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姊招頑夫

第11頁 文 / 惜之

    「換句話說,要是我沒慌了手腳、沒碎碎念、沒無所適從,代表我在某個方面不正常?」

    「不是這麼說,也許你是比較特殊的人種,而我只是……只是凡夫俗女,沒辦法氣定神閒,假裝沒事。好啦!不說這個,講講你為什麼聽得懂中文。」

    「我母親是中國人。」

    「賓果!我們居然有血緣關係耶。就說嘛!你血液中的人情味一定是遺傳到中國人那部分。告訴我,你的母親漂亮嗎?她是哪裡人?大陸人還是台灣人?是華僑還是原生土人?」

    她的話真的很多,多到讓人受不了,但是他受得了她,只受得了她這一個多話女人。

    「她是台灣人,跟著我父親到美國生活,她長得很漂亮,而且有一頭媲美廣告明星的黑頭髮。」

    握住代代一束頭髮,想起那年父親病逝,母親常常背過自己躲在棉被裡哭泣,她低抑啜泣,他還是聽到了。

    他躺在母親背後,握住一束黑色長髮,輕輕揉捻……

    母親知道他的動作代表安慰,一回身緊緊抱住兒子。

    忘不了壓在肩背的重量、忘不掉胸前的潮濕,母親的淚、母親的倚靠,一直深刻地存在他胸中。

    「難怪你那麼帥,我們中國人的基因不是蓋的,你知道世界上最優秀、最聰明的種族是什麼嗎?我告訴你,是中國人,你應該驕傲自己是其中的一分子。」她有民族優越意識。

    「我的長相遺傳到我父親。」他戳破她的種族膨脹。

    「不對不對,人類不可能單向遺傳,只要你認真找找,就會找到像中國人的部分。如果你說自己不像中國人,你母親一定會很傷心。不相信的話,下次你帶我回你家,我當面問你爸爸媽媽。」

    「他們去世許多年了,恐怕沒辦法給你任何想要的答案。」

    「他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沒關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們去世那年我才十歲。」

    「誰扶養你長大?生活是不是艱困?」

    「父母親去世後,我被教養院收容。十二歲那年,史密斯收留我,他供我唸書、栽培我。」

    史密斯的目的是要他壯大龍幫,沒想到Steve的作法是結束龍幫,創立另一番事業。

    剛開始他們投資地產時,史密斯覺得兩個年輕人愛玩,無所謂。

    後來,他們加入觀光事業,把幫裡弟兄送進工作崗位,史密斯沒大力反對,因為他們的確為龍幫創造無數財富。

    後來的不准販毒、不准收保護費禁令,讓許多弟兄不滿,紛紛脫離龍幫,他也沒出面說話,他只想頤養天年,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

    最近,他們更接二連三協助警方逮捕毒品大盤,這些事情讓昔日舊友找上史密斯,在上次的談判中,他勸不了執意改變的兩個年輕人,只能要他們好自為之,並警告他們,對手將有所行動。

    「他真是好人,下次見到他,我要謝謝他。」

    好人?如果她曉得年輕時的史密斯販毒、殺人無所不做,她也會覺得他是好人嗎?他寵溺地揉亂她一頭長髮。

    「謝他什麼?」

    「謝謝他收養你啊!而且他把你教養得很好,你的心地善良、愛幫助人,這些都是難得的優點呢!」

    「好啊!有空的時候,我帶你去見他。」

    想起史密斯和代代的見面情況,他忍不住發笑,史密斯肯定無法忍受多話代代。

    「你忙到不行,幾時才有空?」每次都說有空有空,他缺乏誠意!

    「總會有空的,有點耐心。」

    「明天中午,我們出去吃飯好嗎?」她滿懷期待說。

    「為什麼要出去吃?有特別意義嗎?」

    「一定要有特別意義才能出門吃飯嗎?我只是吃膩了外送食物行不行?」

    「我明天中午會很忙。」他澆下冷水。

    「晚上呢?我等你忙完再一起出去。」她又重新懷抱希望。

    「晚上……我有個應酬。」他又是拒絕。

    「討厭,你對我越來越壞了,這個不行、那個不行,我會生氣。」她背過身。

    「生氣沒辦法改變事實。」他從身後摟住她。

    「我就是生氣,氣壞了、氣死了、氣到不行了。」她連聲嚷嚷。

    「別氣!」他的吻落在她後背。

    「別氣。」他的吻落在她肩膀。

    「別氣。」他一個用力,把她翻過身,吻貼上她的柔軟紅艷。

    「你……」

    氣蒸發了、昇華了,她的氣變成欲,他把她拖進慾海中沉浮……

    第五章

    如果無聊是乘法,那麼一倍一倍乘下來,代代的無聊已經堆到喉嚨頂。

    她無聊到極點,不能出門、不能亂跑、不能待在他身旁,她能見他的時間只有少數幾個小時,而那一段正是睡眠黃金期。

    換句話說,她快要快要忘記那個不愛說「我愛你」的男人長啥模樣了。

    他到底在忙什麼啊?每回問他,他不說,總是搖搖頭笑著把話題岔開,笑說商業機密,小女人不懂。若不是她來自台灣,他的態度會讓代代以為自已是貨真價實的間諜。

    被關在五十坪大的空間裡面,從左邊走到右邊、從東邊繞到西邊,門外那兩個聽不懂她說「中國」英文的外籍人士,說什麼都不放代代出門。

    她向Steve抗議,他敷衍說--等他有空就陪她出去玩。問題是,他有空的時間少之又少,少到連用餐時間,她也見不著他。

    浴室裡面,她面對鏡中自己,撩開長髮,兩道猙獰現身。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來的?我發生過意外,受過很重的傷嗎?為什麼我想不起你們是怎樣形成?我知道有些事情在過去曾經發生,它們很重要,可惜我始終想不起來……」

    低頭,她想得越用力,頭痛越劇烈。

    翻過手,幾十道割痕橫在手臂上,比膚色略白的幾十道……

    想起來、想起來,關穎代命令自己想起來。她不想在未來無數次交談中,因遺忘而惹Steve生氣、不想他總認定自己存心欺騙、不想他們的互動受影響。

    下唇咬得發白,她想找回丟掉的部分記憶,卻連個蛛絲馬跡都尋不著。

    「告訴我,你發生過什麼事情!」

    她對自己大吼,偏偏,無論她多沮喪懊惱,遺忘始終存在。

    淚悄悄滾落,她討厭臉上那兩道疤、討厭全身剔除不去的纍纍傷痕、討厭它們的存在提醒她,有一段重要不該被遺忘。

    她專心掉淚的同時,一張不帶笑容的臉擠進狹窄鏡面。

    「它們一點都影響不了你的美麗。」Steve誤會代代的傷心。

    今天,他很高興,派出去的兄弟查到代代的入境證明,也找到她遺失行李,查證出代代的父親關漢予是個進口貿易商。

    這代表了,代代沒對他說謊、更代表了她不會是Ryan的人,聖於她不肯敞心說明的秘密,可能是一段傷心、一段她還沒準備好向他攤明的記憶。

    他相信再過幾天,就能找出代代的Unclebreter,讓她和母親相聚。到時她將更信任他,願意把自己的一切同他分享。

    「我……我想很久。」她對著鏡子向身後男人說。

    「想什麼?」他彎下背,圈住她的腰說話。

    「我的傷……我小時候很喜歡走邊邊。」

    她找來找去覺得這個答案最合適,雖然她想不起受傷過程。

    「走邊邊?我不懂。」

    他輕輕搖晃起代代,用她最喜歡的華爾滋節奏。

    「就是水溝邊邊、馬路邊邊等等,只要路上有一條線,我喜歡把它拿來當平衡木走,所以常常摔得鼻青臉腫。」

    「然後呢?」

    「有一次,爸爸和媽咪帶我們去郊外踏青,經過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小道兩旁有不高的水泥圍牆,是用來提防人掉下旁邊水溝的保護措施。」

    「你就迫不及待跳上去上面。」他接口她的話。

    「嗯!我跳上去,走過來又走過去,走得好開心。淳淳在旁邊看得又緊張又刺激,也想學我,卻又不敢。我伸手想把她拉上來,可是重心不穩,我自己往另一個方向倒,整個人掉到水溝裡面。」

    她記得那個場景,記得那天之後,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再走邊邊,但她不記得那時臉上是否多了兩道疤痕。

    「以後,不准再走邊邊。」

    她的陳述讓他眉峰高攏,彷彿那刻摔下的疼痛他正在承受。

    「很痛嗎?」

    他撫過她的左臉頰,眼裡濃濃的不捨讓代代深受感動。

    「可是……如果很想很想走呢?那種長長一道的線,對我有說不出的致命吸引力,不走的話,這裡會很難受。」她抓住他手覆在自己心口。

    「如果你想走,就牢牢抓住我的手,一點不能放鬆。」

    「好啊!那我不用再擔心重心不穩,不用擔心摔得鼻青臉腫。」

    「沒錯,我說過的話你要用力記起來,不能隨便拿忘記了來敷衍我,不能讓自己身上再多添一道傷。」他鄭重警告。

    「嗯!這次我記得很用力,不會忘。」拉過他,代代領他走到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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