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葉小嵐
「那麼,這個雞婆倒是很想知道,那一次犧牲打有沒有替你們使上力、幫上忙?」
「別提了,這一時之間是改變不了什麼的……。」
傑亮不願意再談他和周絲凌之間的事,轉變話題說:「其實那一天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後來的那一段話。」
「哦,真是雪特!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饒舌到令人念念不忘。到底我又說了什麼?」
貞媚簡直有些懊惱自己。
「你說,你曾經和十一個男人分手,但還是生活得好好的,身上也沒少掉半樣配件。」
「我真的這樣說?我說我沒少掉半樣配件?」
「大概是這樣吧,我認為我記得的八九不離十,絕對沒有亂栽贓!」
他只差沒說,他永遠忘不了她說的那些話時,她咬著下層,淚眼汪汪的表情。
「我真的那麼失態?那麼忘我?」貞媚不勝苦惱,為自己輕易就向外人吐露心事感到懊惱。
傑亮卻安慰她,「這不是失態,是你有真性情,讓真情流露!也因為這樣,才有今晚在這裹喝咖啡的機會。」
「怎麼說?」
「我覺得你有心事,你很壓抑。如果我事先對你不瞭解,我不會覺得今天晚上看見你一個人在這裡有什麼不妥。」
「因為這樣,你把我攔截下來,要為我奉獻一次同情?」
「你如果堅持這樣講,我也只能附和說,這不過是對你小小的回報。」
他誠摯地看著她,心真意切地問:「今天你很不開心,你常常是不快樂的嗎?」
她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用悲切萬分、無奈萬分的眼神看著他、回答他。
「你看看我怎麼樣?你看得出來,我在感情上很失意、很落寞?能透視出我在強顏歡笑嗎?」
她搖搖頭。
「所以啦,每個人都有他必須壓抑的情緒,每個人都活得很辛苦。不過我在修練自己,現在興起一套修練「情緒智慧EQ」的風潮,我自己覺得頂受用的!如果你有興趣,我很願意介紹給你試試看。我希望看見你快樂一點。」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裡的柔情教貞媚不禁深深一顫!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像張傑亮這樣善良、熱情的好男人?
她又想哭了。溫熱的感覺在她的眼眶裹醞鑲著,但她不想在一天中連續為三個男人掉眼淚,只是面帶微笑、無助她聽著他、看著他,微微地向他點點頭。
「你看起來很疲倦了。如果你確定要在這裡過一晚,我陪你去訂房間。希望你明天一早起來,不至於變成一個貓熊美人。」
他站了起來,把手伸給她。
貞媚躺在凱悅第二十樓,一夜宿費接近五千元的客房內那張進口銅床上,瞪著天花板到天亮才渾渾噩噩地失去了意識。
然而,她並不是進入到睡眠的狀態,而是掉進另一個詭譎混亂的世界裡去。
在一個空曠、黑暗,吹著微風的操場裡,她坐在鞦韆撻上,叉開了腿,和一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做愛。
鞦韆一前一後地,以很小的幅度規律地擺盪,那男人,每當她靠近他,他就炙燙、堅硬、猛促而又柔軟地進入她的雙腿之間,在銷魂蝕骨的寸秒之間,鞦韆又帶著地抽離了他,然後涼涼的夜風撲進了她的雙腿之間,然後,在猝不及防的瞬間,他又進入了她。
進入、抽離、炙燙、冰冷……在她的雙腿之間反覆輪替,帶給她竄挺全身每一個細胞透骨入髓的快感與狂顫。
只有戰慄和昏亂的迷醉,死一般的渾噩與混沌……。
那個男人沒有面孔,但夢境中的她認定了他是啟邦。
只有啟邦曾帶給她無奇不有的性交的狂顫和滿足。在操場內的鞦韆上做愛;在電梯內,在深夜最後一班疾馳的公車後座……。
啟邦是一株嬰粟,是使她致命的性的毒藥。她因他而上癮,他卻狠狠抽離她……。
這個淫蕩而安靜無聲的夢境緩繞她很久,很久……她在鞦韆架上幾乎麻木掉了,彷彿靈魂已逸出體外,只有肉體還在昏迷狀態中承受他一次次的撞望和探入。
當她驚醒過來,第一個感覺就是自己的乳頭竟然是挺硬的,小腹下面還有一股忍無可忍的窒爆感覺!
她痛恨這個髒夢,卻又不能強迫自己不去沉淪回味!
一個沒有臉的男人,只有性器、沒有五官的男人,它代表的是吳啟邦嗎?還是只是她對男人的飢渴和盼望。
是因為白天吳啟邦強吻了她?郭家河抱了她?以致她的毒癮又復活了?還是近來的生活中,男人又逐一靠近,她渴望和自己做愛的男人,是啟邦?郭家河?甚至是張傑亮「雪特!」她咒罵自己一句,狠狠掀了被坐起來。看看表,已經是早上十點半。
她的腦袋裡像煮著一盆漿糊,儘管一點點工作的情緒都沒有,好歹地也得到公司去走一趟,以克盡門市經理之責。
結帳的時候,櫃抬服務員告訴她,稍早有一位姓郭的先生打電話來詢問,確認她是否在這裡過夜。
「因為你交代過要休息,所以我們沒把電話接過去。」
「謝謝你,這樣很好。」貞媚回答,心頭泛起一股溫暖。畢竟大郭是關切她的。
走進鳳凰于飛婚紗公司的門廳,頌唐就像迎接一股旋風般喳呼起來:「嘩,我們的最佳女主角終於出現了!趕快從實招來,你到哪裡去一夜風流了?」
貞媚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見桌上擺著一捧橘紅色的黛安娜玫瑰。
難怪頌唐會這麼說!
「哪來的?」她把花拿起來,深呼吸嗅它。
「你這是什麼態度?別裝了,昨天晚上沒回家對不對?一大早,人沒到,花先到,這真是浪漫斃了!」
頌唐遍讚歎邊搖頭。小莉一邊補充說明道:「是我看你沒來上班,打電話到你家去,電話一直沒人接,後來大郭下來找你,才告訴我們你可能在凱悅。」
小莉只把話說了一半,等貞媚坐下來,才咬著耳朵、壓著嗓門再說「難不成你和他……?」小莉的手指頭往天花板上指。
「去你的!皇親國戚就在你隔壁,不要亂講好不好?」
貞媚把花往桌旁一扔。
「那這些神不知鬼不覺的花是誰送的?他又怎麼知道你在凱悅?人家還交代,叫你來了上去報到呢!」
小莉一臉曖昧,貞媚還來不及說話,頌唐又叫道:「璣璣喳喳、璣璣喳喳,別說悄俏話了!上面等你去訓話哩,這麼不守婦道,當心上面那一張機車臉!」
貞媚瞪他一眼,只好上樓去找大郭。
「睡得好吧?不會認床嗎?」
大郭的笑容很勉強,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什麼床都一樣,有床睡並不等於一定有個好夢。」
想起那個髒夢,她的眼光不自然地迅速自大郭臉上掠過。
「看得出來你是沒有好睡的,你真的到凱悅去了?」大郭訕訕地又問。
「你不是查證過了嗎?小莉她們也打電話去我住的地方,你以為我到哪裡去了?」
「一大早花店送花來……。」大郭突然說到另外一個話題上去,「昨天晚上你不是和那個姓吳的在一起吧?」
貞媚很驚訝,料不到他會這樣想,一陣複雜的滋味從心底翻騰上來:「昨天晚上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我還以為,那些花是你送的!」她忿忿地頂撞他,「你要是真的關心我,就不要對我這麼沒有信心,管我這麼多!你能給我什麼?我能向你要求什麼?你有太太的懷抱可以奔赴,我去投靠誰?我活該做一個孤魂野鬼嗎?」
家河料不到她這樣三言兩語就上了火,愕然回答:「我是沒有資格、立場管你,是我表錯情了!算我沒說!」
一陣尷尬的對峙和冷場。
「翠麟真的去了澳洲?」還是貞媚心軟,先開了口。
「走了,一大早的飛機。」他失魂落魄地告訴她,又加了一句,「昨天晚上,我們還是一場大吵。」
「所以你火氣這麼大,找我的磴?」貞媚陰陰地,帶著妒意地訕笑,「放心吧,你們不會鬧翻的,她在你心裡的位置,別人擠不進去!」
「她已經先把我擠掉了!這個世界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閒已經把男人變成了弱點,只剩下被選擇的份!」他自暴自棄地對她說,神態間充浦了失落感。
「真是有志一同,身為女人的我,也是這麼想!女人一向是弱者,只有被選擇的份!」貞媚更是自怨自憐。
「你不能被選擇!貞媚,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自主一點!」
「這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的論調吧?如果現在你和翠麟姊兩情繾綣,你還會有和我同病相憐的共鳴嗎?你還會在乎我和吳啟邦在一起嗎?」
「貞媚,你這樣說太任性了,我只是為你好……。」
「那就隨我去吧。昨天晚上我也折騰了一夜沒睡,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痛恨他對她永遠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如果他真的那麼關心她,就不會每次都手足無措地放任她而去,他可以抱她、吻她,陪她度過漫漫長夜,而不是放任她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夢著和一個沒有五官的男人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