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有容
「許了願沒有?」微風徐徐掠過舞流雲略長的髮絲,他帶著淺笑再度仰望天星。
「沒有。我一向很遲鈍的。」他好像天生就少了一根浪漫神經。
對他而言,要他把握住那一、兩秒的先機,在流星劃過天空之際浪漫地許個願實在有點難。相較下,雲就比他多了些細膩的心思。「你呢?許了願沒有?」
舞流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望向天邊,「我的願望……只怕是實現不了。」
從他的話語中,應容好像聽出些許無奈。
「許你爺爺打消要你繼承的願嗎?」他故意損舞流雲。
「會實現的事我不許願。」
「那你……」
舞流雲知道應容有疑問。可有些心情他只想自己收藏,再好的朋友他也不願意分享。
勾起了身邊的外套,他說:「時候不早了,一起走吧。」說著,他邁開步伐往前走。
當流星劃過天際時,他心中頓現的念頭竟不是和應容正在聊的事。
是一個美麗的形影在無預警下進駐了他腦海。那時他心中所想的就只有——再見到言琛。
在不經理智的潛意識下,他向流星許了願望。
打從遇著言琛後,他發覺自己不對勁得厲害。這難得的、有生以來第一次的不對勁,他只想留在心中。
看著舞流雲離去的背影,應容心中有著不解的疑惑。
雲,到底怎麼了?
****
「Shit!還不到下班的尖峰時間,怎麼塞車塞得那麼厲害?」言琛不耐地鎖著雙眉看向前方。「呃……不對!前方圍了一堆人,而且不遠處的建築物好像還冒著黑煙。」
當機立斷地,她找了個地方將車子停好,徒步到前方查看情況。
好不容易她來到人群中,找個人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人太多,她根本沒法子看清楚前方發生什麼事。
「前方發生了爆炸案,死傷很多,現場混亂成一片,正等著警方來處理呢。」
對方看她一雙眼睛直往前看,直覺她想要前往爆炸現場,連忙阻攔她,「那裡很危險,你別再過去。」
一聽到死傷很多,言琛立即努力地往前擠,不理會那人的阻攔。
好歹她是個醫生,正可以盡一些綿薄之力。
言琛快突破重圍時,她忽然聽到一個恍若熟悉,又好像陌生的威儀聲音。那聲音正指揮著眾人施行急救,「把他手腕上的布條拉緊,防止動脈大出血;那邊的……」
她突破最後一道圍觀的人牆,正好看見舞流雲一面指揮他人急救步驟,自己則為一名傷者進行CPR。
她喃喃自語地說:「舞流雲?真的是他……」
他此刻嚴肅的模樣和他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判若兩人。無暇拂掠至耳後的瀏海汗濕地落在額前,她不由得盯著他看。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她心中滋長。
在不經意抬頭的當兒,舞流雲和她四目交接。他先是訝異地一怔,隨即命令她:「你過來幫她作CPR,我到裡面救人。」
言琛聞言傻呼呼的走了過去,傷者一身的鮮血令她震住了,偷偷地深吸了好幾口氣,防止嘔吐的衝動。「喂,你……」
看她蒼白了臉,舞流雲說:「你是醫生吧?這裡交給你了。」說著,他大步地往爆炸現場方向走。
他走後約莫五、六分鐘,歹徒在大樓埋下的第二顆炸彈再度引爆,巨大的響聲和高漲的火焰叫力求鎮定的言琛再度慌亂了心。她一面努力地和剛到場的醫護人員搶救傷者,一面擔心著舞流雲。
他……他還好吧?她的心慌亂成一片,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麼。
約莫三個小時後,現場在警方和醫護人員的協助下總算控制住。傷者大多已送往醫院救治,原本高漲的火焰也成為縷縷輕煙。
「怎麼……怎麼還是沒有看到他呢?」心情紊亂的她一步步地走向那棟已被警方封鎖的大樓。
「小姐,這個地方很危險,你不能再靠近了。」看她失魂落魄地靠近大樓,警員立即向前制止。
「我有一個朋友,他……他方才進去救人,一進去就沒有再出來了。我……」她心情緊繃得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她不是恨透了舞流雲,為什麼此刻她會這樣為他擔心?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情,真的不明白!不過,她知道自己現在正為他擔心,那種深刻的不安就像是失去什麼寶貴的東西一樣。
「大樓裡現在只剩下勘查爆炸原因的警方人員,不可能還有其他人在。」
「可是,他明明進去了。」
看她激動而堅持的樣子,那個警員只得說:「如果你堅持的話,那你就等那些正在裡頭勘查的警官出來吧,也許他們在裡頭會有什麼新發現也說不定。」看她無助的樣子,警員十分同情她。
如果她那名朋友真的在裡頭,至今仍未被救出,那只怕凶多吉少。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言琛的心愈揪愈緊,到了最後她幾乎已經瀕臨崩潰狀態,眼眶也莫名地灼熱起來。
約莫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從大樓裡忽地傳出交談聲——
「這起爆炸事件手法和炸藥安置的地點和上一次黑手黨製造的爆炸案很像。把資料調出來,明早放在我桌上。」
「是。」
「還有……」
其中一人的聲音……那聲音低沉悅耳,言琛的心加速狂跳,原本低著頭欲掩去脆弱神情的她忽地抬起頭,一雙噙著淚的美眸對上來者之一。
老天!是他!真的是他!
舞流雲真的沒事!
言琛緊張的神經一鬆,淚水竟然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舞流雲一直專心地交代部屬事情,當他步下階梯,才在一個不經意間看到了淚水盈眶的言琛。
「你……」
他尚未說出完整句子時,跟言琛守在外頭的警員說話了。
「長官,這位小姐說她的朋友進了這棟大樓後就一直沒有出來,她擔心得都哭了。不知道你們在裡面有沒有發現其他人?」
「她已經找到她要找的朋友了。」舞流雲說。
看著言琛,他發覺她紅著的臉上和著多種情緒,似乎有那麼一些羞意、那麼一些失措,以及他所熟悉的倔強。
一股莫名的暖流拂劃過他的心坎,開口要說些什麼時,發現多雙好奇的眼睛正繞著他們身上打轉,於是他轉向部屬:「我交代你們的事情盡快辦好。」
他擺明下「逐客令」了,於是在場的警務人員很快就離開。當所有的閒雜人等離開後,舞流雲才走到言琛身邊,他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
「很晚了,怎麼還不回去?」方纔那名警員的話令他除了訝異外,也好生感動,沒想到言琛會為他擔心。
「那你呢?為什麼不回去?」
「我剛忙完。」
「我也是啊。」擔心的心緒一卸除,言琛又變回冷冰冰的模樣。她就是不想讓舞流雲知道她擔心他。
「是嗎?我方才聽那名警員說,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呢。」他自嘲地說。
「才沒……沒有!我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言琛抬起頭來看著舞流雲,發現這個角度看他,他真的長得有些像邵郡。像是辭窮了一般,她突然說:「因為你長得像我一個學長。他是個醫生,為了救人,死於一次爆炸案中。」
舞流雲長得像邵郡學長嗎?某個角度挺像的。她記得爸爸、媽媽也說過,可是,老實說,舞流雲是好看不少,雖然她挺不願意承認。
「所以,當類似的情形再發生時,你就不自覺會為人擔心?」也就是說,她擔心的根本不是他。今天任何人,只要是處於相同情形的,她都會為對方擔心。在言琛心中,她真正在乎、擔心的是她那個已死去的學長。
「要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她因說謊而不敢對上他銳利澄澈的眼眸。
她說謊,根本就是在說謊!
她之所以會關心他是因為……因為……反正絕對不是因為他長得像邵郡學長就是。
她會想起學長反而是因為……辭窮了,又不想讓舞流雲知道她心中真正所想的事,這才將學長像擋箭牌一樣拿出來擋。
她……好像有些卑鄙。
一陣淡淡的,卻足以感受到的苦澀掠過心頭,舞流雲很巧妙地將它掩飾在揚起的嘴角後。
他的笑容讓心虛的言琛覺得愕然。
「喂,你笑什麼?」他的笑總是能擾亂她的心緒,她的心跳又漏了半拍。
「很羨慕你學長呢。」頓了一下,他說:「一個已死去的人可以叫你那樣惦記著他,由此可見他在你心中佔有很重要的位置。」
從他的話中,言琛說不出這究竟是什麼滋味。為什麼她會為他語氣的平靜感到氣惱呢?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他看了下表,「時候不早了,你開車來了嗎?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回去?」
言琛搖了搖頭,「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我走了。」在他轉身之際,言琛忽然叫住他。
「喂,我們……我們還會再見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