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惜之
「不好意思,我想你們在忙……我還是、還是改天再過來……」急急想離開,說到底,她畢竟膽小,近鄉情怯呵。
「不!孟純,你等我一下下,我去找余邦過來,你不能離開哦!千萬千萬不能離開,我馬上回來。」伊伊跑開後仍頻頻回頭,看孟純還在不在。
握緊手上牛皮紙袋,裡面是她七年來的積蓄,對於孟家,她只能以這種方式歸還恩情,之後,她一身自由,生命從她。
一顆心怦然狂躍,她預想著接下來的場面,沒注意到身後一個黑衣男子隱入籬笆後面,他拿起手機,接在一組號碼之後,是孟純睽違多年的名字。
「孟純……是你嗎?」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孟純回頭,盈心的身影撞進她眼底。
是盈心?她很不同了呢!她輕靈美麗,曾經無憂的眼瞳染上輕愁,她是鬱鬱寡歡的,這七年她也過得不好嗎?
「我以為……天!我們又見面了。」握住孟純的手,盈心好激動。
「我也是,當年我們多要好。」回想盈心教她的「測試」,那個測試,測出她無疾而終的愛情。
「July,碰見朋友?」聶天衡走過來,輕輕搭上她的肩膀。盈心沒回話,只向孟純點了頭,遞給她一張名片後,走向黑暗另一頭。
「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不太……熱情。」天衡對孟純道聲歉,走向盈心的方向。
誰說盈心不熱情?她是最朝陽的女孩,從小她被繼父繼母毒打、施虐,她不但咬牙撐過來,還肯定地對她說,不合理的訓練是磨練,苦日子過得多,就不再怕吃苦,她相信當自己踏出社會後,可以走得比別人平穩,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因為她不怕吃苦!
是什麼改變她?生活、磨難或是太多她消化不來的辛苦?不過……人生,誰說得準呢?在她走進那場大雷雨時,她以為自己的方向明確而肯定,哪裡曉得,一切不過是命運擺弄。
七年前,她若堅持報恩嫁給余邦哥哥,到現在她仍是不懂風雨的溫室花朵吧!
高大頎長的身影走向她,她的眼眶模糊,余邦哥哥和七年前一模一樣,眼底的關愛從沒褪色。
「孟純,真的是你?」一把將她收進懷中,余邦滿心歡愉。
七年了,他以為孟純不會回來……等過七年,他的心沒有停止過希望,希望孟純回來,希望她健康平安。
一個女人默默站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激情擁抱,他們的真情流露,在她心底烙下沉重。
低頭,她自問,還要排多久的隊伍,她才能成為他身邊的唯一守候?
「董事長,很抱歉,時間差不多了,我想先回去。」吞下黯然,她逼出一個苦不堪言的笑容。
「俐瑤,我來跟你介紹,她就是孟純,貨真價實的孟純。」乍見到孟純,他忽略俐瑤不自然的笑意。
「恭喜你,孟小姐,董事長等你很多年,希望你好好珍惜他。」
這句話是雙頭錐,刺痛孟純的罪惡感,也刺得俐瑤自己纍纍傷痕。揮手再見,俐瑤走出孟家,今天孟家傳喜訊,兩段不圓滿的愛情在今夜重續。
「余邦哥哥,她是誰?」孟純凝睇消失在夜幕裡的俐瑤。
「她是我的秘書,一個很能幹的女孩子,下次再介紹你們認識。
走!我們進去,爸媽在裡面,他們一定很開心。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們有了新寵,你進去以後不要跟孟詞爭寵。」摟住孟純,他揉揉她的長髮,像小時候一個樣。
熟悉的被寵感、熟悉的溫暖統統回來……彷彿跳過藩籬,他們之間從未丟掉過七年。
走過庭院,那一池錦鯉還在,她種下的九重葛已經長得鬱鬱菁菁。客廳裡燈火輝煌,她看見爸爸媽媽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在她腋下呵癢,小女孩則在他們身上鑽來鑽去,這種事……他們小時候常常對她做。
淚水滑下,她笑、她哭,她說不出半句話。
「爸媽,你們看是誰回來了?」余邦出聲。
「孟純……」緩緩地,他們放下懷中的小詞,顫巍巍走到她身邊。
是他們的小孟純啊!一個乖到沒有叛逆期、—個從未對他們說不的小女兒,她……終於回來!
孟振亦把女兒攬進懷裡,「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些年在外面吃不少苦……都瘦了……哪個壞蛋給你委屈受?告訴我,爸爸去找他算帳!」
爸爸沒罵她、沒吼她,只計較著她的瘦,計較別人給她委屈受,這種溫情讓她無地自容了。
「說什麼壞蛋,最壞的人就是你家孟純,疼了她十幾年,說走就走,連一點音訊都不留下,有沒有想過,當爸媽的人會不會牽掛?」
媽媽的責罵讓她心情稍稍好過。
「媽媽……對不起,是孟純壞。」
「少用這招來拐我,從小到大每次做錯事,都裝出這張可憐兮兮的表情,不管用了啦!」
她一面罵、淚一面掉,民視八點長男的媳婦在孟家真人上演。
「老婆,不要再裝了,這幾年你哪天沒念孟純念個幾次,你以為我沒看見你偷偷拿孟純的照片想念?你要是再把女兒嚇跑,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孟振亦揶揄自己的老婆。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不該不告而別。」
「這些年去了哪裡?」余邦問。
「我、我……」她想起余邦哥哥秘書說的話,她怎能再給他希望?
「說話,沒人會罵你。」余邦鼓勵她。
「我先生在美國工作,我跟他一起到美國,所以沒辦法回台灣,對不起,我一直不敢和你們聯絡,我做錯事,不敢面對你們。這次他回國,我才跟著回來。」
「你結婚了?」
余邦的心沉了一沉,有失落卻不至於痛苦,也許是時空拉開,心傷不再;也許他早看清他和孟純的感情,只是手足之情。
「爸媽、余邦哥哥……對不起……」孟純偷眼看家人,慘白的臉上覆著粉妝,他們看不穿她的謊言。
孟家雙親、小詞、伊伊和天燁,所有人都盯著孟余邦,余邦用微笑來回覆他們,走到孟純身邊說:「幸好這些年,身邊一直有個男人在照顧你,不然我們會很捨不得。」
余邦的態度,讓大家鬆了口氣。
「余邦哥哥,對不起。」孟純說。
「你對不起我什麼?傻孟純,怎麼過那麼多年你還沒有變聰明?記不記得我說過,如果哪一天,有個男人比我疼你,我會祝福你們?」
他的話勾出孟純的傷心,淚一串一串下。不!再沒人會比余邦哥哥待她更好。
「好女兒,別哭,快告訴我,我的女婿怎沒跟你回來,是不是害怕面對岳父母,怕我們把當年拐你離開的帳算到他頭上?」
孟振亦調侃女兒。經過多年,他們早不對孟純和余邦的婚事心存希望,不說破純粹是顧慮余邦的心情,今晚看見兒子的豁達,夫妻倆放下心中大石。
一個挺拔的男人,自門外匆匆進入,加入圍觀的人們,當他看見站在人群中心的女子時,懸蕩的心找到依歸,不輕啟的嘴唇燃起笑容,他和所有人一樣,期待著她的答案。
「他的工作很忙,抽不出空……」孟純囁嚅。
聽見孟純的回答,當媽的不依了,她連珠炮似地說:「他對你不好嗎?他沒把你擺在第一位嗎?這種女婿我不要了,孟純!寫一張休書把他休掉,媽咪另外替你找個好男人,就算世上好男人絕種,我們家還有你余邦哥哥當備胎。」
孟純接不了口,咬住下唇,收拾殘局本就不是她的專長。不過,無所謂,有人樂意替她收拾。
男子從人群中走出,自信優雅地站在孟純身前。「孟純不需要備胎,如果我做的不好,岳母可以指點我,請不要棒打鴛鴦。」
突然出現的拓拔淵讓大家眼睛一亮。一個多麼出色偉岸的男人!
他攬住她的纖腰,正視她的親人。他說過,要陪她一起面對家人,他做到了,雖然遲到七年,但他沒有違背諾言!
「你不應該讓我們家孟純一個人走夜路。」媽媽毫不客氣當面「指點」。
「是的,我承認自己做錯,下次我會記得,不管她到哪裡我都會陪著。」他的驕傲在面對她的親人時放下。
「她走到哪裡你都陪著,你不用上班賺錢,拿什麼養我們家孟純?」當岳母的有權利在雞蛋裡挑骨頭。
拿出名片遞上,拓拔淵的表現以自己的標準而言,可以說是「卑躬屈膝」,但為了孟純——值得。
「絕世盟、銀豹?這是什麼東西,動物進出口商嗎?還是馬戲團?」
岳母看著黑壓壓的一張名片,上面只有銀色字體表明身份,還沒出言挑剔,就聽見兒子和干女婿倒抽一口氣。
「岳母,絕世盟是一個了不起的組織。」聶天燁插口說話。
「對!孟純能拐到絕世盟的銀豹,很有本領。」余邦加入話題。
太棒了,他正想打人絕世盟美國的觀光業市場,這不是現成的機會嗎?看看天燁和拓拔淵,余邦笑得開心,早知道就多領養幾個妹妹,有這種會挑老公的妹妹,他的事業會平步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