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有容
"看來,我是白為你擔心的了,未過門的你,早有獨守空閨的打算。可是,別太天真,身為你兄長的我得提醒你,娘為了攀附權貴,不惜出賣你一事,在宮中已傳了開,而靜王至今未露臉的事也令人議論紛紛,若多事者將這兩件事想在一塊兒而口舌不安分地一議論,說靜王為了不願娶一『廉價貨』而違避他鄉,這等事一傳開。嘿!你這王妃臉往哪兒擱?"
"這只是你私下揣測。"她幾乎是顫著唇說話。
"是嗎?何不等著瞧?"他睨了她一眼,得意的笑意在臉上擴展開來。"若妹,王妃啊,你的事兒我可很期待的吶!"
"如果你的話已經說完了,請請馬上離開!"
翻湧的情緒令她兒乎不能負荷。
"若妹,保重。哈"
當雲濟秀得意的笑聲消逝在梅林中,雲若雙腳一軟,跌坐在雪地上,忽覺胸口窒悶欲死,眼前一黑。
娘的背叛、宮中的訛傳這令尚未瞭解人間險惡的她感到無比沉重。
十六歲的她,背負了太沉重的包袱。
不!我不要嫁!我不想再任人擺佈,我想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在迷述糊糊中她只知道她要反抗一切,一切別人為她安排的事,漸漸地,她跌入了黑暗。
在她昏迷之後,一白影自天而降,端立於雪中,孤絕的身影,勝雪的衣衫
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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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要嫁!娘,不要"惡夢連連的雲若,終於被一場比一場可怕的惡夢驚醒。她驚慌地坐臥了起來,眼中淨是恐懼,臉上還兀自留著兩行未乾的淚痕。
她打量著所在的地方,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簡單而粗劣的傢俱擺設,這恐怕只比家中的柴房乾淨文雅些吧!
她記得自己在雪地中昏過去不是在齊天寺?怎地會出現在這兒?
套上繡鞋之後,她尋著屋主的蹤跡。
"請問,有人在嗎?"正要踏出房門,就有人迎了上來,定眼一瞧,呃這不就是那個那個上一回在街坊上見到的白衣公子?"是你救了我?"他好高哦!
"心火交逼,困鬱於中,這是你昏倒在雪地中的原因。"他沒回答她的話,心想舉手之勞稱不上個"救"字,順手放下了碗黑褐色的液體。"把這藥喝了,然後就可以回去了。"
這人真是徹頭徹尾的冷,連說的話都沒半點人情味。不過,他肯救她,表示他的心腸不是像他外表給人的感覺一樣冷酷無情的。她不笨,起碼她沒膚淺到只看人外表。
古道熱腸的人,是不居功的,是不?
她想結交這朋友,起碼這是在兄長告訴她那些事情之後,她能想到較快樂一些的事。
既然對方是塊冰,她就不能呆得像木頭,冰塊遇上木頭除了硬碰硬撞出了"昨"一聲外,什麼效果也沒有。所以,她得主動熱情些,是不?
而有心結交朋友,不能連人家姓什、名啥都不知道吧?
"我把藥喝了,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雲若仔細地端詳他,這人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連俊美的兄長都給他比下去了,只是他那張臉可不可以有人氣一點?
這樣寒氣逼人呵,怎麼一觸及他的目光,她好像全身都快凍僵了?好冷、好冷!
"如今你已經醒了,這碗藥喝不喝隨你。"其實這名姑娘身子健康得很,這藥只是祛寒,防止她傷風罷了,喝不喝都無所謂。
行醫多年,這還是第一回有病患對他提出交換條件,小娃兒勇氣可佳。
"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有心救人的話,就要好事做到底,怎可半途而廢?"她笑著對他,期望他也能報以一笑,苦笑、冷笑,甚至蒼涼一笑都可以,好歹換個表情,別老繃緊著一張臉。"告訴我名字,我把藥喝了,這麼簡單的救人法,何樂而不為?"
瘋子!他遇到了一個瘋子。
風絕凌行醫多年,從沒遇過這樣的人,他什麼樣的怪人都遇過,就是沒遇上過這種,小小的伶牙俐齒能威脅得了他什麼?笑話。
他起身拂袖欲走,雲若早先一步擋在他面前,雙手張開,淡黃色的蝶袖散開來,她收起笑容,嘟著唇。
"不告訴我名字就算了。"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是有些沮喪,可是算了。"我把這藥喝了,可是你可不可以陪我聊聊天?就算你不開口,只要待在這房裡,讓我看到個人,知道自己不孤單就行了。"
她乞求的語調讓風絕凌的心有些揪緊,這樣無助的請求,他拒絕不了,但冰封冷硬慣了的心,仍是猶豫而不願允諾。
"我知道這樣教你為難,可是我我好想有個人陪陪我,聽我說說話。"她無辜而含著淚的水意瞳眸乞求著。見他仍不開口,她伸出手去扯著他雪白的袖口。
罷了!風絕凌坐回了座位。
看他又坐回了椅子,雲若破涕為笑,她一向是個知足而容易被取悅的人。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人心隔肚皮,這麼快下評斷?"風絕凌淡淡的說。十六歲師成下山,他行遍了五湖四海,閱人無數,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世風日下,多的是披著羊皮的偽君子。
"直覺嘛。"她笑了,神情淨是惹人憐愛的嬌憨,十六歲的她生活的範圍也不過只限於將軍府,偶爾會偷溜出去外頭玩,不過,遇著的人總有限。她沒有閱人無數,但是她對人的感覺是挺準的。
而眼前這白衣公子,絕對不是個壞人。
爹爹生前曾對她說,觀人先觀眼。這個白衣公子有著一雙澄澈清明的眼,心地當是光明磊落才是。
"直覺?"風絕凌一向視此為無稽之論。"果然是小孩心性。"
"小孩?我年已十六了!不是小孩了。"她彷彿怕被看小了似的緊張。"再過三天我就要和靜王成親了。"情急之下,她管不住自己舌頭地說了出來。
"靜王?"他冷絕的臉上掠過一絲訝異,而後沉聲說:"靜王早已不在城內了,不是嗎?"
"原來他不在城內並不是秘密了。"雲若喃喃自語地說,然後一搖頭,"我聽說了,可是仍期待他會及時出現"若一切都如兄長所說的,那麼若是靜王及時出現迎親,也許也許她的處境就不會那麼難堪了。
"這門婚事怎會訂下?"
風絕凌的話不多,而且不主動,然而,打從雲若說她要嫁的對象是靜王之後,他變得會主動問話了。
若是他問的話是尋常話題,她會開心地與他攀談,可是她和靜王的婚事已經夠令她難堪了,這事好像怎麼講怎麼令她難過。
"我"她搖了搖頭,沉默了下來。
見她不語,眉間鎖著淡淡的幽怨,風絕凌也不強人所難的而不再往下追問。
"天色漸暗了,快回去吧,再晚些,只怕你家人要報官找人了。"
雲若略點了下頭,把放在桌上的那碗藥喝了,這才起身。她昂著臉看他,似乎有話想說。
"有話何妨直說?"他似能讀人心弦。
"我還有機會見到你嗎?"她淡淡一笑,"其實我這是第二次見你了,第一次見你,我把一顆軟桃全壓到你身上,那時我著男裝。"見他仍沒表情,"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打從那天起,我就好想認識你。"想認識他的渴望強得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叫雲若,希望你會記得我。"
目送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風絕凌心中湧上了一股淡得兒乎感覺不出來的孤寂。
有一種人天生就習慣一個人過活,從來不覺得孤獨是孤獨、寂寞是寂寞,直到有人走得進他的世界,顛覆了他沉靜慣了的思緒。
二十三年來沉靜冷絕的封閉了所有的情感,沒人試著瞭解他,而他也一貫以拒絕別人瞭解的方式拒絕著別人。
雲若,一個天真爛漫的十六歲女子,她像一片舞在風中的葉片,毫無預警,不請自來地侵入他若鏡面般平靜無波的心湖。
他的心有了些微的波動了。
第二章
這天就是迎娶的黃道吉日。
一大清早,天色未亮之際,雲若就給碧兒從床上挖起來梳裝打扮了。
看著擱置在桌上,皇上御賜的鳳冠霞佩,不由得,雲若心中倍覺沉重的歎了口氣。
將軍府的規矩己教她有些吃不消了,聽說文官家的千金日子更難熬,而皇親國戚,想必規矩更是多如牛毛以後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一番折騰之後,碧兒和數名丫環把鳳冠霞佩給雲若穿戴上了。
經過薄施脂粉的雲若明艷得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一身紅衣更使得她天生的凝脂玉膚更顯動人。
"小姐,你真是太美了!"碧兒看呆了。"若是多了些笑容,那可就更完美了。"她看得出來,打從小姐那天從齊天寺回來就常兀自發呆,悶悶不樂。是不是少爺對小姐說了些什麼?但八成沒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