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葉小嵐
亦方一頭霧水。「你說什麼?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什麼你我是一體兩面?」
「我是你的前身。你的前世是我。」
「前……你是……我的……」迷惑之後,頓然領悟,亦方愕然瞪視他。
「懂了吧?你叫言亦方,我叫方亦言。」
她張口結舌。
「我是外科醫生,你也是。我喜歡畫畫,你也一樣。更妙的是你也在英國讀書,我們念同一所學院,選同樣學科,只是我還沒有完成學業就……」他歎一口氣。「英年早逝。」
「我一定在作夢。」亦方喃喃。
他是她的前世?她前世是個男人?
亦方猛搖頭,無法置信。
「唉,真是倒楣……死得好冤枉……竟然變成女人……報應……」
方亦言嘰嘰咕咕,亦方一句也沒聽懂。
難道前世今生之說真有其事?
※※※
擎天返回屋內時,亦方倒在坐墊旁睡著了。
他注視她眼睛四周疲倦的陰影,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柔情。
「大男人心理。」突如其來的聲音評道。
擎天皺眉望向緩緩現身的陸宛如。
「你覺得有種要用你的一生來保護她的衝動,對吧?」她譏諷地問。
擎天看看熟睡的亦方,站起來,用手勢示意陸宛如到外面談話。
走到籬笆旁,他才開口。
「你怎麼來了?」
「咦,我隨時隨地都在你附近,你明明知道。」
「未必。有時你不在。」
陸宛如給他個些許訝異的眼神。
「不要問我如何曉得,我就是知道。」
她點一下頭,表示認同。
「不過大部分時候我在。」
「我思故我在嗎?」擎天嘲道。
他如今已瞭解,陸宛如不僅是個普通的幽靈,以她喪生的年代而言,她的思想、談吐相當有深度,顯然她活著時,並非深居閨房的無知女子。
對擎天的嘲弄,她不予理會。
「你不需要和我在屋外談,你的心上人聽不到我說話。」
「但是她會聽到我的聲音,而我不想吵醒她。」
「喲,好體貼。」
「怎麼回事?我以為你極力希望我和她結秦晉之好。」
「而你的一長篇真心告白,確實字字句句感人,娓娓動聽,連我都為之動容,果然不愧是商場的百勝大將。」「過獎了。但你是不是有點語無倫次?」
「我只是不明白,男人為什麼在女人看起來柔弱時,格外容易動心、動情?是大男人主義心理作祟,還是、認為我太偏激?」
擎天啼笑皆非。「你今天心情不好?」
「你春風得意,我豈有心情不好的道理?不過你別太高興,還不到萬事如意的時候。」
擎天注視她。「這話什麼意思?」
※※※
恍惚睜眼,亦方坐起來,環視四周,屋內仍只有她一人。
咦,原來方才是個夢。
隱約聽到擎天的聲者,那麼李大哥還在和他談話。
亦方起身整衣,用手指梳理頭髮,以免他進來見到她才睡醒的模樣。
怪難為情的,她居然睡著了!
亦方看看表,吃了一驚,竟已過了中午!
她的震動型呼叫器這時在口袋裡發出震波。知道亦方呼叫器號碼的,不是醫院裡的醫生便是護士,因此不用看也知道,醫院有病人需要她。
亦方正要拉開紗門,瞥見了擎天的身形,而和他在一起的不是李大哥,是個絕色佳人。
站在吊床旁的兩人,女的神情冷峻、嚴肅,擎天十分專注的傾聽著,表情似乎擔憂、不顯而易見,他們談的是不宜為外人知的秘密事。
至少,是他們之間的秘密。
霎時,亦方不知應該慶幸醒來看到這一幕,抑或希望她沒看見。
有一點倒是可慶辛的:她尚未給予他任何認可或承諾。
第七章
父親沉默了許久,亦方耐心等著。
不是她不相信擎天的說法,她找父親談,主要想問明白他和擎天的父親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兩家的隔閡。
「擎天說了什麼?」言致中問。
「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些。」
「那你還想知道什麼?」
「爸,你等於完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以她對父親的瞭解,他如此迴避,擺明了其中大有文章。
「你問的問題根本多餘。」他不耐煩起來了。「什麼叫我為什麼要你嫁給駱擎天?你是他老早文訂的未婚妻,不嫁他,你要嫁誰?」
「隔了這麼久,你突然對這件事著急、熱中起來,我感到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又不是沒告訴過你有這麼回事。」
「那是在你知道我在英國交了個男朋友,你堅持要我和他斷絕來往,為了要我聽從你的反對,才說出來的。」
「嘖,你還是黃毛丫頭就曉得了。」
「曉得和瞭解事情的輕重是有差距的。」亦力的身體向前傾,「爸,如果是駱擎天的父親對不起你,你不會要我嫁給他。反之,你還是不會要我嫁給他。前者因為負氣,後者為要爭一口氣。說法不同,意義、結果大同小異。」
父親對她吹鬍子瞪眼睛。「你認為你很瞭解我嗎?」
這時,亦方險些由沙發上跳起來。
方亦言再度驟然現身,並且返到幾乎鼻子貼鼻子地彎腰站在她父親面前,仔細地端詳他。
亦方竭力保持不動聲色。
「爸……」
「他不是你爸爸。」方亦言直起身,指著言致中喊,然後甩甩頭,「不對,我是說他不是我爹。」
「你不要胡鬧行不行?」亦方脫口而出。
吉致中微灰的眉毛掀得老高。「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哎,爸,我不是說你。」
「咦,他發火的模樣又有點像呢。」方亦言重新打量言致中。
亦方以手覆臉呻吟。
「對不起,爸,我待會兒就來。」
她起身,同時用眼神警告兼示意方亦言跟她走。
他跟到起居室外,看到是洗手間,站住。
「你要我和你進去?做什麼?你怕鬼不成了」
「對呀,所以要你這個鬼和我作伴。」她沒好氣地說。
亦方伸手抓他,手從他胳臂穿透,她臉色發自,咬住嘴唇才沒尖叫。
方亦言走進去。
「我告訴你,外面那個人不是我們的爹。他是誰?」
「他是我爸爸。如果你真是前世的我,前世的爹也未必會再做同一個子女的父親。你這樣陰魂不散,說來就來,我遲早被你嚇死!」
方亦言思考片刻。
「我並不是像你說的「說來就來」,我是感應到你發出的訊息才……和你會合的。」
亦方不解。「我發出的訊息?我不是靈媒,叮沒有施法術召喚你。」
「你和外面的老先生吵什麼?」
「我和我父親在談話,你要是離開,不要打擾,我會很感激。」
「可是我覺得你們談的是和我有關的事。」他的口氣充滿困惑、抑鬱,「我還找不到我的方向,既然你是今生的我,你應該幫我,那麼或許我就不必陰魂不散了。」
天曉得,她要如何幫一個鬼?
「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和時間討論這件事?現在我有很要緊的事要跟我父親談。」
「哦,唔,好吧。」
「謝謝你。」亦方鬆一口氣。
她回到起居室,父親背著雙手,站在落地窗前。
「亦方,你是不是不願意嫁給擎天?」她父親問。
「我……」地無法用簡單的願意或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言致中轉向她。
「要是你不喜歡他,亦方,我絕不強迫你,畢竟這關係你的終身幸福。」
她靜默不語。
如今的問題是她太喜歡他了。
「但是,」言致中慢條斯理地又說,「我曾經在你房間看到一本剪貼簿……「爸!」亦方大叫,漲紅了臉。「你怎麼可以……真是的:」
按著,她猝然想到「你沒有拿給擎天看吧?」
對她不自覺的順口直呼駱擎天的名字,吉致中老謀深算地隱藏著他的得意。
「亦方,你這麼問簡直是侮辱爸爸。我提起你的剪貼簿,不過是由於它讓我以為你既然如此關心與擎天有關的事情,想必對她很有好感,所以就做主同意由他決定婚期及婚禮事項。」
亦方聞言大驚。「他沒告訴我你們已經討論過婚期。」!
「怎麼?你們見過面了?」
亦方瞅著父親,「為什麼我覺得你在裝蒜?」
「你對爸爸說話越來越放肆了。」吉致中先故作不悅狀,而後急切地問:「他去找你嗎?」
他這一問,問得亦方恍然大悟。
「是你告訴他我住的地方!」
「什麼?他找到你住的地方去了?嘿,這小子果真神通廣大!」吉致中喜形於色。
看來這件事父親的確不知情。
「我和駱擎天見過幾次面。」亦方承認。
「喔,是嗎?」
「爸,你笑得好像他是為你光宗耀祖的兒子。」
「女婿是半子,差不多嘛。」
那麼應該叫他去讀醫科,當醫生,實踐你年輕時的夢想。
但這句話亦方不敢說出來。
「你對他印象不惡吧?」
「爸,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追根究柢做什麼呢?」言致中大手一揮,身體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