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有容
「這是你的真心話?」桑懷哲仍不相信的問。
「不愛就不愛,還有什麼真心、假心的?」
原以為他只是因為一時無法接受身體的創傷,所以心情不好,而說出一些氣話,沒想到,他是真的想結束這段感情?
思及此,桑懷哲沒有哭,只是木然著眼,像行屍走肉一般的拉開房門走了出去,結束了,她用心經營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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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唱瀟灑面對人生的人,一遇到感情卻不一定能維持一貫態度。
有一種人天天高唱愛情至上,歲歲年年沉於享受愛情的喜悅中,說著失去了愛情會活不下去,可是,結束了一段又一段的感情後,仍活得好好的。
又有一種人不相信愛情,一旦遇上了,就真的怎麼也掙脫不出來了,也許,有一天會想通了,只是不知是在何年何月。
桑懷哲就屬於後者,但是好強的她卻把苦全往心裡藏,外表仍裝得一如往常一般。
季戀雪難得回國,桑懷哲到機場接她,然後兩人在機場裡的餐館用著餐。
「懷哲,你怎麼瘦成這樣?」季戀雪心想,懷哲原本就不是豐腴型的女人,最近更顯清瘦,一雙漾著水意的瞳眸似乎變得更大、更惹人憐惜。
「最近的女人不都流行減肥嗎?太胖不好看。」桑懷哲啜了口果汁。
「你啥時候胖過了?」打從自己認識她,她一直都是屬於骨感美女型的,有時候,自己還認為她該再胖一些才好看。「我聽桑媽說……你最近……和……和聶煊分了?」季戀雪問得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又刺激她。
愈倔強的人,其內心是愈脆弱的。桑懷哲從小就要強,任何再大、再痛苦的事也不曾見過她掉過淚。在人前,她總是一副天塌下來也沒事的模樣,只有親近如姊妹般的季戀雪,才知道她脆弱的一面,有時,季戀雪真擔心她會憋出病來了。
「分了?」她苦笑,然後誠實的說:「是他不要我了。」在季戀雪面前說話,她一向直接而誠實,「是我太笨了,癡心妄想的以為自己與眾不同,能夠拴住他一顆如野馬般的心,結果呢?」
「你後悔認識他嗎?」其實聶煊會認識懷哲,一半的罪該怪到她身上,若沒有她多事,答應了桑媽,替懷哲介紹男朋友,也不會把懷哲的基本資料給了聶煊,這件事她一直藏在心中。
看好友為情所傷,季戀雪真是自責得很。若沒有她多事,懷哲現在也不會這麼痛苦,在沒有聶煊之前的日子,懷哲一向過得快樂自在。
「若是注定該走這一遭,我有什麼好後悔的了?」和聶煊相處的那段日子,不否認的,她曾經快樂過。「在這段感情中,我也不是全然的沒學到東西,起碼,我知道愛情的滋味是甜蜜的,也知道它可以是苦澀的。」
「我……我對不起你。」經不住內心的自責,季戀雪還是把出賣她的事情抖出來,「我當時覺得聶煊很俊秀,這才想促成你們,我沒想到……」
原來……當時她就覺得奇怪,她和聶煊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哪來她的資料,還對她的背景那麼清楚!桑懷哲垂目冥想,好一會兒才說:「這事不能怪你,是我媽媽逼你的吧,畢竟你也是一番好意。」
感情的事能怪誰啊?就算戀雪把她的資料給了聶煊又如何?若是她對他真的沒意思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苦果了。桑懷哲暗忖。
「可是……我……」
「別說了。」她淡淡的說,「對了,我已經申請回學校去從事醫學研究的工作,昨天正式接到答覆了,也許你這次回國時,咱們可以同行。」離開這裡,離開靠近聶煊的地方,相信很快的,她就可以把他忘了,投人工作,她才可以把注意力轉移。
「真的要離開這裡嗎?桑媽和桑爸知道嗎?」
「我說了,他們也贊同。」
「嗯,那就好。」她知道懷哲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為想換個環境把聶煊忘掉,她和冷硯在過去的風風雨雨中,不也有過這樣一段痛苦回憶嗎?
經歷了這段不愉快的戀情之後,季戀雪不禁擔心,對於愛情一向持懷疑態度的好友,是否會因此而從此不再和其他人交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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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稱心如意了?把一個那麼好的女孩給逼得遠離這裡,你開心了哦!」聶夫人來到艷陽高照日的大白天仍點著電燈的書房。
所有的窗子都關上,甚至連窗簾都拉上,在這空間裡,就是聶煊的世界。
聶煊翻動著手中的原文書,眼皮不抬一下的繼續看著手中的書,他知道母親口中的「好女孩」是指誰。「她有她的選擇,我無從干預。」
「只要你肯開口,就能把她留下。」聶夫人早就把桑懷哲視為媳婦。
「留她下來做什麼?成天守著一個殘廢?呵!一個耶魯高材生,你教她充當看護?太大材小用了吧?」他出氣似的用力合上書本,「媽,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所有的怒氣一古腦的衝上腦門,對於這固執又無理取鬧的兒子,她已經忍到最高限度了,「我怎及得上你的十分之一?你就因為怕做了治療後,下半身癱瘓的命運仍無法改變,所以你就索性放棄了治療。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等於是放棄了重新站起來的機會,你根本不顧所有關心你的人的感受!你說,我有比你自私嗎?」
「就讓我認為自己一輩子就只能坐在輪椅上好了。」聶煊認為這是最壞的打算,任何情形不會有比這更壞的了,一日認命的接受這樣的情形,什麼事也都傷不了他了。「不要給我希望,我也毋需承受任何失望。」
「煊兒,你變了,這不像你!」這真的是她那好強又自負、俊秀而目中無人的小兒子嗎?聶夫人自問。
「對一個已經認定自己完蛋的人,說他沒種、烏龜,他都會認了。」他苦笑,「我完蛋了!你聽到了沒有?」他的一生完了!在他知道自己的下半身將癱瘓時,一切都完了。
聶夫人錯愕的看著臉上和著淚水狂笑的兒子,一股心酸佔據了她的心,淚水不禁滑落了臉頰,「你不要這樣想,煊兒。」
「一個人想死,任何人都救不了他。」一個冷硬的聲音自聶夫人身後傳來,聶雨不知何時進來的。
「雨兒,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你弟弟說話?你不知道他現在病著嗎?」
「身體的傷不是真病,心病才會要人命。」他看著晚他九分鐘出生的弟弟,「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恥?要死不活的折騰人也就算了,更可悲的是,你還緊捉著別人的同情不肯放。」
「我從來不需要人家的同情?」聶煊恨透了「同情」這兩個字,覺得那令他難堪不已。
「是嗎?我覺得你是多多益善吧?」聶雨說話的聲調是冷的,「你以為你坐在輪椅上時,大家為啥要特別照顧你?那是出自同情,你知道嗎?你吃飯、睡覺,甚至如廁,一點不需要人幫助?而你卻都接受了,這不是需要別人的同情嗎?」
「我不需要!」聶煊激動的大叫,覺得如果他能站起來,他會打掉聶雨的舌頭。
「雨兒,你太過分了!這樣會傷到煊兒的。」她聽了都難過的話,煊兒聽了更會傷心。
「瞧,這不就又是出於『同情』的話了嗎?」
聶雨嘲弄的眼眸看得聶煊火冒三丈,他出氣似的對母親大聲吼叫,「你出去!我不要人家的同情!」
「煊兒。」聶夫人的心如刀割。
「出去!」他額上都爆出青筋了。
聶雨在聽到關門聲後,又繼續說:「這就代表你不需要同情了嗎?嘿!啥時候你也養成了做表面功夫的習慣了?哦!我忘了,殘廢者仍是要自尊的嘛!」
「你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去你的同情心!告訴你,我不需要!出去。」他氣得雙手握成拳,見聶雨仍像是挑釁似的不肯離去,他拿起茶几上的一隻花瓶扔了過去,「出去!」
聶雨濃眉一鎖將花瓶一拳擊個粉碎,回身一踢的將聶煊的輪椅踢倒在地上,坐在上頭的他自然也狼狽的倒在地上。
「想打架的話,有本事就站起來打,別倒在地上博取同情,真他媽的孬種!連打架都要博取同情。」聶雨蹲下來揪起聶煊的領子,朝他下巴又給了一拳,「你一輩子想留在輪椅上,不是為了博取同情,是為了什麼?」
聶煊的嘴角流出鮮血,反揪住聶雨,回以他一拳,「告訴你,我不是孬種!我會站起來給你看的。」他咬著牙,「我一定會的。」
就是這股氣勢!聶雨站了起來,揮掉嘴角的血跡,「先站起來再說吧,空說無憑!」推開門,他走出書房,在外頭,他看到眼睛哭得又紅又腫的母親。
「雨兒,我錯怪你了!」聶夫人在他的懷裡哭起來。原以為雨兒在這個時候對煊兒說那麼狠毒的話,擺明的是叫他去死,沒想到雨兒竟是如此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