時光飛逝。對東王天堯這樣風流成性、花名在外的花花公子來說,陸雨煙美若天仙的容貌,在他腦海中只剩下朦朧的影像了。也許,陸雨煙曾激起他心中不曾有過的漣漪、激起他保護愛憐的慾望,但早隨時間而淡去。現在連陸雨煙這名字,都已煙消雲散了。
況且,依他放蕩的個性,怎會缺乏美人作伴呢?「後宮佳麗三千人」,他的女伴可是多得數不清呢!
只不過,「衰」運還是沒結束,這半年來「楣運」依舊如影隨形,怎麼也甩不掉,他都快爆炸了。
東王天堯可是號稱「日本國王」啊!他掌管東王財閥在亞洲的一切營運,堪稱日本數一數二、無人能及的名人,誰能奈他何?不過——
「田妮子!你想學雷黛莎,門都沒有!至少雷黛莎曾經號稱「性感女神」,她也有「天生的情人」稱號。她能使出渾身解數使我二哥東王天煒愛上她,還娶了她,所以請記住你是誰!你是天王巨星嗎?你有「天使臉孔、魔鬼身材」嗎?你只有一張大餅臉、像洗衣板的身材,和一丁點的名氣罷了!」他對著話筒狂叫。「別以為對我死纏活黏,我就會被你捆綁!你想做東王太太,十輩子以後吧!」
下一秒,東王天堯摔掉電話,暴跳如雷,氣憤不已。其實,妮子就是他將近一年來拋、丟、甩都無法根除的「厄運」,從一年前的那一夜,她闖進他的公寓開始——
到今天,她竟然在媒體上興風作浪、大放厥辭。天堯早已決定——他一定要讓田妮子好看。
他甚至曾經考慮,乾脆派個殺手將她殺了算了。這樣也許快多了。因為他用理性,壓根兒無法說服她分手,妮子一點也不肯讓步、放手。
他惱怒地揉揉太陽穴,忽然想起在哪本書讀過的詞——我們之間,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而既然發現了這個錯誤,就要更正,以免後悔莫及……
是的!我和妮子之間,本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用平常手法無法解決,是不是要採用「非常」手段呢?
東王天堯重重地甩甩頭。
現在,他已被逼到崩潰邊緣。他一定有法子能讓田妮子吃不完兜著走。田妮子!他狠狠地想道:如果,你算「最毒婦人心」,那我東王天堯,將會是「無毒不丈夫」的最佳寫照。
他用力握緊雙拳。
※※※
深夜。
新宿依然燈火輝煌,紅男綠女穿雜其間。霓虹閃爍,照亮整個夜空,人潮熙來攘往,和白天沒什麼兩樣。
可惜,此時此地,卻也暗藏多少罪惡的淵藪!
同性戀舞廳、PUB、人妖秀、藝妓舞台……每晚都在這裡大張旗鼓。流連其中的人也放縱自己狂歡尋樂。新宿,宛若脫離社會倫常之地。
保時捷跑車在毫不起眼的窄巷中停下,東王天堯威嚴冷峻的下車,隨著『虹●舞』招牌的指引,他在一間簡陋的日式平宅前停下,舉手敲門。
不一會兒,門打開,一位身穿紅色傳統日本和服的媽媽桑立刻尖叫:「東王大爺!好久不見!快快!快快!請入內,你這位「日本國王」,歡迎光臨——」
「紅子嬤嬤,真是好久不見了。」天堯低頭在石本紅子的面頰上寵愛地親吻了一下,隨即轉身入內。
大廳內映入眼簾的是個平實的舞台,既不豪華也不誇飾,舞台下,大約有兩百個位子。幾乎坐無虛席。但出乎意料地,室內卻安靜無聲,在座的每個人被舞台上的舞者那舉手投足的舞姿,給吸去了魂魄。
這裡,是一個日本傳統藝妓的舞台,這些藝妓皆多才多藝,彈琴、吹蕭、跳舞、演奏……幾乎是十項全能,往往她們所表演的傳統舞藝,都使台下的觀眾屏息觀賞,直到終場,接著掌聲如雷,「安可」聲不斷。
石本紅子便是這舞台的負貴人。東王天堯因個人的「癖好」,使他迷戀於日本藝妓,無法自拔。他是這兒的常客,也與紅子嬤嬤結為好友。
東王天堯才一步入室內,立即就被舞台上的表演者吸引住了。他一邊遙望舞台,一邊低聲問紅子嬤嬤:「現在,這些藝妓在表演什麼?」
「扇子舞。」紅子解釋道。「這也是日本傳統舞之一。你注意看,這出舞台劇從頭到尾,舞者不發一語,沒有說話聲沒有音樂,所有的表演動作,全以扇子表示,也只有扇子舞動的聲音,欸!這可是舞蹈最高的意境呢!若你能融入其中,你與這些舞者便是「同心」了。」
紅子此刻恍若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景象,她略帶感傷的回憶。「天堯,我彷彿又見到了你的母親,當年,她是『虹●舞』的名藝妓呢!我與她是同窗好友、生死之交。只有她,才使『虹●舞』熠熠發光,名聲大噪。那時,她最擅長的便是扇子舞——」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天堯安慰地摟摟紅子嬤嬤的肩。「我懂。可惜我母親的下場是個悲劇。我爸爸風流倜儻,放浪成性,娶了四個老婆。對於西方女人而言,或許較能釋懷,但我媽媽是日本人,是名副其實的東方女性,自然無法接受我父親對她的不貞。她很愛我爸爸,也因此,她內心煎熬不已。」天堯傷神道。「況且,她又是藝妓,我奶奶根本瞧不起她,中國人常說:一入侯門深似海,我媽媽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在我爸死之後,那時我才三歲,她想帶我離開東王家,不過,卻被我奶奶阻止了,奶奶留下我,卻無情的趕她出門——」
紅子的淚水汩汩流下。「你母親無家可歸,只好再回到『虹●舞』做藝妓舞者,只是,一個人若是活在絕望之中,肉體也會隨著心靈一塊兒死去,所以,不到三年,她就……」紅子嬤嬤泣不成聲。
天堯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很早以前,他就告訴自己:眼淚是奢侈的玩意。他只要學會薄情寡義與尋歡作樂就夠了。他習慣性的露出嘲弄的笑容。「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與奶奶吵翻天,離家出走,執意要到日本、要待在新宿的原因,因為,新宿有『虹●舞』——」
天堯摟住石本紅子。「『虹●舞』有你,在這裡看到你,我能強烈感覺到我母親的影子——」他吐露心聲。
紅子悲慟的點頭。「天堯,日本人都認為,藝妓的下場——」
「別說了,嬤嬤!」天堯揮揮手,岔開話題道:「扇子舞?我來日本這麼久,在你這兒,從來沒見藝妓們跳過——」他轉移注意力,試圖略去無法釋懷的憂思。
「它本來已絕跡了。」紅子仰望舞台說道。「自從你母親去世後,『虹●舞』再也沒人能跳「扇子舞」了,不過,時代求新求變嘛!」紅子感慨地說道。「誰知道現代人會突然重視快絕跡的產物呢?這年頭,越古老的玩意就越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