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陽光晴子
曾竣盛面露思索,偕她到朝天殿外求見皇上,但劉得庸亦以皇上身體微恙婉言拒絕了,不過他還算有禮,請了兩名太監帶他們父女倆到承明殿住下,準備待皇上病癒,再行召見。
不得已,他們也只好住下,明天再說。但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劉得庸卻天天向他們及眾選妃人選們宣佈皇上的病情日漸加重,到後來,居然病重到無法起身!
連等數日,曾竣盛的耐心全被磨光了,倒是養旺了一肚子火,他的直覺告訴他,皇上是不願允諾而裝病拖延。
「爹啊,你說皇上這病是真是假?會不會是誑我們的?」曾姿儀也有疑慮。
「我認為皇上是在裝病,但近幾日御醫們來來回回的進出皇上寢宮,而且……」他眸中閃過一道思索之光,也不知怎麼的,他設在宮中的眼線這段時日都靜悄悄的,連給他送個消息來都沒有。
剛想著,正巧有人敲門,「叩叩叩!」
「進來。」
一個肥嘟嘟的小太監小心翼翼的踏進房門,在他耳邊耳語幾句話,他從懷中掏出些銀兩給他,看著他靜悄悄的又開門離去。
「爹,什麼消息?」
曾竣盛抿抿唇,皺眉道:「皇上的病可能是真的。」
「怎麼說?」曾姿儀走到他身邊,不解的看著他。
他沉沉的吸了口氣,沉眼鎖眉的道:「御醫們群集在朝天殿的御書房內密商,說皇上突然染上的怪病遲遲難以治癒,且病情愈來愈重,他們束手無策,只能試試能否取得傳說中的仙藥了。」
她在父親的身邊坐下,看著他問:「傳說中的仙藥?那是什麼東西?」
他一臉困惑的搖搖頭,「爹也不知道,沒聽過這個傳說,但眾御醫們對該仙藥言之鑿鑿,好像真有其物,只是……」
他這會兒的心情可真是憂喜難分了,為奪帝位,金鎮宇自然不能活,這會兒病重,若就此一命嗚呼,倒也省事。
但壞就壞在他近些日子連連被金鎮宇拒見,一些勢利的官員覺得他失寵了,也跟著與他疏遠,在此情形下,要那些官員跟他同謀的官員擁戴他登上帝位可能有些困難,而且皇上病重,不知是否已立好遺詔,將皇位傳給哪一位皇親國戚?
這情勢對他極不利!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腦海,他眼中跟著一亮,是啊,皇上跟那個老太婆感情甚篤,看看能否從她口中探出點口風!
事不宜遲,他直接往王容鳳住的地方去。
「爹,你去哪裡?」曾姿儀連忙追上去。
「別跟來,爹去辦個事。」老太婆不喜歡女兒,他也不想讓她去。
但來到老太婆的房門外,老太婆居然不願見他,只讓宮女代傳她煩惱皇上病情,無心見任何人。
諸事不順,曾竣盛對奪位一事愈覺困難,在轉身離開後,苦思應變之道。
第七章
寧靜的夜裡,溫藍擰著一雙柳眉,在劉得庸的掌燈下,前往皇上寢宮。
身處皇宮,巧兒跟婉兒在負責打掃皇上寢宮的小誠子的接線下,總是能傳給她許多宮中的內幕消息。
因此,皇上生病的這幾日,她雖然沒去探望,但皇上病入膏肓、御醫束手無策,欲尋找傳說中仙丹等事,她都一清二楚。
可太皇太后這會兒要太監總管趁夜宣她進皇上寢宮,她就不知道她的盤算了。
「太皇太妃,請。」劉得庸彎腰行禮,退到殿外去。
溫藍深吸了一口氣,進入這金碧輝煌的房間,只見王容鳳坐在床邊,抽抽噎噎的哭著。
「太皇太后……」她走向前去,卻乍然止步,口中的話也在瞬間斷掉,她呆若木雞的瞪著躺臥在床上那個不成人形的金鎮宇,以幾近癱瘓的聲音顫抖著問:「他……他是皇上?!」
王容鳳眸中一道狡黠的光芒一閃即逝,正瞪著床上那名「皇上」的溫藍沒瞧見,她狀甚哀傷的拭去臉上的熱淚,緩緩的搖搖頭,「小藍也認不出你來了,皇上……皇上……」她再度哽聲啜泣。
「騙、騙人!」面無血色的溫藍不願相信這會兒躺在床上的人就是金鎮宇。
他膚如黃蠟、眼窩凹陷、雙頰瘦削,滿臉讓病魔折騰過的憔悴病容,狀如老頭,這與當日貌似潘安、丰神俊朗的皇上簡直判若兩人!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溫藍眼眶泛紅,心疼與不捨從心坎深處濃濃烈烈的湧了上來,淚水立即盈聚眼眶。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御醫們才會苦惱。」
她邊回答邊偷偷以眼角瞄向對著她們的那一面連身鏡,那是雙面鏡,也是一個密室的門,而她那個不肯乖乖「臥病在床」的皇孫就站在那面鏡子後面,看著她們呢。
不過,就不知道皇孫在看到溫藍為他淚漣漣後,作何感想?
金鎮宇的感覺很震撼,他從沒想到那個不管他死活的冷血小藍,居然見他病入膏肓就哭得淚汪汪的,還一臉沉痛?
她在乎他嗎?不知為何他心中居然有一絲竊喜,思緒間,他繼續透過眼前這面特殊的鏡子,看著正在交談的王容鳳跟溫藍。
「皇奶奶為什麼都不告訴我?為什麼到這會兒才找我過來?」此時溫藍的淚水已決堤了。
「皇上他一天天食不下嚥,一天天病重,也發現自己一天天變得蒼老憔悴,在這宮中,老太婆也只有跟你投緣,當然想找你,可是皇上他說不要你瞧見他這模樣,所以就不准我找你了。」
皇奶奶真會胡說,也真會瞎編,他哪有那樣說?金鎮宇啼笑皆非。
而溫藍這會兒腦袋混沌,尤其眼睛只定定的看著金鎮宇那張完全陌生的病容,她的冷靜自持全不見了,要不,如果她夠冷靜,就會想到王容鳳何時變得聽話了。
「笨蛋、白癡,這會兒病得不成人樣了,你倒睜開眼睛,說說話,你不要我看見你的病容,可我這會兒全瞧見了,而你現在會比先前初病時的模樣還好看嗎?」淚如雨下的溫藍走到床沿坐下,氣憤的看著「皇上」道。
居然又歹毒的罵起他來,金鎮宇的心情又有些差了。
「皇上若一開始便讓我來看你,我也不會這麼錯愕與震撼,你讓我……你讓我……」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伏在病床上痛哭失聲。
朕讓你如何啊?金鎮宇差點想衝出去問她答案,但他還是克制住了。
沒想到這一出在他心中認為荒腔走板,絕對會被識破的戲碼,居然出乎意外的讓眾御醫大臣都相信了,更讓他錯愕的是,溫藍居然為了他哭得如此傷心。
他心中一甜,黑眸也飛上一抹微笑的柔情。
王容鳳賊兮兮的先瞥了那面鏡子一眼,這才俯身,拍拍哭得柔腸寸斷的溫藍,「好小藍,看來你對皇上有深情吧?」呵呵呵,她來當個現成的紅娘。
聞言,溫藍整個人突地像被電到般彈跳起來,錯愕的粉臉上滿是淚水。
她皺眉,「怎麼了!我說你愛皇上,所以看他病重才哭得這麼傷心,你怎麼這麼錯愕?」
「嘿嘿!」她乾笑兩聲,但笑聲不自然極了,她愛皇上?!不可能的,她討厭男人,討厭皇上!她……
可她怎麼會這麼痛苦,這麼捨不得,這麼難過呢?
「小藍!」王容鳳拍拍她的手。
金鎮宇屏住氣息等待她的答案,事實上,在皇奶奶回宮後的這段日子,他發現自己對小藍的感覺愈來愈明顯,也愈來愈在乎她,尤其那一次她闖入寢宮撞見他洗澡,那可是他頭一回對女人產生情慾……
溫藍手足無措的看著笑瞇瞇的王容鳳,她可笑不出來,事情大條了。
在揚杭老家,她聽多了一些到家中來訪的公子哥兒說女人如何如何,他們認為女人只有生育跟伺候男人的功能,說男人是天,男人聰明,男人偉大,所以女人只能讓男人駕馭……女人的幸福全仰賴男人……
呸!她沒有一點贊同的,所以她看不起男人,看不起男人自我膨漲的行為舉止。但現在她是怎麼了?怎麼會去愛上皇上?!
她太慌亂,思緒也太混亂了,蒼白著小臉兒看著躺在床上的「皇上」,溫藍搖搖頭,闔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仍難將那抹沉痛掩飾,「皇奶奶,我想回宮去了。」還是離開這兒,再整理一下思緒吧。
「可是……」
「對不起!」她再瞥了「皇上」一眼,眸中再現淚光,急忙轉身飛奔離去。
過了好一會兒,劉得庸進來,對著王容鳳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回去了。」
他這一說,金鎮宇立即從密室走出來,而躺在床上的假皇帝也坐起身,吁了好大一口氣後,伸手往臉上一扯,一張人皮面具撕了下來,赫然是沉慧!
「阿彌陀佛,老尼又騙了小藍,這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卻……」
「放心,放心,你又沒說話,只是代皇上躺著,沒事的。」
王容鳳當然知道要正經八百的沉慧戴人皮面具裝病是勉強了她,而且,在御醫會診時,她還得屏住氣讓自己的氣脈一日日虛弱,終至氣若游絲,去日不遠,這是騙人沒錯,但皇孫在床上躺不住,總不能換她上場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