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櫻桃
雷曜森深呼吸了幾下,簡直不敢相信這次機會竟然來得如此容易。
「我想請你……請你擔任我的管家。」他小心翼翼地說著,兩眼緊緊盯著她,深怕她又在關鍵時刻消失無蹤。
刁梅看了他一眼,隨即抓起放在一旁的求職專刊。
「對不起,我現在對有戀童癖、色情狂的人過敏,不想在工作場合跟這些人相處。」她在合意的應徵專欄上打個圈。「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雷曜森垮下臉來。「等一下!」
「哦!對了,忘了向你道謝。」刁梅又抬起頭。「承蒙你看得起我,等我對『你這類的人』不過敏時!還請你賞給我一個工作機會。」
她「謙卑」地點頭致意!附帶一個沒有笑意的微笑。
雖然在她的性子裡,倔與悍佔了很大一部分,但早熟的她,還是相當懂得「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犯不著為了一時的不順心,把未來可能的機會都得罪光了。
雷曜森的俊臉慢慢地由白轉青,然後漲成了紅色。
他咬牙切齒。「我要鄭重澄清一件事——」
「請說。」刁梅的視線溜回求職專刊。
「我、不、是、戀、童、癖。」他一字一頓的說。
「那很好啊!不然我擔心你會誤觸法網。」她說著風涼話,翻開專刊第二頁繼續找工作。「你應該知道占惹未成年少女——」
雷曜森打斷她。「我只愛豐胸柳腰、二十歲以上、有自主能力的美女。」
「這種嗜好不錯啊!」她打哈哈,避免去找餐飲方面的工作,以免塞了一肚子閉門羹。「我建議你多往PLAYBOY雜誌去抒發慾望,那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去你的!」雷曜森第一次被人堵得說不出話來。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刁梅不但工作能力強,嘴上功夫也不弱。這小女生竟然可以皮笑肉不笑地把他氣得蹦蹦跳,虧他從前還號稱是好好先生一個。
刁梅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兩點鐘,她休息夠了。
「你自己隨便逛逛吧!我有工作要忙。」她站起來將隨身物品往肩下一夾。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雷曜森伸手攔人,卻被她敏捷地溜滑過去。
望著那小小的個頭越跑越遠,他不禁挫敗的低咒。
該死的!他竟然只顧著澄清誤會,卻讓大好的挖角機會從指縫中溜掉?
***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順便到夜間部大學上兩堂蹺不掉的課之後,刁梅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承租的頂樓加蓋小套房。
雖然這個小套房只是鐵皮與石棉瓦搭成,住起來夏天熱、冬天冷,但好歹也是個便宜的棲身之地,自從她北上求學後,就一直待在這裡。
還來不及吃一頓遲來的晚餐——十元泡麵一確定,電話就響了起來。
「梅梅。」電話那頭傳來了刁媽溫厚的叫聲。
刁梅緊抿了一天的唇角,終於揚起一絲真摯的笑容。
「媽!」她嫩嫩地叫了一聲,像小女兒般地撒嬌。
「吃飯了嗎?」
「吃了。」她將話筒夾在肩上,騰出雙手撕開泡麵的膠膜。
「晚餐吃什麼?」
「自助餐,三菜一湯,糖醋雞肉、鮮燴時蔬、涼拌粉皮小黃瓜。」她手上小心翼翼地撕開調味包的封口,嘴裡說著讓母親安心的話。
「三餐要正常,不要淨吃些速食麵,不健康又不美味。」
「是。」水開了,她往大碗公里衝入滾水,然後把教科書壓在大碗公上,把面悶軟。「媽跟賈叔最近好不好?」
「好啊。」刁梅的聲音明顯地開朗了幾分。「我們最近開發幾道新菜式,以海鮮為主,試著用簡單的烹調方法,將天然的美味展現出來,所以採用……」
刁媽滔滔不絕地說著烹調心得。而刁梅等待三分鐘後,移開教科書,用筷子拌了拌,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
耳邊繼續響著慈母的聲音,聽著聽著,她有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其實,刁媽不是她的生母,刁爸不是她的生父,賈叔也不是她的親叔叔。
他們一家四口根本沒有血緣上的關係。原本,她只是育幼院裡一個孤伶伶的孩子,是他們收養了她,讓她知道什麼叫做親情。
以前,刁爸是總廚師,刁媽與賈叔是他的愛徒兼助手,三個人對烹飪都有莫大的興趣,精通各式料理。刁爸在世的時候,帶領著他們以「辦桌」為業,維持不錯的生計。
但是,在她十五歲那年,刁爸因病早逝了!
他去世之前,拉著她的手把兩個愛徒托付給她。因為——刁媽與賈叔雖然有一手好廚藝,卻都是生活白癡,他們可以為了鑽研料理而廢寢忘食,卻總是在日常生活中出差錯;最最嚴重的是,這兩人都缺乏金錢觀念!
於是,小小年紀的她,就必須打理家中財務,努力鑽營生計。幸好,她天生就喜歡「努力討生活」,視勞動與賺錢為一大樂事,剛好與刁媽、賈叔互補。
「……烹調上,我們盡量兼顧健康與美味的原則,多用川燙、少用油炸……」
在刁媽的絮絮叨叨中,她吃完了面,洗好了確定筷,回桌前坐著。
她拆開剛到的幾封信件,發現房東寄了封信給她,言明租約即將到期,下期租金將翻漲四成,如果她不同意,隨時可以打包搬家。
她默默地歎了口氣。這年頭,除了薪水以外,什麼都漲價!
「對了,梅梅。」刁媽敘述了一大段烹調心得之後,停頓了下,以商量的口吻說道,「下個月,鄰居老王要嫁女兒,拜託我跟你賈叔去『辦桌』,你看怎麼樣……」
刁梅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心中警鐘叮噹亂響。「不成不成!」
「可是……」
「沒有、可是!」她抓緊了話筒,極力表達反對意見。「媽,難道你忘了嗎?上回他家娶媳婦,請你們去辦桌,別說是工資,就連酒菜錢也沒付過一毛,你們忙了半天,還要倒過來貼材料費。那個王老頭,擺明了要坑人!」
這可是血淋淋的教訓,以前她住的鄉下老家,人人看準刁媽與賈叔不善理財,舉凡喜事、喪事,都來拜託兩人辦桌,然後以各種理由賴帳。
帳賴久了、錢欠多了,債務人就會自動當作沒過這回事,所以她只好嚴禁兩位長輩去勞動「貼」錢。
刁媽心知她反對的理由,只是……
「你一個人賺錢很辛苦,我跟你賈叔也想分擔家計啊!」
「我應付得來。」刁梅迅速地否決道。「別理王老頭,嫁女兒是他家的事,跟我們家無關。」
「……哦!好。」刁媽只好乖乖聽話。生活上的事,她一向都聽刁梅的。「那你早點去睡,別太累了喔!」
掛掉電話,刁梅坐著發愣。
想到耳要子軟的刁媽與賈叔,她就不禁陣擔心。這兩位長輩一向不懂得說「不」,只怕那存心佔便宜的王老頭再央求下,他們又會跑去替人做白工了。
而……她的視線又調轉回房東的來信。房租又漲價了,唉!
她開始動腦筋,有什麼辦公可以讓刁媽與賈叔遠離老家,又一併解決她的房租問題?
她必須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
大清早,太陽在緒蜷雲片後露了臉,金光從天上灑了下來,為大地覆上一層薄薄的光暈。
「叮咚、叮咚……」
門鈴響起,悅耳的鈴響從大門進玄關、流進大廳、流進走廊、流進主臥室、流進裸睡耳裡。
男人閉著眼睛,發出抗議的咕噥聲。
「叮咚、叮咚……」
「吵死人了!」他抓起枕頭蓋在自己臉上,希望不速之客能自動消失。
「叮咚、叮咚……」
按門鈴的人顯然沒有聽到他的咒罵,仍鍥而不捨地把手按在門鈴上。
雷曜森丟開枕頭跳下床,帶著一臉的不甘願下樓開門。
「早安。」門外,是刁梅一臉機靈的微笑。
「是你。」他沒啥好氣的問:「什麼事?」
本來,他的口氣是不會這麼差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如果家裡有個管家,一大清早有人造訪時也輪不到他滾下床來接待,他的起床氣就發作了。
「我來當你的管家。」刁梅開門見山的把履歷表朝他遞過去。
瞌睡蟲在一瞬間咻一聲全部消失。「真的假的?」他一臉不敢置信。
「真的。」
「為什麼?」他不能不為這急轉直下的情勢感到好奇。
前幾天,這個小女生還皮笑肉不笑地拒絕為「戀童癖」工作,是什麼原因讓她的態度大幅轉變?
「我需要錢。」她簡單又直接地解釋。「你應該是個慷慨又好相處的東家吧?」
他差點被她的直來直往嗆倒在地。現在到底是誰在應徵誰呀?「……當然。」
「那很好,我們來談工作條件。」刁梅率先走進屋裡,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雷曜森耙了耙有些蓬鬆的墨發,關上門,隨她進屋。
雖然心裡對她突如其來的轉變感到狐疑,但他決定見招拆招。天底下,不可能再有比全能管家自動上門來更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