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嚴沁
音樂又響了,感謝天!是正浩不會的快舞步,雅之專心的拿起桔子水喝。亦凡會出來跳這一曲吧?
桔子水喝完了,正浩立刻接過空杯,他真的對她一秒鐘也不鬆懈,這樣盯女孩法,會令人害怕,難怪他自己也累得直喘氣了。
眼前黑影在晃,雅之凝神注視,黑牡丹王蘋什麼時候出來的?她換了舞伴,一個金頭髮的外國男孩,那——亦凡呢?黑天鵝王子呢?也換了舞伴?
整個舞池找遍了,都沒有他的影子,莫非他已離去?他可是專為雅之看到而出現眺一曲?他的確像一陣風,來去無蹤的!
失去了亦凡,舞會變得毫無意義,雅之也興致全失,她在想,該找個什麼藉口令正浩送她回家?煩?累?她實在無法再坐下去——一隻突來的怪手從陽台半開的落地長窗伸進來,一把抓住了雅之的手臂,雅之驚呼還沒喊出來,整個人已被拎出去。她又驚又怒,什麼人這麼沒禮貌,這麼大膽,這麼狂妄?這是正正派派的家庭舞會,那兒鑽出來的太保?
「你——」她定一定神,看見那張帶笑的漂亮臉孔。「你真放肆,怎能這樣把我拉出來?」
「居然真是你!」亦凡又搖頭又歎息,不知道是作狀還是認真的。「你居然會跟那呆子來,真令我生氣!」
「你能來我不能來?」她皺眉,他真豈有此理。
「你忘了我不喜歡看見你跟他在一起?」他直視她的眼睛,他的臉上果然有怒意。「那呆子不配你!」
「請你別管我的事,好嗎?」她氣壞了,他當她是什麼人呢?竟要干涉她的朋友。
「讓我進去好好的坐在那兒,你去陪你那朵黑牡丹吧!」
「不行!」他臉上笑容消失了。
「我不喜歡看見他,你卻偏要跟他在一起,什麼意思呢?故意氣我?」
「你和他有仇,有怨嗎?」她忍不住笑起來,他真稚氣。「我沒穿大衣,這兒好冷!」
「不是藉口,」他用雙手環住她的腰,不許她動彈。「跟我到那邊屋裡,我替你去拿大衣!」
「斯亦凡,張正浩是不是得罪過你?」她只覺好笑,天下竟有他這麼蠻不講理的人。
「憑他也配?」亦凡的臉紅了。「我們走!」
「不——」
「雅之,」正浩的聲音從門邊傳來,他已憤怒得臉色鐵青兼聲音發抖。「你不進來嗎?」
「我——就來!」雅之窘極了,這算什麼呢?亦凡雙手牢牢的環在她腰上。「你等一等,我就來!」
正浩吸一口氣,重重點點頭,好莊嚴的。
「我等你!」他退回屋裡。
雅之搖搖頭,她該怎麼令亦凡放手呢?亦凡像個頑童,他抓住她只為對付正浩,他一向不喜歡正浩的,豈不令她難堪嗎?
「讓我進去,好不好?」她放軟了聲音。「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這兒是別人家!」
「你——真要進去?」他眼光深沉難懂,這一刻他不像頑童,不像是在惡作劇的捉弄人。
「我應該進去,不是嗎?」她說得很好。
「那呆子真對你這麼重要?」他目不轉睛的。
「不是他對我重要,是禮貌,他請我來的!」她說。
「你決定進去了?」他再問。
她聳聳肩,根本不必問。當然是要進去,亦凡的黑牡丹還在裡面跳舞,她不進去又能怎樣?
「是!」她微笑;斯文秀氣。
「你不後悔?」他問得古怪。
「後悔?」她不明白。「有什麼值得後悔的事?」
「原來——是這樣的!」他臉上掠過一抹惡狠狠的紅,猝然放開她。「我明白了,你進去吧!」
「亦凡,」她叫住了轉身欲走的他。
「你在開玩笑,是嗎?你在捉弄我,你——不是認真的吧?」
他默默的凝視她一陣,怒氣全都表現在那一聲冷哼中。
「你說過不後悔的!」他又冷又硬的說。
「亦凡,我——明天到你家去,好不好?」她說。她不以為他真在生氣。
「不必了!」他眼眸中一片冰冷。「我明天沒空,」他狠狠的說:「你進去吧!」
「那麼,後天放學我就來!」她再說。他只是孩子氣吧」
「不必,我後天;大後天,一直到出國那天都不會有空,」他狠狠的說:「你進去吧!」
「亦凡——」她叫。
「他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進另一間屋子落地長窗,氣的猛然摔上窗門。
雅之仍在陽台站了一陣,聳聳肩,讓他去發一陣脾氣吧,脾氣過了就沒事的,他有什麼理由專和正浩作對呢?搖搖頭,她回到正浩身邊,這是禮貌,她不能置請她來的人不顧,她認為做得對!
「那傢伙真莫名其妙,」正浩還不能平靜,眼中的火焰會燒死人。「我看他是瘋了!」
「他只是開玩笑,」她故意輕鬆平淡的。
「他本來就是個玩世不恭的人!」
「狂妄,粗魯,野蠻!」正浩的氣還不能消。
「我早說過,這種人是不可理喻的!」
「算了,」雅之趁機說:
「我們回去吧,免得他再開玩笑!」
「好!」正浩想也不想就站起來。「我們走!」
雅之拿起大衣和皮包,先謝了主人,又和同學告辭,才和正浩一起往大門走。
那朵黑牡丹若有所思的倚在大門邊的牆上,她望著雅之,嘴角有隱約的笑意。
「這麼早就走?不多玩一陣?」她問。凝定在雅之臉上的視線帶著些探索的味道。
「我們——還有事。」正浩生硬的說。
黑牡丹王蘋嫣然一笑。
「何雅之,你真有本事,」她說。她竟知道雅之的名字。「你居然把斯亦凡給氣跑了,能告訴我用什麼方法嗎?」
「我——」雅之窘極了,王蘋怎麼這樣問?「你在開玩笑!」
「開玩笑?誰說的?」王蘋睜大眼睛。她真是相當漂亮,只是帶著絲野氣,還有半分邪氣。
「我從來沒見過斯亦凡這麼憤怒過,那張臉——嘿,像鍋底!」
「這——哎!再見!」雅之胡亂的說。亦凡真被氣跑了?他生氣——真為了她和正浩一起?有理由嗎?
「再見,何雅之,」」王蘋揮著手。她根本不看正浩,不當他存在似的。
「如果見到斯亦凡,告訴他我喜歡他生氣的樣子,好像頭髮都豎起來了!」
雅之不敢再逗留,快步奔了出去,迅速的乘電梯離開。
王蘋的話打破了她的輕鬆,亦凡——真生氣了?他說過不要後悔的話,不要後悔——什麼呢?正浩一路上都氣呼呼的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直送雅之到宿舍門外。
「對不起,雅之,」他是善良、忠厚的。「也許——我也太過分,請原諒我,再見!」
雅之微微皺眉,正浩已跳上計程車飛駛而去。
今夜——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呢?完全莫名其妙兼荒謬,亦凡那樣灑脫的男孩也會真生氣,難道他和正浩之間另有過節?或是——或是——
亦凡的失常,失去自我控制,會另有原因?
「什麼原因呢?、什麼原因呢?她真的迷惑了,為亦凡!
一大早起床,亦凡就情緒低落,興味索然,雖是星期天,他也不預備外出。
他討厭那陰沉的天色,討厭空氣中過重的濕意,從昨夜開始,他心中就憋著一肚子氣,他今天最好不要見任何人,他不知能否控制自己的脾氣,昨夜在舞會中——
他狠狠的甩一甩頭,大步走進廚房,在這種情形下,他最好做些粗重費力的工作,或者能發洩一下心中氣悶。拿起釘錘預備完成那拖延了好久的櫥櫃,才釘兩下,鐵錘不偏不斜的落在左手上,一陣痛徹心肺,他憤怒的漲紅了臉,砰的一聲把鐵錘扔得好遠。看來今天不只情緒低落,運氣也不怎麼好呢!
他賭氣的回到客廳,把自己拋進又大又軟、海綿堆似的沙發上,為什麼這樣呢?他從沒有這麼沮喪、這麼失神過,觸目所及的一切都這麼不顧心,不合意,恨不得一把火把房子燒個精光。
窗外一陣似曾相識的腳步聲,他皺著眉轉頭望望,果然是那方方正正、四平八穩的張正浩,看他拿著聖經,一本正經的虔誠樣兒,擺明了副上教堂的姿勢。亦凡冷哼一聲,看看表,張正浩還有時間去接雅之一起去,何雅之——亦凡臉都變青了,那個可惡的女孩,居然讓他當著王蘋那一班人的面丟臉,下不了台,居然不肯跟他到另一間只有他們一夥兒的房間裡,他——他大口大口的吸著氣,那可惡的女孩子!
再向窗外望望,正浩已失去蹤影,他必然是去接雅之,他們昨夜分手時一定約好了,張正浩怎會放棄任何—個接近雅之的機會?只是雅之——她怎麼回事?真那麼欣賞那個木頭似的張正浩?
想著正浩可能和雅之並肩坐在教堂裡,他真是更不能平靜了。怎麼回事呢?他真和張正浩有仇?有怨?他甚至沒和他說過話,那兒來的仇?最近真是莫名其妙,顛三倒四的,雅之和正浩在一起關他什麼事?他生哪一門子的氣?