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葉霓
「我並不怪你,只是……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了些嗎?」狄凱的娃娃臉皺成一團,未料到宮本朔心底那股恨意居然強烈至如此可怕的地步。
「會嗎?我可沒害死半條人命。」宮本朔冷冷一笑,無所謂的表情差點激怒了永遠笑臉迎人的狄凱。
「但我希望你放過鈴木詩翎,她是無辜——」狄凱突然煞住了口,只因宮本朔那充滿懷疑與不解的眼光看起來好犀利。
「你知道了些什麼嗎?」宮本朔終於忍不住問了。
「沒什麼,只是不希望你被仇恨給蒙蔽了眼睛。」狄凱也不想逃避,說就說,宮本朔還不至於掐死他吧!
「你什麼都知道了?」宮本朔握緊拳頭問道。
「當然,既然得與你合作,怎能不瞭解自己的夥伴呢?」凱狄只能以傻笑回應一張冷臉。
「原來,原來我終究還是被你們耍了。」宮本朔惱怒地瞇起眼睛,難怪從一開始他就感受到強烈的不對勁。「但沒關係,至少我報了仇。」
「薛副總裁要你接這任務,可不是要你趕盡殺絕,他要的是目前麻口組與法國黑幫的黑市買賣大內幕。既然已經抓了鈴木洋達,就放了鈴木詩翎吧,她只是個無辜的女孩。」
「但她是鈴木家的人,是鈴木洋達的妹妹!」宮本朔滿臉的不屑與恨意,危險的氣息霎時湧現。
「你已讓恨意埋沒了理智,我真擔心你沒救了!」狄凱為宮本朔的執拗猛搖頭。
「現在我不想談這些事,今天來找你是要跟你談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說說看。」狄凱把玩著酒杯,發覺宮本朔雖年輕,但算計人的心思卻不容小覷。
「我要掌握鈴木洋達的生殺大權。」宮本朔直言不諱。
「你再說一次!」狄凱重重放下酒杯,眼神充滿了質疑。
「你聽得很清楚。」宮本朔的口氣也不佳。
「辦不到!」狄凱一口回絕。他哪會不知道宮本朔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報復者往往是在行動後才嘗到後悔的滋味,他不要宮本朔走上這條路。
「你——可以!反正鈴木詩翎現在在我手上,你怎麼對我,我就將這筆帳算在她頭上。」宮本朔毫不留情地破解了狄凱的堅持。
「你搞清楚,她只是個弱女子,你這麼對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狄凱倏地站起身。
「我沒那個閒工夫去管他公不公平。」宮本朔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鞏固好心防,他不能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而將他蟄伏在心中十年的恨與怨給磨滅掉,不可能的!
「我真後悔當你的夥伴。」
「那請便。」宮本朔沉聲說道。
狄凱深吸了口氣,平復自己那許久不曾這麼激昂的怒氣。不行!再這麼下去,他不被這小子氣出病才怪!
罷了,他投降了。
「好,我立即請示薛副總裁,東京警務局局長是他的好友,何況我們又是提供證物的人,不過……」
宮本朔斜睨著他,等著下文。
「不過我要你負責照顧鈴木詩翎,最好別讓她受半點委屈,否則最後痛苦的人會是你。好了,夜已深,你是不是該回去了,我也要休息了。」狄凱下逐客令,他目前也只能替宮本朔與鈴木詩翎多製造些相處的機會了。他心想,他們倆冥冥之中似有股情愫在滋生,希望這愛意能化解兩家的仇恨。
宮本朔勾起外套,二話不說地邁向大門,踏出的剎那他突然回頭問道:「我很納悶,你們不是要我對付麻口組嗎?我是盡力去做,但你們似乎興致不高,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你們玩弄的對象?」不待狄凱回應,他便走出了大門。
狄凱猛然回過神,不得不佩服宮本朔的精明睿智。現在的年輕人心思越來越難捉摸了,看來他得再進修才行。
第四章
剛從超市提了一大袋搭配好材料的菜回來,詩翎已覺得筋疲力竭了。絕不是她體力太差,連一袋子的東西都拎不動,而是她足足在超市裡頭徘徊了近兩個小時,始終不知買什麼東西才好。
以往在家有傭僕、管家伺候,出外有司機、保鏢隨行,曾幾何時輪得到她動手操持過家務,尤其是烹飪方面,她不得不自嘲自己是「家事傻瓜」,更是「廚房白癡」。
沒辦法,她只好選擇了配好的菜色,這樣或許沒有那麼多困難。
看了眼壁上的鐘,天哪!七點半了,也不知宮本朔幾時才會回來,得趕快才行。
匆匆來到廚房,詩翎著手進行她生平第一次掌廚的晚餐,既是興奮又是緊張,更有股小妻子等著心愛的丈夫回家享用的喜悅在心中一點一滴滋生,雖然她自知這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但她寧可在這種自欺欺人的幻想中度日,也不願再回憶他那無情的言詞與鄙夷的表情。
「啊!」一時的分心讓她割傷了手,傷口不小,鮮紅的血液滴上了她的白裙,她趕緊找出醫藥箱翻出繃帶,克難式地包紮了一番。
再看一下時鐘,當真沒時間讓她耽擱了,她忍著疼痛繼續準備晚餐,待一切大功告成時,已將近九點了。
看著桌上的菜,嗯,還不錯,但味道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怎麼還沒回來呢?」
傻瓜,說不定他現在正沉醉在溫柔鄉中,根本忘了有她這號人物了;況且他只是說「也許」會回來用餐。
窩回沙發上,她決定做個等門的小妻子,也不願把自己想像成一個可有可無的情婦。
時間慢慢過去,當十二點的鐘聲敲響,詩翎原本一顆雀躍的心已漸漸被寒意所取代。
他真的忘了她了,也忘了曾交代她做晚餐的事。
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難道傷她真的可以化解他心中的仇恨嗎?倘若真是如此,她愛他的心是不是該就此埋藏起來,永遠沒有見光的一天。
想著想著,詩翎蜷縮在沙發上漸漸睡去……
☆☆☆
宮本朔進入屋內,打開了燈後,才發現詩翎居然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走向她,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她的肌膚白皙無瑕,長長的睫毛,紅嫩的小嘴,高挺的俏鼻,還真是個美人胚子。
想叫醒她的話語剛到嘴邊,又被他吞了回去,他警告自己,絕不能對她表現出太過熱絡,畢竟她是他仇人的女兒!
餘光一瞥,他發現了她裙上的血漬,繼而眼眸一轉,又瞧見了她左手食指上早已染紅的繃帶。
老天!她究竟是怎麼了?
輕輕解開她手指上纏繞得一團亂的繃帶,映入眼簾的是那道深深的傷口與已經發炎潰爛的皮肉,這讓他倒抽了口氣!
媽的!她實在有夠笨的,那麼深的傷口她居然不上藥、不消毒,只用繃帶隨便繞上,這傷口不潰爛才怪!
拿來醫藥箱,他為她擦上優碘,些微的刺痛驚醒了她。他猛然拉住她亟欲抽回的手,語氣是偽裝出的不耐,「少再給我惹麻煩,別動!」
詩翎驀然一愣,集中焦距後,才看清眼前的人。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吃飯了沒?對了!她還做了一桌子菜等著他呢。
「我去幫你熱菜。」她猛地跳起,不小心打翻了他手中的優碘。
「我再說一次,你給我坐下!」宮本朔怒聲說道,詩翎依言坐下。
瞪了她一會兒後,他再從醫藥箱中拿出消炎粉,語氣不佳地警告她,「這會有點疼,記住,別再鬼吼鬼叫的!」
他抓起她受傷的手,動作雖粗魯,但詩翎仍能感受到由他手指所傳達至她心中的陣陣熱力。這份意外的喜悅居然會讓她深感無所適從,已枯萎的心靈也漸漸復甦了起來。
他……他還是有一丁點關心她的。
她那份嬌羞並未逃過宮本朔的利眸,每每看見她這種類似純真的表情,他竟會覺得自己像是個殘害幼苗的創子手!
去他媽的鬼感覺!
「你少用這種見鬼的眼神看我,你以為我會被你吸引嗎?」他為她包紮的手勁突然加大,詩翎一陣瑟縮,卻不敢喊疼。
宮本朔懊惱地咒罵了聲,放輕了力道。
詩翎不敢直視他,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手指上。他包紮的動作是如此熟練,這讓她感到意外,想不到他一個大男人,也有細心的一面。
「好了,記住,別碰水。」他倏地鬆開她的手,好像她的手會燙人似的。
詩翎也因而發現,他幾乎每對她吩咐一件事,總會加上「記住」兩字,好似她已得了老人癡呆症,什麼事都容易忘了似的。
不知她老了,會是什麼模樣?而他呢?會不會還在她身旁叮囑她記住這個,記住那個?這個想法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宮本朔聞聲,看向她微紅的笑臉,彷彿有些心蕩神馳。他隨即搖搖頭,嘲諷地說:「少在我面前裝白癡。」
詩翎凝住笑意,委屈地咬了咬唇,突然她又想到了,「我去把菜熱一熱。」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事實上,他只是滿腹的黃酒與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