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嚴沁
「真是——這樣?」他呆怔一下,眼中有了笑意。
「是——我想這些日子——我都在騙自己,我拒絕承認一件事實,我一直過得很難受,也痛苦,」她吸吸鼻子,勇敢的說:
「和你共處的時光是最快樂難忘了,但是我們共處的時間不多。每一次假期我都在盼望你出現,我注視著宿舍大門,我傾聽著每一次樓下的呼喊,我一直盼望到失望,到——絕望為止。你不會知道,我從來沒有這麼渴切盼望過,從來沒有,我——很害怕,我拒絕承認,我一直很矛盾,對你,尤其一我早知道你要出國,更是超越感情的智者,我承認了無異是自討苦吃,你真的不會明白,那實在是一段——很難捱的時間!」
「雅之——」他睜大眼睛,張大了嘴,整個人都呆了、傻了,這是他永遠都想不到的,那淡淡的、彷彿對他毫不重視的女孩子,竟——竟——天!是真的嗎?不是做夢嗎?「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
「要怎樣你才能相信呢?」她輕叫。
「感覺是在自己心底,我不能為你證明什麼!」
「雅之——」他輕輕的,迅速的擁她入懷,溫溫柔柔的吻住她。
這吻——或者可以證明一些只存在於心底的感覺,會嗎?
雅之推開他,滿臉紅暈,嬌羞與滿足,這吻是為她證明了一件事,只是——
「巴巴拉呢?」她擔心的問。
「出來,佳兒,」他叫,開朗、愉快的。
「該你解釋了」巴巴拉微笑的倚在門邊,她將解釋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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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巴巴拉蒼白著臉坐在床上,臉上的倦容,眼中的疲乏,都清楚的顯示出她缺少睡眠。從昨夜她為亦凡向雅之解釋了她善意的惡作劇後,她一直就這麼靠在床上,一支接一支不停的吸著煙,她的身體十分渴望休息,腦子裡、心裡,交戰著、矛盾著的感情、思想,卻令她合不上眼睛。
昨天早晨和雷少傑一場爆炸性的衝突後,她不顧一切的拿了皮箱離開他的家——也是她住了將近一年的地方。二十四小時了,少傑怎麼一點反應,一點消息也沒有?難道他真——完全不在乎她的離開?
她心煩的狠狠捺熄了煙蒂,咬著唇——不抽煙更難受,她又為自己點上一支。連亦凡那個永不動心,永不動情的情場浪子都似乎找到了幸福,少傑——他們共同生活了一年,他竟狠心得任她離開?他對她可有感情?
香煙的味道真壞,舌頭發苦,她跳下床,用力把煙扔在煙灰缸裡,拉開房門大步走出去。
客廳裡沒有亦凡的人影,只有沙發上凌亂的睡衣、枕頭什麼的,她搖搖頭,客廳不該這麼亂,佔了亦凡的臥室,理當替他整理房間。她抱起沙發上的一切東西走回臥室,先扔在床上再說吧,反正臥室暫時屬於她,誰知道她會住多久?亂也無所謂!
她又坐回床上,抱著膝蓋發怔,才二十四小時,才一天的時間,她竟對人生失去了興趣和希望,下午還有個重要的表演,由它去吧!少傑——真的這麼沒良心?
她那充滿了野性美的臉上一失神,美麗的黑眸子中也失去了光彩,少傑昨天——實在是太過分了,是不是?無論天大的事,他有什麼資格動手打人?何況——她又沒有錯,和男孩子喝一次茶難道就是對他不忠?他竟禁止她出門,連表演也不許——當她是什麼呢?奴隸?囚犯?她的個性吃軟不吃硬,不許她做的她偏要做,壓力越大反抗也越強,她偏要出門,要表演。他憤怒得像一頭獅子,連眼睛都紅了,他向她撲過來,他狠狠的打了她——她咬著唇,她就這麼拿起皮箱離開了,她沒有做錯,是不是?她應該有最基本的自由,她是個獨立的人。
獨立的人!她用力捶打床褥,她已盡力使自己獨立,獨立的思想,獨立的經濟,獨立的人格,獨立的工作,她已擁有了許多獨立,只是——在感情上,她為什麼那樣軟弱?她像依附著少傑的一條籐,她——她真是沒用,亦凡說她敢愛敢恨,那只是她的外表,她是敢愛,愛一個那樣暴躁,那樣極端,那樣風流成性,那樣漠視世俗禮教,那樣叛逆,那樣不羈的一個男孩,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和勸告,毅然地和他同居,這一切為的是愛情,她是敢愛,然而——她敢恨嗎?敢嗎?
共同生活的一年中,少傑依然擁有許多女人,依然過著他喜歡的一貫生活,對她卻訂下千百條限制,千百種管束,為了愛他,她欣然接受一切,能和他共處是她最大的快樂,但屬於她的快樂並不完整——被其他女人分割了,她痛苦過,卻依然在愛,她是敢愛,卻不恨,不是不敢,是——怎麼能恨一個愛得如此深的男孩子呢?
她一夜沒回去,少傑——在做什麼?後悔?不,不,他不是會後悔的人,一定是找其他女孩子去瘋,去鬧,去醉,他一定是在別個女孩的床上——巴巴拉美麗的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少傑在別個女孩的床上!
外面的門在響,亦凡回來了嗎?他早上有課,回來做什麼?莫非那個秀秀氣氣的何雅之使他昏了頭,連上課都忘了?
「亦凡,是你嗎?」她提高了聲音。
她希望是亦凡回來了,至少有個瞭解她的人能聽她訴訴苦,能為她解解悶。
外面卻沒有回答。「亦凡——」她再叫一聲。
臥室門砰然一聲被撞開,旋風般的衝進來一個男孩子,一個濃眉大眼,一個英俊得猶如雕刻般的男孩子。
「你心裡只有亦凡?你這惡毒虛偽的女人,你睡在我床上一年,你心裡依然只有斯亦凡!」男孩子一把抓住了床上的巴巴拉「林佳兒,我不會饒過你!」
「放手,放開我!」巴巴拉尖叫起來。「雷少傑,你是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你放手!」
「我偏不放手,我偏要管你!」憤怒的少傑早已失去了理智。「林佳兒,你無恥,你——剛從我的床上下來,就走上斯亦凡的床,你真無恥,你——你既然那麼愛他,你何不乾脆跪在地上求他娶你?你們是青梅竹馬啊!你為什麼又來惹我?利用我?你——真無恥!」
巴巴拉的淚水在眼眶中打了一個轉,倔強的又收回去;她不要哭,不要示弱,尤其在這時候。少傑實在太欺侮人,她和亦凡間的兄妹感情她已經向他解釋過上百次。他可以誤會她和其他任何男人,絕不該是亦凡,這不但侮辱他,也侮辱了亦凡!
「就算我無恥,你走!你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我討厭你,我恨你,我是在利用你,誰叫你不是亦凡?誰叫你和我不是青梅竹馬?」她顫著聲音說,既然愛得這般痛苦,不愛也罷。「你是心甘情願被我利用,是你自己賤!」「林佳兒——」少傑的眼睛在冒火。「你——你敢再說一次?你敢——」
「為什麼不敢?」巴巴拉仰起頭,悲憤使她的野性美更加深了幾分。「誰叫你不是亦凡?誰叫你甘心被我利用?誰叫你再來?你——自作自受!」
「啪」的一聲,少傑重重的、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巴巴拉的臉上,立刻,五個紅色指印顯了出來。
「這是你應得的懲罰!」少傑大聲喝著。
巴巴拉呆怔一下,臉頰上火辣辣的在疼痛,然而這痛卻不是疼痛,少傑又狠心又絕情已使她的心碎成片片,罷了,事情既已鬧成這樣,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多餘,說不定造成彼此更大的傷害。愛是傷害,多麼不可思議?當初若知道——不愛也罷。
她深深吸一口氣,吸進一切激動、悲憤和痛苦,她使自己在這極短的時間裡冷靜下來。
「謝謝你給我的懲罰,」她再吸一口氣,說得那樣令人不能置信的平靜。「你走吧!」
少傑整個人傻了,昏了,這是個性衝動、激烈的巴巴拉說的話嗎?相識相依將近四百個日子墨,何曾見過她這般冷靜,這般理智?這是她從未露出的本性?真面目?她謝謝他的懲罰——她承認愛斯亦凡?
少傑猶如從頭到腳淋了一盆冰水,身子彷彿被挖空了般的虛浮,巴巴拉果然愛亦凡,他的懷疑投有錯,他——他又怎能懂得哀莫大於心死?
「你一總算說了真話,」他臉色可怕的蒼白。「我會永遠記住這個教訓!」
一轉身,他又旋風般的衝了出去,砰然一聲,他已遠去。
巴巴拉頹然倒在床上,她只覺得萬念俱灰,身體再也沒有一絲力量,連血液也凝固了。
這是上帝的公平嗎?給了她名氣,給了她美麗,給了她金錢,惟獨不給她愛情!愛情——上帝,可知道她寧願用她擁有的一切換取她心目中所渴望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