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陽光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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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雲樓裡,丫環顧心華正在告訴正主兒雷玉潔,她化名為「小喜兒」將君嬉夏送到雷俞飛床上的事,還將這段時間與她相處的點滴作了番概述。
雷玉潔是個水靈靈的大美人,但個性怯懦膽小,這次會有膽子決心聽從丫環的獻計,下山去找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上山來,完全是因為祖奶奶決定在雷俞飛回山莊後,就要她跟他成親。
她實在怕他,哪敢當他的妻子?
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不曾看他笑過,他總是冷著一張臉,要不,就是面無表情,讓人望之生畏。
反之,負責她這個晨雲樓花卉的園丁林哲任就不同了,他大她六歲,但二人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在他跟著他那個跛腳的父親在園中植花栽樹時,小小年紀的她也湊在一旁看,他對她笑,她也回以一笑,一個五歲、一個十一歲的娃兒就這麼開始聊天說話。
她一直很孤單,爹爹將重心放在霄俞飛身上,而另一個親人祖奶奶則因管理山莊沒空理她。
因此,她有更多的時間、機會與林哲任發展出男女之情,跟他在一起,她雖然仍舊怯懦膽小,卻多了份自在與被人呵護的溫暖,而那是祖奶奶、爹爹不曾給過她的感覺。
所以她早已在心中對他暗許終身了,沒想到祖奶奶會將雷俞飛跟自己湊在一塊,這太殘忍了,她天天以淚洗面,不知所措,幸而從小伺候著她的丫環心華出了點子,她雖感不安,但一想到這麼做將會讓自己有機會跟情郎成親,這才鼓足了勇氣,讓身手不凡的心華經由密道下山去。
只是她一下山,她就後悔了,萬一心華找回來的女子無法引起雷俞飛的注意,那她不是間接害了一條生命?
冠雲山莊是不許外人進入的,否則一律殺無赦……
「小姐,我看嬉夏一定沒事了,你看冠雲樓那裡一點動靜也沒有。」顧心華邊說邊凝睇著另一幢金碧輝煌的樓房看。
她不安的咬著下唇,「可是剛剛我們都瞧見了祖奶奶氣呼呼的走出冠雲樓……」
「但是應該沒有看見嬉夏吧,要不,她絕對會殺了她的。」
她點點頭,但不知怎地,心裡仍七上八下的。
「小姐,祖奶奶往這兒過來了。」顧心華瞧見神情緩和許多的曾曼儀越過長廊,朝晨雲樓走了過來。
雷玉潔抿著唇,憂心的看著她經過正在花園修剪花木的林哲任,他畢恭畢敬的跟她行了禮,在她走遠時,彷彿感受到她的目光凝眠,他抬起頭來,看到倚靠在二樓亭台的她,斯文的臉上浮現一抹落寞,隨即低頭做事。
見狀,雷玉潔的眼眶都紅了,他一定知道祖奶奶要將她的終身托付給雷俞飛的事了。
「小姐,別看了。」顧心華壓低了嗓音提醒她,曾曼儀上樓來了。
雷玉潔連忙將淚水逼回,做了個深呼吸,看著曾曼儀拄著龍頭枴杖一步步的走上來。
祖奶奶其實是個很孤僻的人,她不要丫環隨身伺候,只要她們定時到她的房間整理、送飯、送洗衣物便成了。
因此,常常可以看到她一個雞皮鶴髮的老人家,形影孤單的在冠雲山莊裡四處走動。
「心華,一兩個月沒看到你,你倒出現了,到哪裡去混了?」曾曼儀在一張紅木大椅上坐下,銳利的冷眸與犀利的言詞同時劈向顧心華。
顧心華的心臟咚地一聲漏跳一拍,沒想到平常一個月都走不上小姐這兒一回的老夫人,會注意到她這個丫環不見一兩個月?
但即使有些心驚膽戰,她還是強作鎮定的欠身道:
「稟告老夫人,心華是下山幫小姐找些胭脂水粉,也想找塊綢緞料子讓張裁縫幫小姐做件嫁衣,所以一去就去了一兩個月。」
曾曼儀點點頭,撇了撇嘴角,「你這丫環倒有心,那你說說看這次下山去幫丫頭找了哪些胭脂水粉?綢緞料子都選了什麼樣的貨色?還是乾脆拿出來讓祖奶奶瞧瞧?」
「呃……是!」顧心華瞟了神情蒼白的雷玉潔一眼,快步走到一旁的櫥櫃前,拿出幾塊上好布料,還有好幾盒尚未使用過的胭脂花粉,這其實是四個多月前,她下山幫主子採購的,現在正好拿來圓謊。
曾曼儀見她當真拿出一些未裁的布料及胭脂水粉後,沒有拿來細看,而是問了一句讓雷玉潔主僕倆當場腳軟的話。
「俞飛那裡來了一個妓女,應該不是你帶回來的吧?」曾曼儀邊說邊打量她兩人的神情。
兩人嚇了一跳,面面相覷,神情也帶著錯愕,怎麼君嬉夏被說成一個妓女了!
由於兩人臉上的困惑錯愕相當明顯,因而幸運的逃過曾曼儀那雙法眼,誤認她們對雷俞飛房中多了一名妓女的事完全不知情。
「看來你們根本不知曉,罷了。」她起身拄著枴杖往樓下走,頭也不回的冷聲道:「我已命令俞飛在今晚將她解決掉,不過,這事就只有咱們這幾個人知道,你們嘴巴都給我閉緊些,雷俞飛再怎麼行為偏差也是山莊的當家,明白嗎?」
「是!祖奶奶。」
「是的,老夫人。」
兩人連忙應聲,但這時箭步如飛的曾曼儀早下了階梯,往文雲樓去了。
她一走,主僕倆憂心對視,怎麼辦呢?事情並不順利啊。
「小姐,我們去冠雲樓瞧瞧吧。」
「我不敢。」她就是怕見雷俞飛。
那怎麼辦呢?顧心華心急如焚,君嬉夏也是個好主子,她可捨不得她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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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心華在晨雲樓傷腦筋,雷俞飛也在冠雲樓頭疼,該如何保住眼前這名聽他說著冠雲山莊及龍天門等事聽得津津有味,眉開眼笑、嘴角還噙著盈盈笑意的美人?
認真說來,她大概是二十年來,敢在他面前笑的人。
當年他被養父的嚴苛磨練弄得身心俱疲,怎麼會笑?看別人因快樂的事而笑得開心,想到自己再也沒有快樂的事了,他變得很討厭別人在他眼前笑,那種感覺像是在嘲笑他,所以他一見到有人在他面前笑,他就怒斥對方一頓,久而久之,便沒人敢在他面前笑了。
而經年累月下來,他早忘了笑是什麼感覺,還是人該怎麼笑?
不過,眼前這個女人正公然的挑釁他那深埋許久,討厭笑容的過敏神經,它們正在一一甦醒,隨著過去的記憶燃起的一把把怒火開始猛烈燃燒,他的臉色愈來愈差。
然而,君嬉夏哪知道他討厭人家笑,她認為伸手不打笑臉人,那麼也應該不殺笑臉人才是,所以她逼自己巧笑倩兮,像相識多年的友人聽著他談那些她有聽但不怎麼懂的江湖種種。
唉,其實她的肚子咕嚕咕嚕作響,早笑不出來了,但一想到自己寶貴的生命,她還是努力的笑。
只是也真怪了,怎麼她笑得愈燦爛,這個男人的表情就愈難看?
大概是她笑得不自然吧?君嬉夏認真的想些好玩的事,像是在水池裡戲水,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一彎,看起來開心極了,這肯定是自然的笑容,絲毫沒有因強顏歡笑而造成嘴角微微抽搐,但驀地——
「不准笑!」雷俞飛雷霆大怒,俊臉森冷的怒視著她。
她一愣,馬上閉上那一口潔牙,不讓它們見人,但她真的不明白是哪裡惹火了他?
「不准在我的面前笑,現在、未來都一樣,如果你想保有你這條小命。」他扯了扯冷絕的唇角,眸光犀利。
她緊張的吞嚥了一口口水,不明白笑也會得罪人,若她因笑丟命,死後前往枉死城,萬一被那兒的冤魂們得知她喪命的原因,肯定會笑得前俯後仰!
這麼一想,君嬉夏眸中還是洩露出笑意,但被雷俞飛冷眼一瞪,她連忙低頭掩飾笑意,沒辦法,她就是愛笑。
四個姐妹中,她特別愛笑,跟大姐的愛哭有得拼。
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直覺告訴雷俞飛,這個愛笑的女人仍在心中竊笑,但這會兒還有什麼好笑的事?她還笑得出來?
他瞥了外頭的明月一眼,「我得解決掉你了,待會兒祖奶仍一定會上來看你的屍體。」
聞言,她飛快的抬起頭來,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冷峻的容顏,幾乎口吃了,「屍……屍體!」
很好,看她還笑得出來嗎?雷俞飛冷睨著她。
怎麼她的直覺錯了?!她鎖眉沉眼,小心翼翼的凝睇著他,「我以為你不會殺我。」
「我是冠雲山莊的當家,自當以身作則,而不是破壞規矩。」
「但規矩是人訂的。」
「所以……」
「所以人可以改啊,這條沒人性的規定太不近人情了,瞧這裡——」她看看指指豪華寬敞的臥房,再看看窗外一輪明月映照山巒的自然美景,「這麼美,很多人一定會被這美景給誘惑上來,或者是『夢遊者』如我,莫名其妙的上了來,若因此丟命豈不太冤枉了。」
他剛剛已問過她發現自己赤裸的躺在他床上前所發生的事了,而在知道她是跟個叫小喜兒的傻妞,到太行山半山腰那個澄淨湖中裸泳時,他就知道是有人刻意將她帶上山,因為那個湖泊叫碧雲湖,也是密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