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葉小嵐
「結果王旦不喝湯,只吃飯。家人問他為何不喝湯,他回答:﹃今天我不喜歡吃肉!﹄」
「後來家人又把飯加上不清潔的東西,王旦看了說:﹃今天我不喜歡吃飯,可以另外做點稀飯嗎?﹄」
「有一次,孩子向王旦反映,說廚子把肉扣起了,他們沒肉可吃。當時當官人家的和主主人一起吃飯。王旦問孩子們,每人吃多少份量的肉才足夠?」
「孩子答:﹃每個人一斤。可是廚子扣起了半斤肉,端到飯桌上,就只有半斤了。﹄王旦說:﹃那麼如果有一斤的話就足夠了。﹄孩子答:﹃當然是啦!﹄」
「結果王旦說:﹃那麼今後每個人分配的內是一斤半!﹄王旦認為,比起在內的份量上計較,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中國人所說的人心,也就是向心力……」
彥秀正聽得津津有味,忽聽花晨一聲低呼,把她嚇了一跳。
「怎麼啦?」
「陶宗舜!」花晨坐直了身子,像受了驚嚇的小孩在喃喃自語。
「陶宗舜沒怎樣,講得好好的啊!」
「你想想看,那天那張寫什麼花晨月下,傾城傾國之思的卡片的,署名是不是陶宗舜?」
「天哪,好像是也!這是怎麼回事?」
彥秀和花晨兩人都傻了。兩人拚命認真地想,要確認陶宗舜這三個字,可恨那張卡片已被扔進垃圾筒了。
在花晨二十二年的生命中,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讓她困惑的謎題了,唯一得到解答的方法,就是去找講台上這個陶宗舜尋求答案。
好不容易等到演講結束,在眾人心滿意足,依依相送的掌聲此起彼落,尚未平息時,彥秀就忍不住要衝上前去,好在花晨沉穩鎮靜多了,遠遠地看著圍繞在陶宗舜身邊的學生都散去時,才和彥秀走到他身邊去。花晨的心跳得幾乎要穿過胸口蹦出來,一則是因為她是這樣靠近一個她所心儀的異性,一則是因為尋求答案使她興奮緊張。
現在輪到彥秀膽子比較大些,她向宗舜點點頭後,開始像背書一樣艱困地拼擠出她的台詞。
「陶先生,你好。花前月下,嗯,傾慕思憶。嗯,四月十五日立德廳一晤,嗯……解我傾城傾國之……懷恩!」
彥秀背得很辛苦,花晨在一旁聽得兩頰飛紅起來,這到底是別人為她而為的情書,現在這樣莽撞地念出來,豈不丟人面子?
一旁同行的黑智成聽得一頭露水,向陶宗舜招呼說他先去看某教授,就此分手。陶宗舜向他道了再見,這才凝神注規身邊的兩個女孩子。
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終於美夢成真的時刻,他一眼看出,高頭大馬和高挑標緻的兩個女學生是如此的不同,雖然花晨脂粉未施,穿著便服,他知道她就是花晨!只是地想不到花晨素淨的臉是那麼清靈俊秀,學生模樣的她是更令他疼愛的一副聰慧、清純的神韻風采。敷脂抹粉的花晨是美艷如春花,脂粉未施的花晨秀麗如秋水,她的美可以有如此大的變化,如此大的差異,但改變不了的是她閃亮的眼睛中流露出來的、帶著情意與笑意的動人眼神,那眼神教宗舜一眼便能認出,一見便永遠難忘。
統御領導千人如同翻掌折枝的陶宗舜,一見到花晨卻癡呆得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自己為了一親伊人芳澤,剛剛才使出渾身解數演一齣好戲。他忘情地直直凝視伊人,久久才叫一聲:「花晨……」
這名字他在心中呼喚過千萬遍。自從他打聽到花晨的名字,直到如今終於和她這樣接近,他已為這個名字魂牽夢縈不知多少次。
花晨冰雪聰明的心,已經瞭解了一切,那張卡片和今天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陌生男子的癡心安排。一切都不用追問了,他的情意來得這麼洶湧猛烈,他用這種溫柔的聲音呼喚她,用這樣溫存的眼神看著她,雖然他是完完全全的一個陌生人,但她的心已整個溶化了,她的世界、她的時間都停止了運轉,她忘了一切、一切都不存在了。
「喂!喂!這是幹什麼嘛!」彥秀看他們兩人眉目傳情的神態,莫名其妙地對宗舜叫嚷:「陶宗舜先生,請你直截了當告訴我,你是不是那個寫什麼花前月下單相思傾國傾城的陶宗舜先生?」
花晨又難為情又著急地一把將彥秀拉過來,輕聲在她耳邊說:「彥秀,拜託你SHUTUP!」
說完不知如何面對眼前局面,只想趕快離開。她對宗舜抿嘴一笑,拉著彥秀快步離去。
彥秀邊走邊故意叫嚷,好讓宗舜也聽見。
「好哇,還騙我說你不知道他是誰,裝得這麼像!把我當白癡,你真不夠朋友!看你那含情脈脈的樣子,天哪,老實講,他追了你多久……」
聽著這些,看著她們的背影愈離愈遠,宗舜外表仍然平靜,內心卻笑得好開心好幸福!
他和花晨總算有了第三類接觸了。從此後她將是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甚至是他生命的全部。這是陶宗舜為花晨立下的第二個誓言。
第三章翱翔雲霞
人生得意事,還有什麼比得上邀得伊人同游?
在宗舜心目中,順暢的事業和少年的得志都不足以令他真正感到快樂、喜悅。唯有這一刻,花晨坐在他身邊,她的存在是那樣真實,她的輕言淺笑、她身體的氣息和髮香是那樣溫存地、清香地在他身邊游移、迴繞,她是真的!她果然真的進入他的生活中了,宗舜的喜悅之情是那樣豐沛,沒有任何人瞭解。
駕駛著光達生產的轎車,宗舜的目的地是郊外山區。在蜿蜒的山路盤桓了許久,車子在一片相思林中停了下來。
宗舜替花晨打開車門後,又去打開後車蓋,等他拿出東西走到花晨身邊,真教花晨嚇了一跳。
花晨驚喜極了,那是兩隻又大、色彩又鮮艷的風箏,她怎麼也想不到宗舜會帶風箏來。
宗舜只是笑著,把其中一隻風箏交給她,牽著她的手,兩人順著斜坡穿過相思林,來到一片寬闊的青翠草原上。
花晨又是一番驚喜!
好美的一片世外桃源,帶著草香的風陣陣吹過,草原上沒有一片墾伐和污染的痕跡,也沒有其他遊人,真正是一個可以盡情奔跑、自由徜徉的美妙天地。
走到草原的中央,宗舜默默把風箏打開、整平、慢慢順風放線,當風箏放上天空舒展飛翔起來時,他把它交給花晨,自己再放另一隻。於是,兩隻花紋斑斕的熱帶魚風箏同時在藍天上飛舞優遊起來,時而一前一後地追逐,時而各自停留高空任風沖滌,宛如一對相追相隨卻又互不羈絆的神仙愛侶。
在草原上執著長線一端的宗舜和花晨,也有著交心的體會和默契。他們沒有交談或對話,只用眼神和笑容傳遞心意,安靜而專注地放著風箏,時而反向奔跑,時而同向漫步,花晨只覺得,這一生中不曾有過心境如此安寧、甜蜜的時光。當她看到宗舜站立在遠遠的那一邊,風箏在他上空翻飛騰舞,他那沉穩英俊、飄逸不群的身影真教她忍不住地愛慕與神往。
宗舜的幸福感又何止於此?無論是遙望花晨在遠處衣袂飄飄、輕盈宛如欲乘風飄去的模樣,或是並行時凝望她明淨透徹的美麗臉龐,他都覺得擁有過這樣的時刻後,他此生已無憾!
心靈的契合、眼神的交流勝過了言語。
此時無聲勝有聲。
直到宗舜覺得該讓花晨休息了,他們才收下風箏,走回相思林邊緣,面對草原席地而坐。
「累嗎?」
宗舜看到花晨額頭沁著汗珠,體貼地問。
花晨搖搖頭,問他:「這地方好幽靜,你怎麼發現的?」
宗舜笑笑:「這是我在這裡尋找了好多年才找到的一個放風箏的好地方。照它這麼完整乾淨的面貌來看,還沒有第三個人走近過它!」
「你是說,我是第二個?」
「對。我都是一個人來。」說到這裡,宗舜深情無限地看著花晨,堅定地說:「當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告訴自己,這就是我要帶去放風箏的那個女孩!這個草原,這些風箏,都是我的隱私。」
花晨聽得笑了,一則她簡直半信半疑,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個視放風箏為隱私的男人!再則因為她居然是第一個走入他隱私中的女孩,雖然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你覺得好笑也是常情。人不都有他不同的方式或內容的隱私嗎?只要他想一個人獨自擁有,什麼事都可以成為隱私,對不對?」
「當然是,只不過你的隱私好壯闊,規模好大,所以我才覺得新奇。」
「每個人多少都會要求擁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不被干擾的空間吧,不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我從前有個同學喜歡關起門來摳香港腳,有人闖進去他就大發脾氣。人如果無時無刻都被另一隻眼睛盯著,還有什麼樂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