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紫羅蘭與黃玫瑰

第19頁 文 / 葉小嵐

    醫生對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膀。

    「常常覺得喘不過氣來。」淡菲回答。

    「多做深呼吸,多休息,嗯?」醫生像對待小女孩一樣哄她,轉身帶著護士離去。

    晶珊追了出去,焦灼地攔著問:「醫生,請告訴我,淡菲的情況究竟怎樣?」

    醫生想了想,對她說:「在沒有使用人工通氣管,或沒有出現意識混亂以前,情況都算是好的。」

    晶珊聽了,只覺得背背一陣麻冷。

    從迴廊外的樹梢間,她看見了對面街道上一座教堂的尖頂。

    「上帝,神啊,我請求?聽我說話!我已經改變了心意,收回那個我永遠不離開秉文的誓言。請?讓淡菲活下去,我願意退出……」

    她合十立在廊簷下,對著那神聖莊嚴的教堂尖頂含淚祈禱。

    ※※※

    傍晚時分,馮秉文三步並成一步匆匆趕到了病房。

    淡菲正好清醒著。整個下午,她又咳了幾次血啖。

    「淡菲,很抱歉,我到高雄去了,趕不回來。你還好吧?」他走近她,俯下身來情真意切她問。

    淡菲緊合著嘴,流露一點笑意看他,態度和平時的冷傲幽怨回然不同。

    「秉文,我和二姊出去透透氣,你陪淡菲聊聊。」

    晶珊拉了蘭菲往門外走去,秉文卻追過來問:「她的情況怎麼樣?」

    「整個下午咳出來的痰都有血。」

    晶珊看見秉文來了,如同救星降臨般頓感得別依靠,聽他提起淡菲和病情,更是忍不住淚光閃爍。

    「去陪她,嗯?」簡短把話說完,她把他推回去,那對看著他的眼睛,同他傳遞著複雜難以排解的悲情。

    秉文進了病房,臉上堆著溫柔的淺笑,歉疚地說:「沒帶什麼東西來給你,等你病好了,再慶祝好吧?」

    淡菲仍是閉嘴了語,只睜著一對微微塌陷的大眼睛,帶一點兒若有似無的笑意與怯意有著他。

    「怎麼那不說話?」他又問,拉了椅子在床邊出下來。

    再一次地,她覺得和他靠得這麼近。

    她只好盡量抿著嘴開了口:「我的嘴好腥,我要漱口。」

    「好,我替你倒。」

    他替她倒了水,她緩媛一口一口把它喝光。

    她從來不敢著想有這麼一天。為了這麼一天,她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也許是生命的代價……漱過了口,她覺得自在了些,也舒服了些,於是開口對他說話:「DataBase一再出狀況,現在怎麼辦?」

    自從秉文接掌裡安業務部之後,資料庫的建立就是因為晶珊和淡菲的接連出事而一波三折,淡菲不得不為他感到憂慮與抱歉。

    秉文卻說:「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好好養病,我另有安排,不要再牽掛辦公室的事了。」

    「我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哪!以前你不是說我公私不分?我總得在還來得及的時候表白自己。」

    她的幽怨又來了!他是怕的,就是她這種幽怨的嫵媚、危險的魔性魅惑,使他感覺著極度的不安全。

    「你只是生一場病而已,為什麼要這樣說?別人聽了會難過的。」秉文的聲音和神情一樣的無奈。

    「是嗎?如果真的是這樣,你會坐在這裡陪我?晶珊又為什麼要躲開?這就是對一個來日無多的人仁慈施捨的證明。」

    「淡菲,你這樣說,對你自己,對晶珊和我,都太刻薄、太殘忍,你為什麼要這樣呢?」秉文動了怒也傷了心,但他極力克制著。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我的胸口像火在燒一樣。

    從前常常有人戲言,如果生命只剩下短短幾天,你會做什麼?現在,它已經變成了我自己的問題。秉文,如果是你,你會做什麼?」

    她的頭斜斜地、無力地靠在床頭,有氣無力的裊裊餘音,讓他聽來真是百感交集。她蒼白的唇,透著酡紅的雙腮,真是憔仲又淒美得教他不忍再看。

    「我會停止胡思亂想,求醫師把我的病治好,並且向上帝禱告,讓我的親人因為我的痊癒而得到喜樂平安。」他苦口婆心地開導她。

    「不,我不相信你會那樣,那根本不實際,而且一點也不浪漫。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

    「如果你非講不可,我就聽聽看。」

    「我想的,就是和現在一樣,和你在一起。即使只是同情和施捨,也是好的,反正以後的事,我不必去面對了。」

    說到這裡,她蒼白焦燥的雙唇,綻給他一朵最溫柔嬌憨的微笑。

    「淡菲,你真的這麼頹廢悲觀,還是只為了要讓我感到罪過、難過?」

    「不,我只是真的想把握這些表白的機會,等我不能動了、不能說了,就來不及了!」

    她的微笑如清晨的夜合花漸漸收斂,晶燦如鑽的淚光在眼中閃動。

    「你表白什麼?你還要說什麼?」秉文垂頭喪氣地望著雪白的床單低聲吶喊,不敢也不願上迎接她那能令人崩潰瘋狂的目光。

    「我要說!我還要說!直到我死了才會放過你!」她坐直了上半身往前傾,像抓著浮木一般抓著他的手臂,哀哀切切地向他傾訴。「秉文,你說,我是不是一個三心二意、用情不專、把感情當兒戲的人?晶珊是不是告訴過你,我曾經有過一個海誓山盟的男朋友?如果是這樣,我是不是就沒有資格再去愛另外一個人?你說!

    秉文!你說!你告訴我!」

    她望著他那令她夢魂牽繫、朝夕渴慕的英俊臉龐,不禁落下潸潸不絕的傷心淚。

    「我告訴過你了,這一切已經太遲,你為什麼執迷不悟?」

    他反過身來也抓住她,一轉念間,又頹然把手放下,低頭咬牙,咀嚼著自己的痛苦。

    「我本來決定不再騷擾你,不再騷擾你和晶珊,但是,我怕我沒有時間了。讓我自私這一次,放肆這一次,可以嗎?是後退出的人還是我,我如果死了,是死得其所,是順應天意的完美消失,我沒付怨言,因為我是多餘的!」

    她倒在他肩上痛哭,緊緊抓著他。

    他任她箍著,內心痛苦交戰。

    她哭岔了氣,又引起一陣猛咳,抱著胸口往後仰靠在床頭。

    他眼看著她猛咳,困難地喘息。如同看著一個溺水的人而無法伸出援手。他想攙扶她、擁怉她、撫慰她,為她分擔痛苦,然而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她面前兀然僵立,徙露滿臉焦灼、憂慮、疼惜與無奈。

    「我……去請醫生來。」當他再也無法袖手旁觀,他終於這麼說。

    「不要……」她長長地伸出手,從喉間掙扎迸出兩個字,然後咳出了一口血痰。

    她筋疲力竭地靠倒在床上,只是用一隻空洞靈秀的大眼無力地、迷茫地凝望著他。

    他從她手中抓著的那個紙巾盒子抽出一長紙巾,小心溫存地替她擦拭唇角殘留的血污。

    「抱我,吻我。」

    她虛疲得似乎連意識都模糊了,望著他翕動著兩片沒有血色的嘴唇。

    秉文進退失據,但終於伸手握住了她的。

    「吻我,吻我。」她仍翕動著只唇祈求。

    他對她輕輕搖頭。

    「因為我沒漱口?」

    她又露出一抹最淡的淺笑,掙扎著向他進行是後的一次誘惑。

    「不。因為我吻過晶珊。」他堅毅地回答。

    「你不也吻過其他女人?」她露出淒慘苦笑。

    他朝她輕輕點頭,那其中含有很多曉以大義和期許。他告訴她:「因為你是淡菲。」

    他的手緊緊包覆著她的,濕熱而有力。

    「好吧,這樣也好,」淡菲絕望地閉上眼睛,用僅餘的力氣迸出最後一句:「我寧願含恨以終,也不願親身驗證一個男人失節。」

    第八章

    淡菲的話只說對了一半,她並沒有一語成讖,病情反而逐漸好轉了起來。

    晶珊以為,這是她和上帝的交換條件得到的結果。

    她給自己一個時間表,強迫自己兌現諾言,把秉文交給淡菲。她的內心千般艱難,卻不敢反悔。

    這一天,她又在醫院門口遇見帶了花要來探病的周策,她攔下他,對他說:「到大廳坐一下好吧?我有話和你談。」

    中午一點左右,各個領藥窗口都關閉著,他們在空曠的大廳一角坐下。

    「什麼??是不是淡菲怎麼了?」周策一頭迷霧,急切地問。

    「你別再來看淡菲了行了行?」她嚴肅地告訴他。

    「怎麼說?我又哪裡招惹她了高興了?」周策理直氣壯她反駁。

    「你……你不是說對她死心,看開了嗎?你了CoffeeShop親口告訴過我的,你忘了?」晶珊猶豫著,先找了一個擋箭牌。

    「我這麼說過嗎……那不過是一時氣話!看你自已好了,你會對馮秉文死心嗎?」

    周策根本忘了自己當初施展離間之計時,說過的那些話。

    晶珊雖被刺痛了內心,仍咬著牙說:「你難道看不出來,現在她和秉文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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