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葉小嵐

    「發什麼呆呀？不用瞞了，我們都知道你們有了個兒子。」

    「可是……」心眉不知如何解釋起。

    「真是小寶的哭聲。」天祐說。

    他聽了聽，聲音在大門外。

    天祐打開門，小寶躺在門口地上，對他伸著雙手。

    「小寶！」心眉喊，從天祐那抱過他，緊緊摟著。「你回來了。你居然自己回家來了。」

    天祐拾起一封信。

    「她說小寶從帶回去就哭個不停，奶也不吃，也不要她。她拿他沒法子，只好送回來給我們。小寶這樣愛我們，表示我們對他很好，她相信我們會繼續善待他。」

    「她這次說多久以後來帶他？」這是心眉關心的。

    「她不來了。她要離開這裡，叫我們告訴小寶，忘了她這個沒用的母親。」

    「好像小寶記得她似的。」陸羽把小孩抱走。「來吧，小東西，你真正的爸爸、媽媽要商討終身大事，我們別吵他們，你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順啦。」

    小寶幾乎是一到心眉手上就睡著了。

    「小寶的東西，她一樣也沒送回來。」心眉說。

    「沒關係，我們給他全套買新的。」

    天祐向眾人笑笑。「你們開會吧，我和心眉有要事要馬上辦。」

    他們乘機又溜之大吉。

    「這是怎麼回事？」文媽媽不明所以。「那不是我們文家的孫子嗎？」

    月眉咳一聲。「據我所知，是心眉撿來的。」當文媽媽知道管家也是女性基因較強，她不憂反喜。

    「哎呀，文家娘子軍又名了個生力軍。」

    一年半之後——-心眉撐過又一次陣痛，坐在沙發上喘氣。

    天祐睡眼惺忪晃進客廳。

    「嗨，老婆。」

    「嗨，老公。你怎麼起來了？」

    「我夢見你生了六胞胎，嚇醒了。好笑吧？」

    「哈哈哈，好笑。」她乾笑，咬著牙。

    痛楚又慢慢向小腹凝聚。

    「我要去喝杯水，你要不要？」

    「不要，謝謝。」她吸一口氣。「我想……羊水破了。」

    「沒關係，我只是要喝杯白開……開……」天祐走向廚房的腳轉回來。「羊………羊水？你說羊水嗎？」

    「破了。呼呼呼。」

    「呼呼呼。你為什麼這樣呼吸？」

    「大概因為我很痛。呼呼呼。」

    「痛？痛！」

    天祐在原地轉圈。

    「陣痛。是陣痛嗎？」

    「好聰明，老公。」

    「老天。哦，老天。哦，老天。」

    「三更半夜，別吵老天爺，好嗎？呼呼呼呼。」

    「好，好，我不吵。書上怎麼寫的？想，文天祐，快想！」

    「深呼吸。」

    「對，深呼吸，對。」

    天祐用力、慢慢地深呼吸。

    「太慢了，老公。」

    「是，太慢了。呼，吸，呼，吸。跟著我做，呼，吸，呼，吸。」

    心眉癱靠著椅背，滿頭大汗。

    「我……暫時好些了。」她安慰他。

    「好些了嗎？好，很好。」

    天祐拉睡衣擦汗。他汗如雨下。

    「你去喝水吧。你不是口渴嗎？」

    「是，我喝水。」

    天祐走了幾步，心眉大喊：「哎喲！」

    「怎麼了？怎麼了？」

    「呼呼呼，又來了。呼呼呼。」

    「心眉，老婆，心眉，親愛的，我該怎麼辦？」

    「試試深呼……吸……哎喲……呼呼呼。」

    天祐跳來跳去，像熱鍋上的螞蟻。

    「老公……天……佑……」

    「我在這，我在這。」

    「呼呼呼。」

    「呼呼呼。」

    「送我……呼呼……去……呼……醫院。」

    「呼呼。醫院？好，醫院。在哪？你放在哪，心眉？」

    「醫院，老公。醫院，生孩子的地方。知道嗎？哎喲……快……」

    「生孩子……醫院。知道了，醫院。馬上去！」天祐衝向大門。

    「老公，你去哪？」

    「醫院呀。」

    「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對，對。好，對不起。」他跑回來扶她。

    「天祐，去換衣服，至少穿條褲子。」

    「褲子？」他茫然。「你穿褲子方便嗎？」

    她虛弱地笑。「你穿。」

    他低頭看看自己。「哦，是。我馬上來。」

    他在樓梯上跌一跤。

    「冷靜，老公，我還可以撐一會兒。」

    「她叫我冷靜。她要生孩子了，居然叫我冷靜。」

    天祐胡亂抓了條褲子套上，跌跌撞撞下樓，在底端站定，做出從容狀，走向心眉。

    「好了，心眉，走吧。」

    心眉看看他。「你穿了我的裙子，老公。」

    還是條花格子裙。「我……呃……想逗你開心，好教你輕鬆點。」

    「我很輕鬆，現在你快去穿褲子，好嗎？」

    第二次，他穿對了，卻穿反了。下身把西裝褲反穿，上身仍是睡衣。

    這是那個幫她帶小寶時，從容不迫的男人嗎？

    換了五次，他終於穿了件襯衫和長褲下來了。短袖襯衫，冬季毛料長褲。

    「哇，今天才知道我衣服這麼多。可以走了嗎？」

    「手提袋。」

    他拎來她的公文包。

    「我準備了臨盆要用的東西的手提袋，在臥室，就在床邊，記得嗎？」

    「記得，記得。」

    終於兩個人走出大門。

    「等一下，你等在這。我把車從車房開出來。別走開，別亂動。」

    「我哪兒也不去，天祐。」他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才把車子開出來，然後跳下車，跑過來扶她。」

    「我可以走，你提袋子。」

    「好，我提袋子。」天祐拾起她腳邊的手提袋，扔進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跳上車，咻，開走了。

    「天祐！」

    心眉立在原地，搖頭。

    一輛蘋果綠房車停在車道前，玉綺下車來。

    「天祐呢？」

    「開火箭去醫院了。」

    玉綺想了想，大笑。

    「還好你打電話給我，是吧？」

    她扶心眉上她的車。

    「陸羽這一、二天回來，她排了個長假，要來當保母。」

    「我好久沒看到她了。」大姊一家出國時，心眉和天祐去送機，陸羽也去了，遠遠站在一邊。」

    她是去送向定邦，也許是向她和他那段沒有結局的柏拉圖式戀情告別吧？

    陸羽那時才知道向定邦是心眉的大姊夫。

    心眉沒有戳穿，陸羽自己心中有愧，不敢見她。

    「別說你了，我這個室友都難得見到她。自從你結了婚，她好像受了刺激，加緊約會找對象了。」

    心眉抓住車門把手。

    「玉綺，能不能開快點？」

    這個時候，天祐提著手提袋衝進急診室。

    「快，快，快，我太太要生了！快，快，快！」

    「產婦在哪？」

    「在車上，快點，快點！」

    一名護士和他趕到車子旁邊。

    「沒有人啊。」護士覺得莫名其妙。

    「沒……」天祐打開每一扇車門。「心眉。我太太呢？心眉！」

    護士搖搖頭。「開什麼玩笑。」

    她剛轉身，後面咚的一聲。

    心眉和玉綺抵達醫院時，她已無法自行下車了。

    不消片刻，她躺在推床上，被緊急推往產房。

    「我先生呢？他比我早到才對。有沒有人看見我先生。」

    先前那位護士馬上明白了。

    「你先生是不是開銀色平治？」

    「對。他人呢？」

    「昏倒了。他沒事的，緊張過度。」

    玉綺哈哈大笑。

    心眉順利產下雙胞胎，兩個女孩。

    「一個叫小羽，一個叫小綺。」陸羽說。

    天祐揚眉。「為什麼？」

    「我和玉綺自願免費當一個月的保母，用我們的名字給她們命名，要她們將來一併當親娘孝順。」

    「陸羽，你真是名副其實的鐵算盤。」天祐說。

    「心眉點頭就算數。心眉，你同不同意？」

    「同意，我同意。不過她們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六個姑姑、姑丈，兩個阿姨、姨父，他們一致通過，我和天祐絕無異議。」

    陸羽大搖其頭。「幸好你生的是女孩，不然男人在你家全沒半點地位。」

    「她們的爸爸是我，好，就叫小羽、小綺，將來她們戀愛、結婚的對象，由你們兩位乾媽全權負責。」

    「啊，少順水推舟，我們自己還嫁不出去呢，淡水河管不著，管到太平洋去了。」玉綺喊。

    「我可沒說要做乾媽。」陸羽申明。

    「乾媽。」兩歲的小寶順口叫。

    陸羽驚訝地紅了臉。

    其它人笑起來。

    「給羽姨做兒子，好不好，小寶？」心眉問。

    「好。」小寶毫不考慮的答應，又對著陸羽叫一聲。「乾媽。」

    「哦呀，你們想害我孤老一生沒人要是不是？」

    「你以前不是希望要做單親媽媽？不必忍受懷孕、生產的痛苦，就有個現成的兒子，有什麼不好？」玉綺嘲弄她。

    「別忘了，心眉是撿到一個兒子，才順便撿到一個老公的。」天祐說。

    「你這種老公啊，多幾個我也樂意撿。」

    心眉白她一眼。「這個老公內定了。」

    有人按門鈴。

    「該不會是老太君提早到了吧？」天祐喃喃下樓去開門。

    「小寶，接你奶奶去。」玉綺帶小寶出去。

    「心眉，你還沒原諒我？」陸羽不安地問。

    「咦？上了年紀，幽默感也老化啦？」

    陸羽這才釋懷而笑。兩人握住彼此的手。

    「真高興你回來看我，陸羽。」

    「我想死你家小寶了。」

    「嗟，光想小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