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會看著辦公室,有電話我會記錄。」秘書說。
慧心半跑著急衝出去,她從來是穩重的,但這次——如果可以,她想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出去。
她的心莫名其妙的火熱,只因為那悠然草變成了風裡百合?
在門口她遇到詫異的家瑞,她連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一口氣直奔進了電梯。
不認識她的人一定會奇怪,這個女人一定瘋了,她幾乎是跑進美國圖書館的。
她找到了植物科那一列大櫃下面,從第一本開始找,亞洲的、非洲的、歐洲的、印度及澳洲的,還有溫帶、熱帶、寒帶和副熱帶的,最後,她終於找到關於比利時的那一本,這種書很冷門,大概一般圖書館還不容易找到,她運氣真不錯。
坐在桌前快速的翻閱、心中只想著四個字,「風裡百合」,「風裡百合」,幾乎翻到最後幾面,還是不見這個名詞,啊!難道書上沒有?斯年是從民間查訪出來的?
她的心好急,好急,怎麼會沒有這「風裡百合」的一切?她一定要查到,一定要——
啊!有了,小小的幾個字,「風裡百合」,蔥心狂
喜,如獲至寶般,她迫不及待地看下面註解的小字——
風裡百合是一種草本植物,很耐生,繁殖得很快,在若干年後的春天,它會開出一種極似百合花的小花,只有真正百合的十分之一大,白色黃蕊,無香無味,因為它總是一大片、一大片地開,在風中飛舞著十分美麗,所以叫風裡百合。
風裡百合是比利時一種獨特的植物,在別的國家很少見過,所以不肯定能否生長。同時,最初幾年,風裡百合外表上雖看不出什麼不同,但不能開花,直到完全成熟,大約要六、七年的時間。
合上書本,蕙心傻傻地坐在那兒,如著魔般,世界上真有那麼巧的事?在別的國家不能肯定生長與否的它,竟被她帶回了香港,生長得特別茂盛,而且已經過了六年——那是否意味著就快開花?
開花?她心中猛跳,斯年可是在暗示什麼?一個——希望?是嗎——希望?
把書本放回原處,像來時一樣迅速地奔著出去。來時她是充滿了渴望,想挖掘奧秘,回去時卻充滿了快樂與興奮,風裡百合,是否來年就會開花?
她以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回到公司,她煥發的神采令秘書發呆,望著她像傻了一樣。
「有沒有電話?有沒有客人?」坐下來,她問。
「沒有,凡個不重要的電話我讓經理和副經理他們接了,」秘書微笑,「沈小姐,你回來以後變成另外一個入似的,你遇到了什麼好事?」
「好事?沒有。」蕙心說:「我只找到了一段我十分渴望知道的資料。」
「什麼資料那麼重要?」秘書笑。
「風裡百合。」蕙心興奮地說。
秘書不懂,搖搖頭。
「啊!我記起來了,陳經理來找過你。」她說。
「家瑞?」慧心問:「有事嗎?」
「他說沒事,只覺得你剛才匆匆出去有點奇怪,他問我你去哪裡?」秘書說。
「你說了?」著心問。
「我說你去赴男朋友之約。」秘書笑。
「答得好。」蕙心不以為意地。「提醒我五點半要離開,我七點鐘有約會。」
「李柏奕?」秘書是精靈的。
「什麼你都知道,就快變成管家婆了。」蕙心搖搖頭。
接著她處理了一點公事,五點鐘了。今天時間過得很快,巳是下班時間。
隔玻璃,她看見家瑞走近,家瑞——她剛想打招呼,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接聽,是快速而職業化的英語,一聽就知道是長途電話,她以為是美國來的,誰會在美國清晨五點鐘打電話來?朗尼?電話裡的女接線生卻說比利時。
「比利時?」蕙心忍不住叫起來,立刻看一眼門邊的家瑞,他只是沉默地站著。「我是沈慧心。」
立刻,她聽見斯年溫文又低沉的聲音,上帝,真是斯年,真是他。
「慧心,恭喜你。」他說。聲音遙遠而真實,他恭喜她升老總?他該知道她不在意。「收到我寄的『風裡百合』嗎?」
「是,是,收到了,謝謝,真是非常謝謝,」她是激動地,「你知道,遲了一星期,但它仍然欣欣向榮。」
「遲了一星期,七天。」斯年似在自語,「不遲——它終於還是到了。」
「你曾以為我收不到它嗎?」她有點詫異。
他的後是另有深意的,是嗎?是嗎?
「是,因為它帶有泥土,凡有泥土的植物都要檢疫,不能就這麼寄進來。」他說。
「那真是太好了,我終於收到了。」她說:「而且,我巳去圖書館查了那花名的意義。」
「啊——你查到了?」他呆愣了。
「那是令我非常意外的花名。」
「是意外,不過——我很喜歡。」他說。
「它有美麗的名字,而且——它給我的感覺是充滿了希望。」她心中有一抹奇異的溫暖。
「你真——這麼想?」他問。
「是——斯年,你在那邊好嗎?」她吸一口氣。
「很好——至少,很平靜。」他說。
「那——那——」她講不出話,斯年可會回來?
「蕙心,好好做你的工作,你的成就,我很引以為榮,真的,很少女人像你。」他是認真地。
「但是斯年——」她想告訴他,她並不在乎。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真的明白。」他說:「今天——我們不談這些事,我只是要恭喜你。」
「好。」她吸一曰氣,只好如此了。
「你一定很忙,是不是?」斯年的聲音是平靜的、愉快的。「新官上任一定會這樣的,慢慢就會上軌道。」
「斯年,朗尼曾經找過你,他說——」
「我們聯絡上了。」他打斷了她的話,但又不告訴她結果,斯年——大概沒接受哈佛的講師聘任吧?
「我能不能知道你的電話號碼?」她問。
「不大好,這兒是修道院,找我接電話要走很遠的路,不方便。」他說:「我會再打給你。」
「好。你可以打來我家裡。」她急切地。
「我會的。蕙心,好好做,我真心的祝福你。」他說:「再見。」
慧心還沒有來得及說再見,他巳掛斷了。他似乎有未盡的話,但——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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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坐在餐廳裡,好的情調,好的聲音,美味的食物都不能令蕙心情緒高些。她一直沉默著,若有所思,雖然有時也會微笑,卻笑得心不在焉。
「為什麼,沈。」柏奕凝視著她,他已這麼深深地望著她好久好久了。他又說:「你怎麼情緒低落至此?」
「哦——沒有。」惹心又是微笑。「也許新接任,工作壓力太重。」
「是嗎?」柏奕不是傻瓜,他搖頭。
柏奕說:「我覺得你似乎被一件事困擾看,很深很深的。」
蕙心的眼光一閃,她笑得很特別。
「你該說被一個人、一件事困擾得很深、很深。」她坦然地說。
因為她突然發覺,世界上實在沒有任何人能代替斯年,即使相像如柏奕,但他仍是柏奕。而斯年——在她心中是永恆的。
「一個人?」他皺眉。
他當然知道是斯年,只是,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你覺得——還有希望?」
「我不知道。」她搖頭。
「對沒有希望的人或事,冷靜、理智的你也會讓它糾纏一輩子?」他問。
「冷靜、理智只是我的外表,」她不置可否,「內心裡,我有自己也不知道的軟弱。」
「還有固執。」他盯著她。
「是。我固執。」她又笑。
他沉思一陣,慢慢說:「沈,你知不知道這麼做很傻?你也許一輩子就只能讓自己投人事業,而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我知道。」她點點頭。
「我對你,是百分之百的誠意,」他說,「女朋友我不少,卻只限於女朋友,吃吃飯,上上夜總會,解一下寂寞的那些。而你——不同,我們在事業上、外型上、學問上、背景上都適合,在一起對大家有利,而且我非常、非常喜歡你,你——願意考慮嗎?」
他單刀直人,只是——他把愛情看得太輕。也許現代人原本如此?又或者他們那個階層是必須這樣講條件的?還是——他的思想完全西化了?但是慧心不能接受,她的愛情觀念根深蒂固,而且經過了六年的教訓,她已知道生命中愛情對她是最重要的,也許別的女人不是,但,她是。
為愛情,她可以犧牲一切。
「我會考慮。」她淡淡地說。
她明知考慮的結果也一樣,她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因為他們不是斯年。
「希望不要令我失望。」他輕輕握一握她的手。
她微笑一下,算是答應。
「斯年下午有電話來,電話之前也送來了禮物。」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