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有容
忽地,有人在她面前的位子坐了下來,順手遞來一個荷包蛋和一碗豆漿。「告訴你,再繼續吃饅頭度日的話,你很快就可以不食人間煙火的當仙去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好友黃景羚。
「不會那麼嚴重啦。」任革非擠出一絲笑顏,強打起精神和黃景羚探討這老掉牙的問題,「吃了那麼久也沒出啥問題,能當仙早就去了。」
算了,爭執到最後她還不是我行我素?何必浪費自己的苦口婆心?俗語說得好:「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黃景羚聰明的停止這毫無建樹的爭執。
「喂,昨晚我七點多到圖書館向你要資料,你怎麼不在那兒?」對於這只「書蟲」同學,黃景羚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絕對會在放學後的時間裡死守著圖書館。革非的家教都是八點到十點的,而昨晚她居然辜負自己難得想用功的覺悟,讓自己找遍了圖書館上下,就是不見其芳蹤。「不會是許了桑乾志的約會了吧?」黃景羚擠眉弄眼。
「當然不是。」任革非秀眉微蹙,臉倏地紅了起來。
「我當然知道,他算哪根蔥啊!」黃景羚一想到桑乾志每回想約任革非都踢到鐵板的窩囊樣,就忍不住好笑。
其實桑乾志也沒啥不好,說人才有人才、說錢財有錢財、又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圍在他身旁的傾慕者也不算少,可偏偏他誰也不追,非任大小姐其他皆不予以考慮,結論就是至今仍無所獲,雖然也曾經一度瀟灑的高唱隨緣,但是在忠於情感的情況下又不得不低吟「忘記你我做不到」!可憐哦,又是一個癡情男。
「昨晚我到醫院去了。我弟弟發生車禍。」任革非紅了眼眶。「他和兩個同學放學後為了在打工交接的時間趕到打工地點,騎機車三貼出了車禍。」
「那他有沒有怎樣?」老天!這對相依為命的姊弟遭遇已經夠令人同情了,千萬別再出啥事才好。
「情況目前已經穩住了,只是……」任革非眼神黯然了下來,想到接下來的醫藥費和賠償受害者的費用……
那受害者顯然是個相當有身份地位的人,這樣的人只怕不太好說話,而這不禁令她想到昨天那名叫阿德的男子對自己近乎粗魯的辱罵,那番話至今仍令她難堪、心有餘悸。
不過,在場的另一個偉岸俊秀的男子,他的態度和眼神就令人感到溫暖多了,他居然願意輸血給爾覺!昨晚當他要離開醫院時,還遞了一張名片給她,並且告訴她,若有什麼新狀況的話,可以打電話找他。
官容寬——一個令人感受得到世間溫情的人。一想到他那張俊逸絕倫的漂亮臉蛋及近似撫慰的溫柔眼神,任革非不覺紅了臉……
「喂,只是什麼?」黃景羚不解的看著她那一臉紅霞。
「我——」她收斂心緒,才又開口。「爾覺的手術費和賠償對方的費用可能不是筆小數目。」這筆錢打哪來?打從母親去世、嗜賭成性的父親欠下了兩百餘萬的賭債死於酒精中毒之後,她便賣掉了惟一可棲身的小平房來償還債務,並利用賣房子所剩的十餘萬元租了間六坪不到的房子,姊弟倆相依為命近兩年的生活。
上大學之後,她努力的兼家教以維持姊弟兩人的生活,所幸她上的是一流學府,家教並不難找且鐘點費也高了些,而弟弟爾覺在去年考上了國內首屈一指的高級中學,他看她家教辛苦,也懂事的在放學後到一家書店當鐘點的收銀員,原本自己不贊成他這麼做,怕他影響了學業,可是終是熬不過他再三的保證和事實的證明。
姊弟倆的生活本來就過得清苦,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樣?」黃景羚想了想。「我這裡有一筆十萬元的存款可以給你應急。」好友有難,她是很講義氣的。
「景羚,謝謝你。我慢慢再想辦法,如果真的籌不到錢再向你借吧。」任革非感激的說。
「別謝我,誰教咱們是好朋友呢?」她吞下一口蛋餅,然後喃喃的說:「真不曉得和你弟弟發生車禍的那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要是好說話一些的就好了。」
「他應該是個好人吧,昨天他還自願輸血給爾覺呢。」
「在這種功利社會還有這種『以德報怨』的聖人嗎?」黃景羚開玩笑的說。「乖乖,那個稀有動物叫什麼名字來著?」
「他叫官容寬。」一說到他,任革非的紅霞又悄悄的襲上雙頰,那雙眸子更是散發出異樣的光彩。
「官容寬?姓官的倒是不少。」頓了三秒,黃景羚的頭倏然一抬,提高了音量,「你方才說什麼?他叫官什麼?」
她怎麼啦?這麼激動?任革非又重複了一遍,「他叫官容寬。」
「是他!?」黃景羚語氣透著驚喜,然後又喃喃自語的說:「會不會只是同名同姓?」想了一下,她又問:「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兒高就?」
「環泰吧,他給我的名片是如此寫著的。」奇怪,景羚激動過了頭吧,只是一個官容寬就令她如此?呃,等一下,姓官的?!環泰?!環泰企業財團?!任革非眼睛瞪得好大,驚呼一聲:「不會吧?」完蛋了!
「錯不了!」黃景羚眉開眼笑,羨慕的說:「官容寬耶!你居然能夠看到他本人!」
「是啊,你更該羨慕爾覺,爾覺的身上還流著他的血呢!」這下有得玩了!她那「識貨」的弟弟誰不去惹,卻惹上了環泰財團的總裁。「我看,這輩子我不吃不喝的存錢也還不清他的債了。」
「不會吧,他不太像捉到機會就會猛敲詐的吸血鬼。」黃景羚心想著,那張酷似加勢大周的帥氣臉蛋只會吸女人的魂!打從第一次在電視媒體看到他那張比明星更加漂亮的臉之後,她絕對不放過任何有關他的消息,而他也成了她的超級偶像!真是迷死她了!
「吸血鬼臉上是不會寫著自己是吸血鬼的。」任革非一臉愁雲慘霧,雖然官容寬昨天的表現是那樣的令人感到窩心,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在賠償上作無理的要求,尤其這年頭先禮後兵的事大有人為不是嗎?「景羚,我真的擔心。」
「別杞人憂天了行不行?他向你索價賠償了嗎?」她這個朋友沒啥缺點,就是對任何事情都悲觀了些,這也許是來自於不幸的家庭給革非帶來的憂患意識吧!
「可是……」
「別可是了。」黃景羚低頭看了下表,「唉喲!剩二十分鐘就要上課了,第一堂是老巫婆的課哩,不快吃可來不及了。」於是她不管別人訝異的眼光,三片蛋餅塞成一口,然後灌下了一大口豆漿咕嚕一吞,讓那些食物自行到胃裡去攪拌。
看到她這模樣,任革非不由得對天一翻白眼。
第二章
任革非低垂著頭走出醫院大門,密長的睫毛下是一雙充滿憂慮和無奈的眼睛,而沉重的心理壓力似乎也拖沉了步伐,她緩緩的朝著公車站的方向走去。
「任小姐。」
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叫住了任革非,她一回頭正巧觸及到官容寬那雙漂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看它,似乎更深邃、更增添神秘特質。
「官先生……」一看到他,任革非又是一陣心律不整,她偷偷的深吸了口氣。「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會是來要求賠償了吧?唉,窮人的通病——對方一上門就當是催債者。
「我來看看你弟弟是不是好些了?」官容寬知道自己沒有必要來,畢竟整件事情的始末錯不在他。可是他不想欺騙自己——他想見任革非。
這理由連官容寬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而好笑,他居然會對一個相處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女孩產生恍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受,真是不可思議!
「我弟弟已經好些了。」聽他如此說,任革非心上的大石總算落了地,還好不是來要債的。隨後又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無地自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昨天……真的很謝謝你輸血給我弟弟。」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說真的,昨天還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輸血呢,看到那支比一般針筒大兩、三倍的輸血針筒,我眼珠子差些沒掉出來。」他一笑,「真是一次難忘的經驗。」
任革非的臉微紅了,「我替我弟弟向你說聲謝謝。」
「不必謝了,你從昨天到現在為止已經說了二十二次謝謝了。」官容寬有著超高的智商及過「耳」不忘的記憶力。
「有那麼多次嗎?」她不好意思笑著。
「別懷疑。」他看著她,從方才到現在,他的眼睛不曾離開任革非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上。
她很美!美得乾淨、靈秀、典雅,也許她沒有沈淳妃那種光芒四射的艷麗,但是她那股不食人間煙火般的靈氣、絕俗卻是無人可及,若真要雞蛋裡挑骨頭的找出她臉上的瑕疵,大概是她實在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