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與撒旦有約

第3頁 文 / 惜之

    「今天幫一位阿婆看相,明明是豐衣足食、子孫滿堂的富貴命,可是她偏偏埋怨自己辛苦一輩子,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歹命了一輩子。」

    「你怎樣開導她?」

    「我叫她到大醫院逛一圈,體會連求生存都算奢望的心清。」

    「你該當心理治療師,做巫婆太小材大用了。」

    「又說我是巫婆!」藍企若佯怒。

    「除了學不會煮巫婆湯、少了根飛天掃把外,巫婆會做的事你哪樣不會?」

    「我不會下蠱!」

    「你太謙虛了,上回我不是被你的『蠱毒』弄進醫院洗腸了?」她指的是上次感冒時,母親下廚錯把沙拉脫當沙拉油使用的糧事。

    「沙拉脫和沙拉油只差一個字,誰會注意?」

    「殺人和殺雞也只差一個字,我可沒看過法官上菜市場捉拿雞販。」

    「死女兒,你書讀到腳底去啦?『孝道』沒學過嗎?」

    「『肖道』?起肖也有道理可遵循?這我倒沒學過!」

    「壞女孩!」她笑罵後續言:「人類的痛苦來源不就是要求太多了。」

    「誰能做到無慾無求?」尋君反問。

    「大概沒人吧!因此焦慮、煩惱永遠在人類情緒網上霸佔首席地位。」

    「這就是人性羅!既然人性如此,何必逆天行事?就由那阿婆去不滿、自怨自艾。」

    「女兒,你真寡情!」

    「應該說我順應自然,我將世事都視為理所當然,不去強求。」

    「你又……」她急迫的追問。

    她怕死了尋君那套順天應命論,萬一她又來個一死了之、了無牽掛,這些日子的努力不都成了空話。

    「你是例外,你可別忘記我們的條件交換。」尋君調皮地對她眨眼。「好了!我回家煮一鍋麻油雞,今天早一點收攤,我幫你補一補!

    待女兒走遠,她重新坐回位置。冬天快到了,生意每況愈下,早點收攤也好。

    低下頭,收拾她的生財工具,突然發現女兒忘記帶走家門的鑰匙。

    這糊塗蟲又要為了多跑一趟,大罵自己了!她不加思索地拿起鑰匙,快步往公園外飛奔而去。

    驀的,一陣急促尖銳的煞車聲迴盪在寧靜的午後空間,伴隨著人體呼叫倒地聲,引得附近居民紛紛出門探究。

    五部黑色BMW轎車一字排開,同時停下。從車內下來幾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為首的楚天堯面色凝重地蹲下身查看傷者的情況。

    藍長若口角的血緩緩流下,無助的表情在目光與楚天堯接觸的同時,綻放出希望的喜悅光芒。

    是他!就是他,他是尋君的命定人,她有強烈的感應,就是他!

    她伸出染血雙手,緊緊捉住他。「答應我,照顧我唯一的女兒,求你!」

    「放心!我會做到。」他不加考慮的鄭重承諾。

    當尋君發現鑰匙忘記帶而返回公園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顫巍巍地舉步向前,不敢也不願相信所見事實,每一步移動都牽肝動肺、令她痛心疾首。

    「你答應我要改變宿命,怎麼可以食言?」她狂吼出聲。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尋君,仔細聽我說,我沒有太多時間了,他就是你的本命人。」藍在若將楚天堯的手交到她手中。「為自己努力,也為我努力好嗎?他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擺脫詛咒是我這輩子唯一的願望,別讓我含恨九泉……」越到後來她的聲音越微弱,幾無聽聞。

    「不要、不要,不是這樣子的,你答應我的事不做到,我就不聽話。你起來呀!我立刻送你去醫院,醫好你我馬上結婚,哪個都行,你起來、你起來!」她扶住她的肩膀猛烈搖晃。

    天堯拉住她的手低聲喝斥:「別動她!你要她死得更快嗎?」

    「是你?為什麼殺死我媽媽?為什麼?」她揮舞雙臂想掙脫他的籍制。

    「安靜!聽她要說什麼。」天堯制伏她激動的身軀。

    「尋君!求你別……別讓我走……走……走的遺憾,好……好不……好?」

    「好、好、都好,你說什麼都好……」她在天堯的懷中哭出心碎。

    「謝……謝謝……」她轉頭面向楚天堯。「照……照顧她,請……請你……」贏弱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像輕煙、像塵埃,被大地吞噬得無影無蹤。

    「媽媽!」尋君仰大哭喊,她一聲聲的哀啼、悲痛著。

    她淚流滿面,聲嘶力竭的問著:「我做錯什麼?我負過誰、欺凌過誰?為什麼把厄運全給了我?告訴我,誰給我答案?」嗓子喊啞了,蒼天依舊不言不語。

    她的心在滴血,難道這就是媽媽說上蒼憐惜、眷顧她的方式嗎?用一個母親換一個丈夫、一段生命,就是上天給的公平?

    她是子然一生了,從此以後她的悲、她的喜、她的恐懼和哀傷再也沒有人理會。人的生命居然脆弱到承受不住命運的考驗,那麼她還要爭取什麼?就此隨命運輪盤沉淪吧!

    她的悲勵他看見了。失去親人的痛他嘗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悲哀任誰都安慰不來。天堯默默地走到她身邊,將她嬌弱的身子攬在胸前,哭吧!把你的悲憤全部哭出來……抱緊母親的骨灰罈,跟隨在道士身後,一步步緩慢地往前行。

    他們說今天是母親的吉日,她不能哭。死者已矣,生者何悲?生者的悲傷只會讓往生者不忍離去,被牽牽絆絆的感情留住的魂魄,受的苦只會更多更多。

    這樣也好,起碼這場意外讓母親不必去面對女兒的死亡。望著母親的遺照,尋君呆滯的表情訴說著萬般不捨,但終是必須捨的,捨了易受傷的心,從此再也不悲、不傷、不痛了。

    楚天堯始終不發一語,他默默地在旁陪她進行儀式,擁著她、摟著她,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扶她一把。

    望著她意識渙散、腳步虛浮,幾日下來她已很少流淚。她再也不是幾天前他甫接觸的那個淘氣女孩,她讓意外磨練得冷然而堅強,才十九歲呀!一股奇異的心疼情緒在他心底油然而起。

    楚天堯揉著酸痛背脊,忙碌一整天後,再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火冒三丈。

    辦公室裡坐著三個男人,除了楚天堯和顏致翔,另一個是楚天堯的小弟楚天陽。原本三人正在討論圍捕蔡文華的計劃,現在卻被陳副理的報告攪得無心再談,他們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

    「你說,她不接受是什麼意思?」大手一拍,桌面文件應聲跳起.任何人都寧可得罪閻王也不願面對他的暴怒。

    「天堯,人是我撞死的,我會負責!」致翔開口。

    「她到底要什麼?」天堯不理會致翔的話,從死者握住他的手時,她就是他的責任了。

    「她要我們別再去干擾她的生活。」陳副理據實以報。

    「你再跑一趟,問她到底要多少,儘管開口。」天堯冷聲的命令。

    陳副理面有難色,為了這件事,兩星期來,他台北台南來來回回跑了不下十次。第一次藍尋君當他的面撕掉面額五百萬的支票;第二次她把一仟萬紙鈔丟到門外,害他這把老骨頭撿錢撿到跑去骨科掛急診;第三次她把別墅地契塞進他懷裡,叫他別再去干擾她。

    接下來幾次,她乾脆失蹤。守株待兔了三天後,他心想作在那兒不會等出結果,還是先回台北覆命,沒想到回台北面對老闆又是另一場災難。

    「我問過了,她說如果你錢太多可以拿去捐給孤兒院。」

    「你沒跟她講,是她母親要求我照顧她?」

    「這些話我都說過了!可是她說,依照她母親的意思,你照顧不起她。」

    「照顧不起?她要更多嗎?」聞言,天堯冷笑。

    「這話我也聽得一頭霧水,想再問清楚些,她就關起門不理會我了。」

    「那種貪得無厭的女人,我去應付!」楚天陽已經失去耐心,因為這場意外,他們佈置半年的計畫全部泡湯,所有行動都得重頭來過。

    「我去!」楚天堯站起來。

    他要把事情做個了斷,他不喜歡事情拖拖拉拉。沒完沒了,更不喜歡擔著一顆心猜測她過得好不好。她還是一個人在悲傷、還沒走出母親死亡的陰影嗎?

    擔心?他居然會為她擔心?他用錯措詞了!他是生氣、是忿怒。生氣這個女人居然懂得利用他不欠人的原則來訛他、詐他;生氣她不願成為自己的責任。天!什麼時候起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將她納入他的責任範疇內?他錯愕不已地蹩起濃眉。

    不!他輩固起冷漠的心牆,這些年來他早已學會人是全世界最污穢骯髒、也最不滿足的東西。這女孩想跟他玩爾虞我詐的心機遊戲,也未免太不自量力。

    「喂!你當我是隱形的嗎?人是我撞的,責任自然是該我來負。」致翔提出抗議,但根本沒人理他。

    「都別說了,明天我親自走一趟。」楚天堯不買多言,轉身走出辦公室。

    這個女人慘定了,惹上楚天堯她將會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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