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陽光晴子
史大詰瞪著陷入沉思,臉色蒼白的林春山已好一會,見他還是沒說半句話,忍不住又說了,「林大人,你還在想什麼?還不快派人去將山賊殲滅!這大皇子要是出了事,你還能活嗎?」
「小詰子公公,可是那幫賊子不是這麼簡單就可以殲滅的,」他一臉煩悶,「那兩名侍從肯定是陷在五行八卦陣裡,這才沒下山的。」
「這——」他一愣,神情更緊張了,「那我得快馬回京,回宮裡求救了。」
「等一等,先別驚動皇上。」林春山急急的攔住就要走人的史大詰。
「為什麼?」他不懂。
「這——」萬一皇上派出的人攻上了狂霸山,那群山賊反咬他一口,說他有貪贓枉法等情事,他下場不是更慘?!
大皇子代皇上出巡,就算聽到了些不利他的事,但大皇子畢竟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人,不懂人間疾苦,也不識人心險惡,經歷鐵定不足,他要為自己澄清應該不難……
「林大人?」史大詰不明白他幹麼又不說了。
他尷尬的搔搔頭,「呃……我的意思是,我先派人到京城的嚴王爺,也就是我恩師那裡去求援是否恰當些?呢,因為皇上日理萬機,大皇子不但最受其寵愛,更是日後皇位最有可能的繼任人選,這消息一旦傳人皇上耳裡,皇上定會非常憂心……」
他皺眉,「可是大皇子他——」
「那群山賊雖常劫財但從不曾聽聞他們殺過人,所以大皇子的生命應該無虞才是。」
史大詰想了想,也是,皇上若知道了肯定會急死,而主子肯定也不希望他們驚動了皇上……他點點頭,「那好吧,你動作快一點。」
「是,小話子公公。」
林春山急忙找來師爺,交代了一些話,要他快馬加鞭的上京去。
至於這個小法子公公,可是未來皇帝身邊的紅人,他這個小官也趁此巴結巴結,讓他吃好、住好,期待日後有機會借由他,讓他的官位更上一層樓啊。
但是史大詰這會哪吃得下、睡得著?心急如焚的他對林春山的心思當然也是毫無所覺。
狂霸山上,涼風徐徐,樹林間發出一陣葉片摩擦的沙沙聲,再加上溫煦燦爛的陽光,讓身在學堂裡的皇甫項朝更有精神,也更加賣力的上課。
他在這兒已有數日,也與那名相貌端正、個性沉穩的老寨主勾鐵漢聊過,他當山賊一半是為了懲好除惡,一半是興趣。
所以他們只搶為富不仁的壞蛋,山寨裡也是一片和樂融融,而每個人更是直爽熱情,也因此,他更有十足的信心認定自己可以勸服這些人將山寨解散。
「……蘇東坡的念奴嬌裡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與三國演義開場題詞,『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意境是相同的,不管你是如何的權傾一時,到最後也只剩一場空,你們雖然有志做綠林好漢,但人死留名,虎死留皮,你們留下的畢竟只是『山賊』兩字……
「……為富不仁的人自當由各地官府除之,每人該克盡本分,不爭短長……〞
坐在講台下的眾多壯了或老弱婦孺等學生,聽皇甫源用嘰哩唄啦的個不停,每個人的頭都暈了。
勾馨真是害慘他們了,為了她一己之利,竟要他們這麼一大群人無辜受罪。
於是有人受不了了,乾脆趴在桌上睡覺.有人沉思,有人聽得頭昏眼花,東搖西晃,覺得有個和尚在唸經,「嗡嗡嗡……」的在為他們超渡亡魂呢!
「唉!」
「唉!」
「唉!」
眾人唉歎聲不斷,偏偏台上那個俊美的先生不受影響,還是說個沒完沒了,簡直是在毒他們。
好不容易下了課,跑的跑,逃的逃,就怕又被他攔下,來個晉堂講技,那可真的會讓人瘋了。
皇甫灝藇看著在瞬間就變得空蕩蕩的講堂,皺了皺濃眉,但隨即搖搖頭,本想再找幾個人,要他們談談在上過這幾堂課後,有沒有大徹大悟的想離開山寨呢。
他走出講堂,遠遠的就看到一大堆學生圍住勾馨,每個人看來怒氣沖沖的,她卻低頭不語。
馨兒可以說是山寨裡的特殊份子,她並不像其他人一樣,在這兒快樂的生活著。
她負責了山寨裡大部分的工作,舉凡掃地、拖地、洗衣、煮飯、挑水等等,所以每一回看到她,她都是可憐兮兮的在做事,好像備受壓迫,過得很苦。
她也告訴他,她是個不知道自己姓氏的孤兒,自從有記憶以來,大家都叫她「用兒」,所以她就叫馨兒……
因為對她心生憐憫,他對她是多加關照,能幫就幫,不能幫時也會在一旁關心,他相信這個美麗的孤女定能感受到來自於他的一份溫暖。
思緒百轉的他,邊想邊朝她走了過去。
此時,勾馨這群怨聲載道的人說得煩躁極了,正要發用,可一抬頭,卻見皇甫顧切走過來。
她馬上眨眨眼,逼出了盈盈淚光,可憐兮兮的跟大家道歉,「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好好做的,請你們別生氣,請你們原諒我……嗚嗚嗚……〞
大家看她又在演小可憐,就知道某人靠近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歎一聲後,紛紛搖頭離開。
皇甫灝藇則不解的看到一堆人又散開了,只剩勾馨一人捂著臉,哭得肩膀微微顫抖。
「怎麼了?大家對你說了什麼,讓你這麼傷心?」
她放開了手,讓他看到她拚命偷捏大腿後,淚如雨下的容顏。
看著這張楚楚可憐的粉臉,他著實不明白,寨裡那些還挺好相處的賊子們,為何一定要她做那麼多粗事?
她咬著蒼白的下唇,呢咽班稱,「沒……沒事的,因為這兩天的菜色不好,他們吃得不高興,所以——」
「你到底要做多少事?這山寨裡這麼多人——」他真的替她抱不平。
「沒關係的,因為我是一個孤女,欺壓也是應該的。」她說得好悲哀。
「這怎麼會是應該的?他們對你實在太刻薄了——」他的批評未歇,沒想到身後就傳來勾鐵山冷冷的聲音。
「馨兒,還不快給我沏壺熱茶來!」
又來了,專門搞破壞的!勾馨臉色微微一變,她快被這個老爹氣死了,每一次她跟皇甫灝藇談得正好時,他就叫她做東做西的!
「勾寨主,我可不可以跟你談談馨兒的事?」皇甫用同身,正視著勾鐵山道。
「不可以!」對這個勾走女兒心的男人,勾鐵漢對他是越看越不順眼。
「寨主,請你不要對公子凶.我現在馬上就去幫你徹壺熱茶。」勾馨慌忙懇求,可是一經過他身邊時,她可是毫不客氣的重踩了他一腳。
勾鐵漢倒抽了口涼氣,但不敢唉叫出聲,只能瞪了皇甫須圍一眼,氣呼呼的跟上女兒,再咬牙切齒的低聲道:「那個男人太會說道理了,不適合你,你別再扮出一副身陷水深火熱的苦旦樣子!」」我有我的用意,爹,拜託你別老是破壞阻止,成不成?」她也是說得咬牙切齒的,但多了一個拭淚的小動作,因為她可以感覺到皇甫灝藇的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
「我破壞阻止?」勾鐵漢氣得牙癢癢的,「你知道有多少人來找我抱怨?他們因為你而活得水深火熱啊,還拜託我這個寨主可憐可憐他們!」
「進屋子再說吧。」她對他使了個眼色。
但兩人進了屋子,關起門來談,還是互不相讓。
勾鐵漢明白寶貝女兒是下定決心要勾皇甫跟圍的心後,實在難掩失落。雖然老喊著要將她出清存貨,但說歸說,心裡仍感到會不得。
唉,女大不中留了。
而皇甫灝藇在回到自己的房間,思索馨兒的情形後,決定了明天要授課的主題。
所以,第二天的課,山寨裡的學生們在聽那些什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等饒舌的詞句時,個個又是頭昏眼花,歎聲連連。
然後,睡覺的睡覺,發呆的發呆,祈禱的祈禱,希望他這個書獃子的腦子別那麼鈍,眼睛利一點,耳朵也打開一點。
看清楚,聽清楚,到底是誰沒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啊?
月明星稀的夜晚,留著山羊鬍子的林師爺風塵僕僕的從春霖縣來到了京城的嚴王爺府。
金碧輝煌的大廳裡,年屆六十,兩折飛白的嚴世偉撫著白鬚,看著在喝了一口水後,連珠炮的將皇甫殞團在春霖縣發生的事,—一道來的林師爺,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大皇子被擄,確定是狂霸山賊寇所為?」
他用力的點點頭,「不會錯的,大皇子的隨侍公公向咱家老爺求援時是這麼說的。」
他抿唇,「那你家老爺又怎麼說?」
「他請求嚴王爺務必念在兩人的師徒之情及合作之誼,派幾個懂得五行八卦的人前去破解陣法,加派一些武功高手與我同行回春霖縣準備攻山救回大皇子,不然,大皇子在他的縣裡出了事,再有不測,他不僅烏紗帽沒了,連腦袋也一起被摘。」林師爺邊說邊看著眸光變得更為犀利的嚴世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