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於兒
「咦?那不是繡兒的聲音嗎?」就在慕容涓涓抱住肚子,頹然地依靠在繡兒身上時,繡兒驚駭的尖叫聲終於引起附近下人們的注意。
就見二、三名清掃的僕役趕緊丟下手邊工作,匆匆地跑來,在一見少夫人危急的情況後,其中一人先去通知夫人及少爺,其餘人則同心協力地抬起慕容涓涓,往主屋直奔而去。
第八章
「孩子、孩子……」猶閉緊雙眸的慕容涓涓,仍不停地囈語。
「涓涓,孩子沒事、沒事!」坐在床沿的東方將邪緊緊握住她的手,下顎因她頻頻的喃語心疼地微微抽搐。
沒事!她的孩子沒事。
處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慕容涓涓,在東方將邪一直在她的耳畔不斷的保證下,終於睜開水眸,凝望著眼前那張如釋重負的俊容。
「相公,您沒騙我是不是?!」慕容涓涓哽咽地問。
「孩子黏你黏得緊呢!」東方將邪輕笑地以指腹輕輕劃過她眼角的淚珠。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不然我——」
「沒有什麼不然的。」東方將邪猛然截斷她的話,爾後以輕得不能再輕的溫柔語氣說:「累了吧?來,閉上眼睛,再多睡一會兒。」
慕容涓涓輕應一聲,聽話地合起眼簾。
東方將邪等她呼吸平順下來,便卸下床幔,悄聲地退出內房。
「叫表小姐及錦兒到前廳候著。」原本溫柔的神色驟然轉為陰沉邪冷。
如冰,表哥已經警告過你,既然你聽不入耳,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你說是如冰跟錦兒害我的?」已能下床走動的慕容涓涓,在聽到這項令她萬分詫異的答案後,震驚地坐了下來。
錦兒討厭她還有道理可言,但如冰呢?是什麼原因讓她非要實她於痛苦之中不可?
「少爺已經把錦兒狠狠打了三十大板後,交由官府去審理,至於表小姐她——」繡兒仍是一臉的氣憤難消。
「繡兒,等等!少爺怎會知道此事是錦兒跟如冰所為?」如冰雖對她存有鄙視的心態,但應不至於這般狠心。
「當少夫人一度過危險之後,少爺就馬上找奴婢去問明整件事情的經過,之後就……」
原來東方將邪一得知是錦兒所為,就立刻前往慕容涓涓出事的地點。而即使察覺地上已有被人清理過的跡象,他仍舊在石道上找到一些詭異的細粉。接著,他心念一轉,立即前去表妹的房間。
誰知他一到門口,便發現錦兒也正好在她房內,而且二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僅毫無愧疚之意,還狠毒地詛咒慕容涓涓最好也隨同孩子一塊兒死去。
狂怒不已的東方將邪在進屋後,當場就賞給來不及反應的她們幾個耳刮子,之後,他硬是壓下自己強烈的殺人慾望,陰冽地拂袖離去,留下早已嚇得面容慘白、全身顫抖不已的兩人。
「這麼說,真的是她們!」慕容涓涓心有餘悸,幽幽地歎道。
「少夫人,你不會是在替她們難過吧?」繡兒忍不住拔尖嗓子。
「我……對了,你說如冰最後怎麼了?」如冰至少是相公的表妹、娘親的侄女,該不會也把她移送官府才是。
「我將她送回去,並警告她日後不許再踏入京城半步。」步至慕容涓涓面前的東方將邪,抬手抹平她糾結的黛眉,陰沉沉地接口。
「少爺。」繡兒趕緊福身告退。
「相公,既然涓涓沒事,您就不要再怪她們了。」慕容涓涓抬起柔荑,輕觸著他冷凝的臉。
「哼,她們害我差點失去你跟孩子,我沒殺她們,已算是手下留情。」在提及她們時,東方將邪仍不經意地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相公,請你告訴涓涓,為什麼如冰會如此厭惡我,是不是因為我曾經是寡婦?」
「噓!以後不准你再提這二個字。」東方將邪以手指點住她的絳唇,漆黑的深眸固執且堅定地鎖住她迷惘的嬌容。
「好,涓涓往後再也不說。」慕容涓涓突然綻開微笑,笑容含嗔地說。
「這才是為夫的好娘子。」東方將邪忍不住低頭啄吻她的唇瓣。
「但,相公這樣對待表妹,娘都沒有說什麼嗎?」
「娘雖然傷心,但還是交給我全權處理。」他一向認為如冰只是有點驕縱任性,沒料想到她的心腸竟如此歹毒。難道林家在家道中落之後,就可以讓一個人的性格轉變得如此之快?
她若是安安分分地待在東方家當個表小姐,或許他會替她許個好人家,讓她繼續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生活,可惜她犯下一件無法彌補的大錯,那她就只得滾回老家了,「相公,是不是從此以後,就再也沒人可以將我們分開?」喝完安胎藥的慕容涓涓突然偎近相公懷裡,滿含希望地抬眼問他。
「當然,為夫會拿條繩索把你緊緊拴在身邊,讓你一刻也離不開我。」他邪氣一笑,捧住她嬌嫩的臉蛋,深邃炯亮的黑眸深情地凝視著她。
「相公!」慕容涓涓感動得想哭。
在她自認為幸福已降臨在她身上的這一刻,她已忘卻一件極為重要之事——除了父命難違外,她是為了什麼原因願意嫁進東方家的……???
這件極為重要之事,在慕容涓涓不經意地看到一張羊皮卷後,以往不堪的記憶全部傾巢而出。
一日,慕容涓涓挺著八、九月大的肚子至書房找東方將邪,在看不到夫君人影而隨意翻閱書籍時,不小心觸動一張放置在書架上的羊皮卷。
當慕容涓涓笑了笑地準備將羊皮卷收妥,這時,「查克城」三個字突然引起她的注意。
查克城位屬大唐北方,隸屬於曹靖大將軍的管轄,也就是她第一次成親的地方,更是她這一生中,難以抹滅的痛苦記憶。
慕容涓涓的笑容旋即凝住,她雙手輕顫地攤開羊皮卷,才發現這是一張查克城外圍的軍事地圖。
「相公怎麼會有這張軍事圖?」原本不想再記起的片段,又悄然無息地竄進她的腦海,緊緊纏住她的思緒。
不要想,不要再想了,這件事跟相公一點關係都沒有。
相公只是好心告知她楚韶已死的消息,根本就與楚韶的死八竿子打不著邊。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娘子。」
慕容涓涓倏地一震,羊皮卷順勢從她手中滑落於地。
「這是……」東方將邪彎身將羊皮卷撿起,雙眼掃視後,五指一收,羊皮卷頓時被他扭成一團。他邪眸一黯,語調也隨之緊繃陰沉,「你還是無法忘記楚韶嗎?」
「相公,你為何會有這張圖?」即使她一點都不想問,但不知何故,她的話就這樣毫無意識地出了口。
「不關你的事。」東方將邪的口吻很沖。她的盤問,擺明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此事、從來沒有信任過他。
「但是相公,那天你為何會進新房通知我這項消息?」明知他很生氣,但她就偏偏控制不住地問出口。
「我高興,這樣行嗎?」
「相公,你不要再捉弄我了—你……」
「哼!到底是誰在捉弄誰,你可要搞清楚。」念在孩子即將出生的份上,他並不想在此刻與她起衝突,但他著實無法忍受她只憑一張羊皮卷就懷疑他,更無法容忍她的心裡始終都存有第二個男人:楚韶。
「沒有,涓涓只是想弄清楚原因,絕對沒有捉弄相公的意思。」她堅定的語氣夾雜著痛苦。
「沒有?哼!從你一開始的盤問,就已經將我列為犯人,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你的心早已向著楚韶?」他狠狠地怒瞪她。
「不是,我知道楚韶是死於戰事,根本就跟相公無關。」她就是不想讓楚韶一直橫亙在他們夫妻之間,所以才甘願被他誤會、被他傷害而一再的尋求答案。
「別說得這麼動聽,若不是你心裡還惦記楚韶,你還會找我興師問罪嗎?」他著實氣煞了。
「相公,我沒有,我的心裡真的只有相公……」
「相公?哼,哪個相公,該不會你從頭到尾都是指楚韶吧!」
「不,你不要這樣傷害我,我只是想把原因弄明白而已。還有,涓涓的相公、永遠只有東方將邪一人。」
東方將邪突然大笑,笑得諷刺;也笑得令人膽戰心驚,讓慕容涓涓一下子面孔慘白,雙手直捧住腹部。
「相公,請你相信我好嗎?」慕容涓涓柔聲哀求。
「那你呢?你有相信過我嗎?」東方將邪突然停止笑聲,俊顏不復先前的激動邪肆,但平靜無波的表情卻令慕容涓涓更感到恐懼。
「我當然相信相公沒有害死楚韶。」慕容涓涓急急地說。
「是嗎?」東方將邪冷嗤一聲。
半晌,雙方都突然寂靜下來,靜到彼此都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之後,其中一人終於有了下一步動作,東方將邪轉過身,朝門口邁去。
「相公,你要去哪裡?」慕容涓涓顫聲問。
東方將邪的腳步連停頓一下都沒有,依然迅速踏出門扉,留下慕容涓涓頹然坐倒在椅子上,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